等到入夜時分,前來拜祭的香客信徒大幅度減少。


    一捧月流傾灑而下,將整個陰司城隍廟籠罩在內,使得原本肅穆森嚴的城隍廟增添了一抹流光。


    某一刻。


    城隍廟的正門驀然一陣扭曲,漆黑的鬼霧裹挾著陣陣陰沉的哀嚎之音湧現而出。


    緊接著,便有一道道身影從門中走出。


    這是顧嶽第一次見到陰司鬼差。


    陰司鬼差全都身著統一的深黑色製式盔甲,陰森的鬼霧纏繞在身體周圍,手上各自持著長槍,長槍足有六尺長,紅纓蕩蕩,槍芒在月光的灑照之下,極為森冷。


    尤為怪異的是,這些陰司鬼差的眼目深邃,其中並沒有黑白分明的眼球,取而代之的是兩點綠油油的鬼火。


    為首之人是一位身著黑袍頭戴高頂黑帽的青年男子。


    “鬼使黑!”


    顧嶽看到對方的瞬間,便是知曉了他的身份。


    溪安城的陰司城隍,掌管整座城的生死輪回,其中的黑白鬼使便是行使引渡亡魂的職責。


    在陰司城隍森嚴的等級秩序中,鬼使黑也是僅次於城隍爺跟判官,身份顯貴不說,實力也是非同小可。


    “鬼門已開,諸位請入。”


    鬼使黑看著年輕,說話卻是異常的滄桑。


    隨著鬼使黑話語聲的落下,四周屋舍中陸陸續續的走出遊野之輩,大多急躁的很,生怕走慢一步,鬼市中的機緣就要被人搶去一般。


    顧嶽看著其中一些較為眼熟的身影,目光閃爍。


    “咱們也走吧!”


    南元山君付過銀兩,起身朝著城隍廟而去。


    顧嶽跟了上去,踏過城隍廟的門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高達三丈的城隍爺金像,金像前的香爐中插滿了長線香,嫋嫋煙霧有些刺鼻。


    殿堂四周,燃燒著仿佛亙古不滅的燭火,許是受到鬼門的影響,一點一點的燭火綠油油的,看著有些瘮人。


    眼看著南元山君等人跳入香爐消失不見,顧嶽依葫蘆畫瓢,化作青煙落在香爐之上。


    霎時間,顧嶽隻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等到眼前再度恢複清明時,顧嶽才發現自己已然身處在一處荒涼的山澗之中。


    潺潺水流沒過靴子,冰冰涼涼的,極為舒服。


    順著溪流放眼望去,兩側懸崖筆直鋒利,好似被人硬生生從中劈開一般。


    山澗最窄處,矗立著兩根門柱。


    門柱之間高懸牌匾,上書“鬼市”二字,筆鋒遒勁有力,無數鬼影纏繞在牌匾四周,哀嚎不止。


    再往裏看時,充斥在視野中的,則是幽幽鬼霧,分不清虛實。


    顧嶽邁開腳步,往鬼市內走了去,身後濺起一蓬蓬的水花,清澈悅耳。


    過了門柱,顧嶽眼前豁然開朗。


    映入眼簾的,是一條宛如人間街道的寬敞街道。


    街道上空,彌漫著森森鬼霧,若非顧嶽昨日破入通幽,怕是連分辨鬼市內的場景都難以做到。


    地麵鋪滿了整齊劃一的青石板磚,對顧嶽這種有輕微強迫症的人來說,觀感很舒服。


    街道兩旁,則是一排像巨型黑盒子一樣的店鋪,仔細看去,顧嶽才發現這些店鋪更像是一尊尊黑色棺槨。


    視野盡頭,矗立著一座十數丈的塔樓,跟溪安城中的城隍廟相仿。


    “城隍樓!”


    恢弘大氣的塔樓直入雲霄,幽邃晦暗的樓體反射出令人心驚的壓迫感。


    兩旁的店鋪全都敞開著門,陰司鬼差規規矩矩的坐在櫃台之後,等待著顧客上門。


    可惜的是,往年都是生意火爆的店鋪,如今卻是罕有客至,絕大部分的修士踏入鬼市之後,全都往城隍樓跑了過去。


    南元山君看了一眼,說道:“機緣當前,咱們這就去吧!”


    姬元跟青鋒子同樣也是心神湧動,聽完南元山君的話後,全都化煙往城隍樓而去。


    眼看著南元山君等人離去,顧嶽想了想,還是跟了過去。


    離城隍樓越近,遊野之輩便越多。


    大都三五成群,也有獨行客,全都站在城隍樓外的不遠處,目光閃爍。


    顧嶽斂去青煙,仰頭看著高聳的塔樓。


    城隍樓的頂端淹沒在鬼霧之中,露出來的塔身通體幽黑,細細看去,還能發現城隍樓並非筆直,而是有著細微的傾斜。


    城隍樓外的台階,一列列陰司鬼差筆直站立,好似全都神遊天外一般,對一眾虎視眈眈的遊野之輩,視若無睹。


    “城隍樓不對外開放,想要進入就隻能硬闖了。”


    南元山君低聲傳音,臨了又說道:“不過咱們也不用著急,待會有人肯定會按奈不住性子,先行出手!到時咱們渾水摸魚溜進去即可。”


    “山君,就算咱們在城隍樓中得了機緣,又該如何逃出去呢?”一路上都沒有開口的姬元忽然開口說道。


    青鋒子這時也是看了過來。


    這個問題才是重中之重!


    若是得了機緣,卻跑不出去,不就成了甕中之鱉?


    “道友多慮了,本君既然敢來,自然有萬全準備!”


    南元山君抬眼看向城隍樓的高空,說道:“城隍樓的最高層設有一道法陣,可以直通城外!等拿了機緣,咱們便可以通過法陣逃之夭夭。”


    顧嶽聞言,有些意外,問:“此等機密,山君竟然也知道?”


    城隍樓不對外開放,南元山君卻是連其中有一道直通城外的法陣都打聽清楚了!


    她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


    “事到臨頭,顧兄還不相信我?”


    南元山君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本君又不像你們,整日隻知道待在山上苦修!多來人間走走,結識到的朋友所能帶來的報酬可要比苦修更加豐厚。”


    “這話跟沒說一樣!”


    青鋒子顯然性格比較急躁,聽了南元山君的一襲廢話,絲毫不留情麵的說道:“我等隻想知道……山君怎麽知道城隍樓中有法陣存在?”


    “道友未免管的也太多了,本君從哪裏得來的消息,難道還要事無巨細的跟你匯報不成?”南元山君似乎有些惱了,她譏笑著說:“城隍樓就在眼前,你們要是不相信我,大可以扭頭就走,本君還不樂意你們去分一杯羹呢。”


    說完,南元山君便是安靜的看向青鋒子,不再言語。


    青鋒子一張有如雞皮的麵龐上現出躊躇猶豫的神色,思忖片刻,還是選擇留在了原地。


    “看著那枚仙宗玉碟的麵子上,老道今天豁出去了。”


    黃袍老道被困通幽境十數年,壽元本就不多,南元山君曾經提及的那枚仙宗玉碟對他而言過於重要,卻是隻能選擇殊死一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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