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嶽措辭誠懇,渾然不似在客套推脫。


    可落在魏陽耳中,情況就不一樣了。


    聽到顧嶽的話語,魏陽頓時就急了:“這怎麽能行?若是讓許相知道我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那我在京都可就沒有立錐之地了……還請顧兄一定得要收下!我在京都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七八個嗷嗷待哺的小孩,全指著我呢!”


    說完,魏陽甚至還朝著顧嶽拱手行了一個大禮。


    一旁的流螢見了那白色羽扇,差點就連口水都要流了出來,可當他聽到顧嶽拒絕了魏陽的送寶請求,流螢頓時滿臉都寫滿了不敢置信。


    送上門的寶貝都不要,不是蠢就是蠢!


    反倒是折黛娘娘,美眸之中不由升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讚賞之意。


    能夠禁得住誘惑、守得住本心的修士,才能夠走得更遠。


    這是自上古時期以來,固有的規律。


    “青神會選擇他作為繼承人,看來倒是獨具眼光!”


    要說在場眾修中最為驚駭之人,還是得要數陳牧這位出身京都車丞司的官員。


    自小在京都成長的陳牧,極為清楚的知道……魏陽口中的許相代表著什麽!


    更明白許相這樣一位權傾朝野的實權宰相向顧嶽傳達好感意味著什麽。


    說一步登天完全不為過。


    “難道說卦象中顯示顧嶽為我車丞司的貴人並不是因為顧嶽拿到了青神玉篆,而是因為他跟許相之間的關係?”


    顧嶽態度堅決,說:“魏兄說笑了,你且將顧某的意思向許相說清楚就好了。”


    正所謂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顧嶽可不想就這樣給人結下因果。


    而當顧嶽說完的瞬間,因為顧嶽將鎮國香給了阿苦後就一直在道庭中生悶氣的青神這時卻是忽然傳音說道:“顧嶽,你問他所說的許相是不是許宜青?”


    顧嶽聞言,便是直接向魏陽問道:“魏兄,你所說的許相可是許宜青?”


    當許宜青的名諱在場間響起的瞬間,最先反應過來的卻是一直冷眼看著顧嶽跟魏陽的張道初。


    許宜青!


    若說魏氏朝廷能夠在這片大陸上掌控皇權這麽多年,其中出力最大的,便是這位名為許宜青的當朝宰相了。


    如今雖然朝綱崩壞,魏氏朝廷已然到了落幕的時機,但始終沒有叛軍敢去京都的一個重要原因便是……京都的一座老宅中,住著許宜青。


    張道初之後,便是陳牧。


    他雖然早就料到魏陽所說的許相就是許宜青,可當這個名字從顧嶽口中說出來之際,陳牧還是不可避免的驚訝了一會。


    “顧嶽果然認得許宜青,而且還能讓許宜青不辭辛苦的譴派幕僚來此送寶,這兩人之間的關係……或許比我預想的還要密切三分。”


    等到最後,才是魏陽。


    這位來自京都,身份顯然不俗的貴客連連點頭之後說道:“是的!顧兄既然認識許相,那就好辦了……你先將這寶貝收了,我也好回京都複命!”


    “我不認識!”在魏陽滿臉的期待中,顧嶽搖頭說道。


    與此同時,道庭之中的青神補充說道:“原來是許宜青,當年他曾去過我的神祠祈願,結下了因果!”


    “當年許宜青隻是一介孩童,這份因果倒也無關緊要……隻是如今他已然身居高位,當年所結下來的因果就變得至關重要了,所以他不惜千裏派人來此,便是想要將因果解除!”


    “按本神的意思,你大可以將東西收下,反正也是跟本神之間的因果,送上門的寶貝拿了也就白拿!”


    顧嶽聽完,才恍然大悟。


    他這才記起來當初在青神玉篆的時候,便曾經有所感悟,看來當初他心中所感之人便是許宜青。


    不過青神的話語,顧嶽卻是不敢苟同。


    連許宜青這樣的存在,到了一定程度都必須要去了結年幼時的因果,今日他若是拿了許宜青的寶貝,那這份因果極有可能挪轉到顧嶽自己身上。


    如今顧嶽修為尚低,或許還不會體現出來,可他身懷係統,又擁有潛力無限的、比超一品道庭還要強上許多的金色道庭,日後的成就不一定趕不上許宜青。


    當下魏氏朝廷崩壞在即,身為當朝宰相的許宜青會是一個怎樣的結局還不一定,顧嶽可不想因為一件不知道具體效用的法寶而陷入被動。


    此時,魏陽聽著顧嶽用渾不在意的語調說出“我不認識”,整個人頓時懵在了原地。


    在魏氏朝廷的版圖之中,竟然會有人拒絕許相的好意。


    這可真是破天荒了。


    同時,這也讓魏陽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他一開始可沒有想過……顧嶽會拒絕。


    “你就收了吧!”


    “你要不收,我真沒辦法回去交差啊!”


    “兄弟,賣我個麵子,東西收下,以後咱倆就是結拜弟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那種!”


    顧嶽皺起眉頭說:“你這是在咒我!”


    一來二去之後,魏陽渾然不顧自己身份,開始耍起賴來,聲稱顧嶽若是不肯收下羽扇,就一直纏著他,直到顧嶽答應為止。


    聽到這個消息後的顧嶽非但沒有不悅,反而是笑著答應了下來。


    魏陽是許宜青的人,以許宜青在京都的勢力與威名,若是魏陽能夠跟在身邊,那張道初就算有什麽想法肯定也要考慮考慮許宜青的因素。


    現在張道初已經知道顧嶽跟許宜青之間存在著某種關係,若是再加上一個魏陽,豈不是相當於上了個雙重保險。


    念及於此,顧嶽輕笑道:“顧某的南元山可比不上京都,魏兄若是真要去南元山,那可得做好心理準備!”


    魏陽還以為顧嶽這是想要勸退他,當即便是拍著胸脯保證說:“顧兄放心好了,我這人渾得很,京都規矩森嚴,我還待不習慣呢,說不得我到時候在你的南元山待久了,就不打算走了!”


    顧嶽笑了起來,因為張道初而受傷不輕導致的心情躁鬱更是一掃而空,當下便是說道:“那你可有一段時間得要跟著顧某一起受罪了。”


    說完,顧嶽便是抬手一揮,隻見一道靈機幻化出一縷清風,在不接觸白色羽扇的前提下,將這件重寶送至魏陽身前:“此寶,還是先由魏兄保管為好。”


    魏陽信心滿滿,將白色羽扇重新收起,然後看向顧嶽說道:“總有一天,顧兄會要求我將它拿出來的。”


    顧嶽聳聳肩,不予置評。


    跟魏陽談妥之後,顧嶽這才看向張道初,隨即朗聲問道:“張城主,那我便先回南元山了?等你什麽時候想去東海,隨時都可以來南元山找我。”


    此話一出。


    場間眾人皆是齊齊看了過來。


    最先開口的便是魏陽,他滿臉狐疑的看了看顧嶽之後,又扭頭看向張道初,道:“怎麽你們還約定了要去東海?”


    張道初眼眸微眯,他自然知道顧嶽特意說出來東海一事,便是希望讓場間眾人知道。


    眼下……


    車丞司陳牧一直對顧嶽的態度都不錯,畢竟在車丞司的卦象中,顧嶽乃是他們車丞司的貴人,怎麽著也得要擺個好姿態出來。


    折黛娘娘跟流螢就不用說了,完全就是一邊倒的站在顧嶽那邊。


    魏陽亦是如此。


    場間唯一可能不是站在顧嶽一邊的,就隻是陰司城皇的鐵血判官賀淳,隻是賀淳此人雖然不是站在顧嶽那頭,卻也覺得不會站在張道初這頭。


    這樣算下來,場間沒有一人是他張道初的盟友。


    而聽到魏陽的問話之後,張道初沉吟片刻才說道:“張某的確跟顧道友之間商量好要一起去一趟東海……”


    話還沒說完,就直接被魏陽給打斷了:“那可不行!東海那地方危險的很,張城主自恃修為了得,自己去就好了……絕對不可帶上顧兄!”


    說到這,魏陽還覺得自己的提點不夠明確,直接將許宜青搬了出來:“許相肯定也不願意讓顧兄去東海冒險!張城主你想想……若是顧兄去了東海沒能回來,屆時你可能承受得住許相的雷霆怒火。”


    張道初哂笑不已:“不敢不敢!顧道友若是隨張某去了東海,張某自會護他周全。”


    話雖然是這麽說,張道初心中卻是開始在權衡著接下來的利弊。


    青神所說的龍窟,的確給了他莫大的誘惑力,若是能夠從龍窟中拿到一兩件法寶,都不會比青神玉篆差,這也是張道初一開始答應青神的理由。


    可是就讓他張道初這般毫不收獲的打道回府,那張道初也不願意。


    思緒在腦中如同亂麻一般開始纏繞,打上死結。


    “那就最好!反正我這段時間也會待在南元山,若是張城主想要讓顧兄去東海的話,到時候就順便帶上我一個,我也很久沒有去東海吃海鮮了,甚是懷念呢。”


    魏陽所說的話,就像是在跟張道初說,你要是想讓顧嶽跟你出去春遊的話,那我也會加入其中。


    說話之間,語氣頗為平靜,可張道初卻是從魏陽的那一席話中聽出了濃鬱的警告意味。


    魏陽現在很生氣,按照他一開始的計劃,他早就回到了京都抱著獨居家中的嬌美娘好生疼愛了,結果現在倒好,不僅接下來有一段時間要留在南元山不說,聽張道初的意思,還想讓顧嶽跟他一起去東海。


    東海是什麽地方!


    那是隨便什麽人就能去的嗎?


    東海之中,不僅生存著各種強大的海妖魚怪,更為重要的是……東海是龍族的盤踞之地,在那片人族受到天然排擠的區域,任何修士都不會想要踏足其中。


    若是魏陽不知道也就算了。


    現在知道了。


    等他回到京都,許宜青問了起來,然後魏陽跟他說……顧嶽跟溪安城城主張道初一並去了東海。


    魏陽都可以想象得到,許宜青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的反應。


    少不得會把他那根沾滿了胡陽墨汁的極品青陽筆砸在自己腦門上,事後還得重新花大價錢去青陽縣購置不說,到時候魏陽恐怕得親自跑一趟東海,將顧嶽帶回來。


    一想到這些,魏陽又補充說道:“當然了,張城主最好還是放棄東海一行,你若是實在有什麽東西必須要去東海才能得到的,你可以現在跟我說……我讓京都的好友替你搜尋一番,京都什麽樣的東西都有,絕對能找到張城主你想要的東西。”


    張道初這下笑得更加勉強了!


    魏陽都這樣說了,若是日後他再叫顧嶽去東海,豈不是直接忤逆了許宜青的意願,早知道會是現在這樣的情況,當初就應該在法域之中將顧嶽當場斬殺,搶了青神玉篆就好了。


    但是這個念頭甫一出現,張道初便是連連甩了甩腦袋。


    顧嶽早就已經被許宜青發現了,自己若是剛才在法域中殺了顧嶽,那魏陽找不到顧嶽,隻怕是會將怒火灑在自己頭上。


    想到這裏,張道初才明白……那枚青神玉篆一開始就不屬於他。


    或者當初的玉篆秘境隻能容許通幽境修士入內便已經有了征兆,隻是張道初並未注意罷了。


    ……


    張道初最終還是獨自一人走了,並沒有留下任何話語。


    就連當初跟他一起過來的陳牧也沒有再去多做交流,至於賀淳,兩人雖然都同屬於溪安城,但是一個在陽間,一個在陰司,早就沒有任何情分。


    賀淳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再去觸碰張道初的黴頭,那枚原本屬於城皇爺的金篆,更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拿到他手上。


    在將一係列的事情都解決妥當之後,顧嶽這才扭頭看向七曜道場內部深處。


    從江城臨走前的動靜來看,看來那位江濤應該已經得手了,就是不知道最終這位如今的七曜掌教在得到東海龍族的饋贈之後,會不會也能踏入黃庭境。


    顧嶽沒有關心,反正《掌山》跟《山卷》已經拿到了手上,這個七曜道場對他而言,唯一還值得被懷念的,也隻有永沫峰上的那間彷造南元山的洞府了。


    可惜的是,此處終究不是南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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