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


    眾生?


    懲罰?


    多麽陌生,又多麽熟悉的場麵。


    曾想當初,大尤背負世人怨恨與憤怒自承天命,裂炎部創九黎鑄凶兵以征天下,群星閃耀,會戰涿鹿時便也就是這般場景罷?


    唯一不同的也就是,當時大尤麵臨的是切實的來自諸神的圍剿,齊心協力各顯神通,無數的智慧匯聚之下幾乎將戰無不克的九黎逼到了角落,而唯一算得上是殺手鐧的凶霧也被指南車所破。


    說是戰爭,但更近似於古早時的禮戰。


    大家在刻板的規則操守下,你一拳,我一腳的輪流進行,直到一方徹底力竭,亦或是再想不出新花樣為止。


    而張珂與舜帝,更像是混混之間的廝鬥,雖然實施情況要比這個高級許多,但拋開神通法術造成的宏大場麵不說,不守規矩,竭盡全力的弄死對麵卻是格外的相似。


    而至於究竟是誰不擇手段,那便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而不管舜帝展露的場麵如何宏偉壯觀,即屬於戰爭,最後總是要淪落到能量層麵的硬碰硬上來。


    不巧,在應當如何麵對這類執掌權柄,聲勢浩大,光看樣子就比自己強的多的敵人上張珂有豐富的作戰經驗。


    於是,在婉拒了虎魄,摘下了九州冠之後,張珂直接將幹戚的巨盾豎在身前遮住了他的四肢,軀幹,唯獨露出了頭顱。


    盡管古樸的巨盾在與法天象地相合的情況下能夠變換更加誇張的大小,別說是遮蔽張珂的全部身軀,甚至他想的話完全可以將整個西山經都囊括在自己的庇護之下。


    但他沒必要那麽費時費力,越大的防守範圍便意味著越大的防守壓力。


    更何況現在這般模樣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而也就在這短暫的準備過後,那似是先前血海旋渦一般籠罩萬萬裏天穹的可怖天罰也在此刻轟然落下,僅僅還不到一個眨眼的瞬間,張珂那宏偉的身軀便被狂暴的天罰盡數淹沒!


    天下萬物此刻都被天罰狂暴的衝擊所籠罩,劇烈的轟鳴聲傳遍四方,便是身處再偏僻的犄角旮旯,甚至不在主物質位麵,來自空間的傳導,天搖地晃,空間破滅帶來的種種威脅仍會將這些個不被外物所擾的存在們一一喚醒。


    連相隔不知多少萬裏的蠻荒邊角都能感覺到明顯的滅亡之感,更何況是蠻荒本身。


    在這漫天白紫的天罰之下,被籠罩在天罰中的西山經正在無人看到的角度下默默分解,江河幹涸,大地燃燒,山川分解的靈機跟寶物隻堅持了不到一瞬便被付之一炬,山水地脈更是來不及發出悲鳴聲便跟著自己的軀殼一起共赴黃泉。


    大地好似狂風肆虐的沙灘一般,籠罩於此的一切萬物都都在光芒中分解成渣,而後消失不見。


    而同一時間,因西山經的毀滅,東,北,南三山經也受到了劇烈的影響,恍若深淵一般的裂隙在大地上縱橫交錯,漫灌的水患掀起滔天巨浪,瘋狂的靈機毒害著每一個膽敢在這個時間點使用法術跟神通的莽撞存在。


    生靈的話覆巢之下無完卵,大片的滅絕跟死亡是它們此刻的真實寫照!


    至於說神神?


    神又是個什麽東西,在這等毀天滅地的災厄麵前,連蠻荒天地都難以承載,不過短短片刻整個地表崩潰了近四分之一,神?什麽神能抵擋得了如此天威?


    同樣,也直到這萬物平等,共赴死亡的時刻,那些個先前尊敬舜帝,認同舜帝,與其一起構成赫赫天罰的生靈跟諸神們才恍然明白過來自己究竟犯了多大的錯誤!


    舜帝是個好人,這確實沒錯。


    他的公平確實讓對曆代人王心存抱怨的諸多存在們在舜帝這裏找到了公平生存的土壤,大庇天下從來不是舜帝欺騙眾生的謊言,但同樣的,因為負擔的責任太重,承擔的太多以至於舜帝在手法上的酷烈居然沒人覺察到。


    直到現在,祂們猛然醒悟,才發覺當初驅逐四凶,定論四罪的行為究竟是有多可怕。


    大公無私聽起來崇高,敬重,但落在天地之主的身上,寄希望於一位連自己的同族都能鐵麵無私好不容情的存在的結果便是,平日裏遇到的小打小鬧自鬧到對方跟前自是能得到讓雙方都能接受的結果。


    可一旦是涉及到更廣層麵的,例如帝尤這等分分鍾便能在蠻荒殺幾個來回的,公平之下,勢必有一部分東西需要被舍棄。


    往常被舜帝舍棄的是同族的情誼,現如今輪到祂們來還債了!


    後悔,痛苦,任何的情緒都無法挽回當前泯滅天地的可怖結果,唯一有機會也有能力挽救這場災難的兩位,在回過神來的第一時間也下意識的奔赴四方,以西山經為圈定抵抗舜帝發瘋似的仍不鬆手所引起的後續衝擊。


    大禹跟應龍將人族護衛在身後艱難的抵禦著身為地主的舜帝肆意發瘋的餘波。


    當然,都提到了艱難抵禦這四個字,那這兩位的防護有點兒漏洞也很符合情理。


    於是,在後續的大部分天威被收束在西山經內反複破滅這塊山河的時候,一道道從防護裂口中噴湧出的能量洪流好似點名一般將一位位凶神,惡獸誅殺殆盡。


    而至於說誰是凶神,誰是惡獸.連山海經都是大禹時編撰的,誰好誰壞難道身為人王的大禹還能沒點兒決斷麽?


    也許是一刻,也許是半晌。


    當好似死亡信號一般的“點射”漸漸變的稀稀拉拉,且哪怕被選中飛射出來的能量也無法瞬殺被選中的目標之後。


    遠方,那好似被一個透明大碗倒扣著的西山經內,籠罩了天地萬物的紫白色的光芒也就此逐漸衰弱,慢慢的露出了懸於高天之上的舜帝的身影。


    相比於先前凝聚天罰,匯聚萬物時的英勇威武、神采四溢,此時的舜帝麵容略顯蒼白,英俊的麵上滿是掩不住的疲憊,連那始終泛著異色的重瞳都有些欲要合二為一的跡象,看起來便好似操勞了數日精氣神全無的凡人一般。


    但即便疲憊至此,他眉宇間凝聚的愁緒仍未淡去,雙眸死死盯著腳下逐漸散去光華的大地不放。


    見狀,劫後餘生的諸神們心裏突然咯噔了一聲,而額頭輕微見汗的大禹跟應龍更是露出了早就料到了的笑容。


    但現實是他們二位笑的還是太早了點。


    當天罰的餘波逐漸淡去,光芒四散之後金烏的日光終於能夠普照到西山經內,首先被露出的是滿目瘡痍的山河。


    滿目瘡痍這個形容本身不太準確。


    更準確一點兒來說,在舜帝的時代,蠻荒已經失去了西山經這個重要的組成部分。


    在經過天罰肆虐之後,整個西山經現在是一處無底的深淵,自大禹跟應龍的屏障開始便已經凹陷,此時雖萬物泯滅,但貼著的地方仍能看到土地跟流淌著的地下水的蹤跡。


    清澈的流水經土壤的浸潤之後變作昏黃的泥湯,淅淅瀝瀝的順著邊角的土壁流向下方漆黑的深淵。


    視線越往裏走,破滅的痕跡便愈發嚴重,不過三五百裏的距離下方的深坑已變的僅憑目力無法探查,更深處更是遍地都是空間破碎的痕跡,連通道遍布蠻荒仿佛清道夫一樣的歸宿——歸墟,也隻在這處深坑的底端露出了隻鱗片爪!


    再繼續往下,那裏飄蕩著的混沌跟黑色的罪孽,陰煞等邪異之氣卻成了阻攔神念的屏障。


    哪怕再好奇也不會有存在試圖跨越這些邪異之氣的封鎖繼續向下探查,畢竟這跟拿著雙手糞坑裏摸索幾乎已經沒什麽差別了。


    而更重要的是,哪怕整個西山經被毀,哪怕強如舜帝都被此一擊累的氣喘籲籲,西山經所化的深淵底部更是出現了隻有虛空中才能出現的混沌氣流的蹤跡,但仍有部分存在有些心驚膽顫。


    祂們不敢輕易的判定,那禍害無數世界的惡尤死的如此輕鬆。


    倒不是說舜帝放水,事實上換做是任何一個人,哪怕是三皇五帝,西王母,三龍等少數蠻荒食物鏈頂端的存在來實打實的挨上這麽一下都落不了好,更何況才成了人王不久沒怎麽開始積累的帝尤!


    人王強,但那也是在長年累月的積攢中逐漸強盛而來的。


    真要是封王之後便是天下無敵,那大家也不用在蠻荒拉扯著玩了,都找個機會轉世當人族去,還稱什麽神做什麽祖啊!


    但先有應龍跟大禹詭異的笑容讓祂們提心吊膽,後有舜帝戒備的目光讓祂們心有戚戚,再加上這深不見底無從得見得無底深淵.


    諸神不敢想,但那最壞的結果卻不斷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那環繞在烈火之中,雙目仿佛血海一般黏膩而憤怒的雙眸似是夢魘一般籠罩著祂們的思緒。


    換個通俗易懂的說法:現在的蠻荒諸神也生了一種名叫深海恐懼症的病痛!


    此時,此刻,整個蠻荒都小心翼翼的注視著這座深不見底的大坑,既期待,又畏懼。


    整個蠻荒因此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直到:


    “我來遲了?”


    恰在此時,北山經的天穹被一雙天外的大手忽的撕裂,在洶湧的混沌之中一尊慈祥和藹的身影自天外緩步而來,臉上的汗水都沒來得及擦拭,低頭便見到了這舉世沉默的一幕。


    堯帝疑問了一句,但他根本不等其他人從突如其來的驚嚇中回過神來,堯帝立馬轉頭就罵:“你遭瘟的玩意兒,又不是打不過,老東西們揣著明白柔弱騙那得那些傻子諸神團團轉,大家玩自己的棋局就是,你非閑著沒事兒砍什麽建木!”


    “現在好了,神神鬼鬼的走動不便,咱們自己人串個門也得七拐八繞的,耽誤了這麽長時間,我家崽都讓那個沒良心的打死了,倒黴催的玩意兒,你再賠我一個原封不動的!”


    “咳,別叫這麽大聲,多少注意點兒身份。”隨著堯帝的步伐,落後一步從天外落入到北山經中的顓頊滿臉尷尬的看著四方投來的一道道驚悚的目光,拉了拉堯帝的衣袖隨後笑道:


    “諸位莫要掛懷,堯是念子心切一時間口不擇言說了許多戲言,大家莫言當真,莫要當真!”


    “戲你馬,tm的,小尤今天但凡有事兒,tm的,爺今天把你們都屠了!”


    麵對顓頊打圓場的舉動,堯帝非但不領情反手直接罵了回去,一點兒都不顧及顓頊在血脈上算還是自己偏房祖宗的情分,而剛噴了顓頊的一臉唾沫,還沒等得及自然風幹,這位一反常態的勇士便盯上了地上滿臉不敢置信的一人一龍,冷哼一聲:


    “兩個廢物點心,tm的蠻荒戰神,tm的山川之主,連個孩子都護不住,你算..的神,算的主,還厚著臉皮當人家泰山,你這泰山我看也不頂用啊,怎麽著來這麽早那瘋狗亂咬的時候你怎麽沒伸手?是過家門不入的老毛病又犯了,還是昨日塗山開銀趴了腎虧的厲害反應不過來?


    都是當泰山,做半父的,你比昊天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兒!”


    啊?


    不是,這怎麽繞到我頭上來了啊?


    看著天上口若懸河,一句話裏帶三個馬的堯帝,大禹整個人都是麻的。


    當時那情況,真怪不得他,他也想出手,可這不是讓應龍這倒黴玩意兒給攔住,動彈不得麽,而等他跟應龍反應過來的時候,舜帝早發瘋了,天罰落下一切已成定局。


    大禹因為知道幹戚有個複活的能力,再加上山河鎧跟九州冠跟他的九鼎似是若非的味道,心裏覺得這倆寶貝至少有一個保留著起死回生的能力,更何況張珂證的是九州的人王,又不是蠻荒的。


    權柄所在領域不同,哪怕你在蠻荒把他肉身全炸了也無濟於事,留存於九州的權柄跟被天地截留的真靈自會還一副完整的身軀回來。


    真想殺張珂的話,舜起碼還得去九州一遭。


    但話說回來,哪怕張珂本體泯滅隻剩下殘留真靈,但他可不是哪吒有一個當爹的白眼狼,舜也好其他人也罷,真敢去九州斬盡殺絕的話,光是皇天後土就夠他們喝一壺的了,更別說數遍虛空都沒幾個敢孤身一人獨去九州的老巢麵對這兩位的混合雙打。


    所以既然一切已經攔不住,那便隻能放任。


    與其急衝衝的上去落下個兩重傷的結局,反倒不如靜心等個結果。


    能夠浩劫餘生,自然算那小子福大命大,而這場人王之爭也還有的說。而一旦重傷失去繼續作戰的能力,亦或是真遇到了什麽不好的結果的話,那就到他出場的時候了。


    當初不計父仇那是因為咱寬宏大量,顧念人族大局。


    但現在新仇舊恨一起算,哪怕人沒死也不是別人多嘴的原由,新仇舊恨一起算,不宰了這家夥自己改封塗山之主玩狐狸去!


    而至於後果.大禹沒想過後果,也用不著去想後果。


    他之想法更像是那些釣魚佬,既想讓小的在留有後路的情況下吃吃虧看清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又在這一切之前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以血還血,以命賠命!


    但他剛準備好的氣勢就被突然闖入的獵馬人——堯給打的稀碎,他真想說自己是老父剖腹產的,沒有老娘。


    而且,我才是正版的長輩,你個老東西就獻了點兒血,交了點兒東西,人什麽時候成你家的崽了?


    但凡丹朱當初你能有這會兒一半兒的用心,那孩子最後也不至於跟三苗一起反了。


    但看堯這老好人不顧形象,火冒三丈看誰都要拚命的模樣,他忍了忍最終目光還是轉向了身側的應龍。


    喏,罪魁禍首在這兒呢,別光對著我罵罵咧咧,真要算,這老龍才是舜的幫凶,有話多罵祂兩句兒。


    應龍:???


    講道理,當了那麽多年的戰友,同樣作為大禹封王的第一功臣,身邊擬人的玩意兒用不著說話,噘個嘴祂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祂什麽時候成罪魁禍首?


    咱不是是怕你翻舊賬趁機把舜給囊死了,但咱也沒預料到這玩意兒這麽瘋的啊?


    還有,軒轅那貨是黑的這咱知道,大禹更是蠻荒第一紅棍,本身就不是什麽好人這我也知道,但你唐堯感情切開來也是黑的啊?


    再加上下麵那個不知道死了沒但一直沒冒頭的小的,全族惡人?


    縱然心裏有千言萬語,但看著天上那臉都漲紅了的唐堯,向來說不過就動手的應龍,愣是一聲沒吭,動也沒動,任由那個獵馬人站在天上罵罵咧咧的數落一龍一人直到半晌口幹舌燥暫時歇緩之後,這才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


    真髒啊!


    太髒了!


    哪怕是應龍在夢中偷窺後世種種,也少見這種腦子裏幾乎存儲了小半個網絡詞庫的絕世大才。


    關鍵唐堯他不跟你拽文的,也不講那些新穎的逗趣兒的,就左手抓著戶口本,右手瞄著你全身,每句話都充滿了語氣助詞,每句話都讓人熱血上湧。


    祂算是明白了,後世為什麽常說:老實人惹不得,有實力的老實人更惹不得!


    然而唐堯的mvp之旅仍未結束。


    當天上的,地上的都覺得他告一段落的時候,堯帝的目光轉而盯上了遠處麵色不愉的舜:“看什麽看,你還有臉麵瞅?”


    “我”


    “我nm,先前東海那事兒我懶得跟你計較,畢竟那孩子辦事兒確實有點兒莽撞,但現如今,他雖年紀尚幼,但也封了王曉得事理,為師報仇,為逝者還願,履行自己的天命有何不可?”


    “他不擔這份天命,日後四凶匯聚產出來的那才叫人孽,他擔了這份天命,那就是人王,是人族共主,是跟你同樣立了大功的。”


    “人孽?人孽是你能講的?”


    “這便罷了,對一孩子還下如此毒手,舜,你確實一心為公,是我看錯了,不也不算看錯,舜天帝,我之法統從今往後與你無關,你天地的人族也與我方人族無甚關係,你自便罷!”


    說完堯便不理原地愣怔的舜,身化虹光直接投入了舜腳下那深不見底的大坑之中。


    舜帝張了張嘴,但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現在的腦子有點兒亂。


    仁慈也好,公平也罷,當初唐堯親自教導,四嶽一句句的勸勉還曆曆在目,正因為諸人教導他做一個仁王,他才能宛若神聖一般繞過了自己的後母,弟弟並宛若親子一般將她們接來身邊供養,以己及人,推仁,公行蠻荒。


    結果現在你說這些都不絕對,法理之外仍有私情,因此還斷絕一切,讓他滾去充當天帝,這


    舜帝的心裏似是有什麽東西在轟然崩塌,而那愣怔的麵容上也是青紅交錯意味難明。


    而從遠方徐徐而來的顓頊也隻是看著舜搖了搖頭。


    堯太衝動了,話也說得太過,除了此事之外,舜除了有些冷漠之外倒也沒什麽錯處,用不著如此切割以作懲罰,況且,舜本來就不似他們這般,自小便有諸多教導,見慣了異類的醜惡跟狡詐,也明白祥瑞跟神獸的情誼,能從兩者之間找到正確的平衡。


    舜打小就勞作在田畝之間,他所見所聞都是那一畝三分地,家中父母的苛責,同父異母小弟的種種惡行,部落的憐憫,旁人的冷漠。


    他自人性之惡中生長,後又在堯跟前見多了神聖的卑躬屈膝跟刻意迎合,成長的趨勢不同,便也造就了舜的眼界略有些狹隘。


    封王之後,種種作為已經是上上之選,些微的偏激正如張珂身上的莽撞跟過分重情一般,微不足道並不值得計較。


    但話又說回來了,那孩子莽是莽了點兒,但確實挺貼合他脾性的。


    也就是他當初年少輕狂被算計了一遭再活過來之後身體落下了病根直至今日舊傷仍隱隱作痛未能痊愈,實力有缺便當不得這更做主人,如此便隻能讓給唐堯充了大頭。


    否則的話,以他的脾性,哪兒輪得到罵了這個罵那個的,那多麻煩啊,下殺手的事兒又不是沒做過,索性將這片蠻荒清洗一遍,殺盡非人之物,看到時舜再如何抉擇便是。


    不服?


    不服就憋著,憋個幾百上千萬年總有一天能想明白的,再想不明白那就再屠唄,反正諸神也好,蠻夷也罷,總有那些不安分的能讓抓到痛角的,這並沒有多難。


    禹心思太狠,堯又太過心慈手軟罵了兩句切割一下便就此揭過。


    想著顓頊不無遺憾的搖了搖頭可惜自己殘廢還沒好,想給舜打殘都有點兒做不太到


    這邊兒發生的事,他們雖然沒親身見證,但也是旁觀到了,鬧出如此動靜,來得可不隻是堯舜禹跟應龍,軒轅已近在眼前,隨後跟著的便是伏羲。


    當然,說這兩位還有可能顧全大局的話,那緊隨其後的西王母跟女媧可就不是那麽好說話的了。


    女人這種生物,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但真觸動了逆鱗,那迸發的潛力可不是什麽戰神殺神能夠相提並論的。


    更何況這倆都是有實力,完全不弱於他們這幾個的,真等她倆親自前來事態還沒個轉變,讓她們瘋癲起來的話那場麵,光是想想顓頊都忍不住打個冷顫,隨之憐憫的神情也落在了失魂落魄的舜帝身上。


    都是可憐孩子啊!


    可憐點兒也好,當孩子的不多挨幾頓毒打哪兒來的成長?


    唐堯自己衝昏了頭腦沒反應過來沒事兒,總會有後來者幫他清醒的,而顓頊現在的責任就是離舜近點兒,等稍後暴風雨來的時候,他雖不能保證雲雨漸歇,但至少能保證暴雨不變成山洪把這倒黴催的給直接衝死。


    顓頊這般感慨著


    白擔心了!


    堯帝看著眼前似是無邊血海一般的深淵,原本焦急的麵色上流露出三分慶幸,三分後悔,以及三分急切。


    他此刻無比後悔自己為什麽沒跟其他人一起在坑上邊兒等著,非得急不可耐的鑽到下邊兒來。


    正如冷靜下的正確思維:沒死,挨了那麽一記狠的總歸要鑽出來報複;死了更好明白,估計過不了一會兒皇天後土就得怒氣衝衝的殺上門來。


    這麽簡單的道理他怎麽偏偏沒反應過來,非得鑽到下邊兒來親眼確認一下。


    現在好了,他確定了那倒黴孩子沒死,甚至還活蹦亂跳的,但相對的代價就是他等會兒離開的方式可能不那麽文雅?


    俯瞰著那仿佛熔岩一般沉寂的血海,看著在那平靜的海麵下偶爾因波浪被露出來的點點黑紅色的“陸地”,以及懸浮在岩漿血海中心,那兩個並排在一起的高聳洞窟。


    陸地自然是堯帝心心念念的張珂,而那並排的山洞也無需多言。


    但關鍵的地方在於伴隨著血海的翻湧被暴露出來的不僅僅是沉寂在血海中的張珂,同樣的還有那一股股讓堯帝都感受到壓抑窒息的惡意跟瘋狂。


    那是逝者的怨恨,是人族的憤怒!


    是九州一代代傳承隱藏在血脈中的仇恨,是蠻荒人族的絕望跟嘶吼。


    如今這些潛藏的被舜的一發蓄力天罰給全炸了出來,沉淪在此醞釀沉澱,就仿佛一座積蓄了無數年的火山一般,誰也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迎來噴發。


    此時此刻,堯帝對張珂被舜差點兒終結的懷疑已經打消,反而另一種疑惑順著湧上心頭。


    這玩意兒當時不該是故意的吧?


    他不該是故意借舜的手給自己報個速成班來揠苗助長吧?


    當然,故不故意的都不重要,現在的重中之重在於,他,唐堯該怎麽從這個引信已經被點燃的火藥桶上安然的下來,並順利的回到地上。


    地上也不太安全,能回家的話肯定最好,但他現在先得完成這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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