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頭骨圓溜溜的還挺好看,”顧眠看著地上被翹出來的漂亮頭骨,“想必活著的時候長得也不錯,可惜後來變成了骨頭。”


    這時他察覺到屏幕中的角色不由控製的動了起來。


    屏幕不斷向著頭骨的方向拉進,這顆漂亮的頭不斷放大直到填滿了他整個視線。


    緊接著顧眠看見屏幕中出現一雙枯瘦的手,是角色自己伸出了手,隻見她小心翼翼的捧起這顆有些髒的頭骨,輕輕把它圈在懷裏。


    屏幕上又有了變化,視角直接從井底變成一間屋子,還是顧眠在壁櫥裏看到的那間,地板已經換成了新的,之前掛女人的那片牆壁上有過重新粉刷的痕跡,但鐵鉤被釘在牆上的印記還是無法完全抹除,隻能刷上一層白色的棄漆料糊弄一下。


    而剛才幾乎占滿整個屏幕的頭骨已經變成了真正的頭。


    這是一個灰發褐瞳的年輕人,有些消瘦,他穿一件破舊的外套彎下腰衝著屏幕露出溫柔的笑容來,大概還伸手摸了摸角色的頭。


    顧眠看著這張幾乎占據了半個屏幕的臉:“應該是哥哥。”


    隻見哥哥的嘴一張一合著,聲音應該也相當溫柔:“乖乖待在家裏,哥哥出去工作,晚上之前會回來的。”


    接著他便直起腰來,視角中他高大的身影走出門口關上了門,將妹妹獨自一人留在這暗湧著恐怖的屋子中。


    緊接著屏幕視角動了起來,妹妹果然也不甘寂寞的跟了上去。


    事實證明那群人對聖女的恐怖襲擊遠遠沒有結束,僅僅是幾幀畫麵而已,顧眠就看到了‘潑油火災襲擊’‘自製炸彈襲擊’‘前狼假寐蓋以誘敵式襲擊’各種刺殺花樣,震驚顧眠全小區。


    雖然顧眠自小就被來自生活的刺殺覬覦,但這些花樣刺殺還是晃花了他的眼。


    但跟顧眠相比起來聖女還是幸運的,因為她有一個完美的哥哥。


    他看見恐怖的火焰最終在想要縱火的人身上燃燒起來,脫掉外套的哥哥在一邊靜靜地看著,直到麵前的人變成焦炭。


    震耳欲聾的巨響響徹在廢棄的房屋中,其他人趕到時隻看見了炸成碎片的人體。


    即便是跟兩個人搏鬥也能贏,隻不過過程慘烈了一些,身上多了好幾道流血的傷口。


    太陽偏西,傍晚即將來臨,視角跟著哥哥停留在一處河流邊,她看見哥哥洗幹淨流血的傷口然後用幾塊布條粗粗的包起來,最後穿上破舊的外套遮掩住身上的傷口。


    “我回來了。”當哥哥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門口時,太陽的最後一絲餘光也完全被地平線遮住,顧眠向門外看去,隻看見了無邊的黑暗。


    接著畫麵就變成了哥哥那毫無血色的臉,這是在井底的回憶,他還沒有變成白骨;井壁上淩亂的抓痕仍然清晰可見,那個奇怪的標誌被塗抹在旁邊,似乎暗示著什麽;哥哥還沒來得及腐爛的手指尖幾乎磨出白骨,他曾拚命地向上爬過。


    而就在這時,顧眠突然看見地上那顆慘白的頭僵硬的扭動了一下,緊接著那張臉在黑暗潮濕的井底猛地向右轉了九十度,正對著屏幕然後陡然張大了嘴;


    “怎麽回事?”顧眠皺起眉來,“這時候他應該已經死了,記憶裏有這一段嗎?”


    這具本應該安眠的屍體好像在嘶吼著什麽,但字幕又一次消失,顧眠看不明白他到底在喊什麽。


    畫麵突然如同被撞擊了一下的玻璃一樣裂開,而顧眠終於讀懂了這具屍體最後喊出的兩個字——


    “快跑”


    這一瞬間屏幕重新回歸正常,麵前還是森暗的井底和被抱在懷裏的白骨。


    隻是似乎哪裏不太正常……


    而這種詭異的感覺好像是來自……頭頂?


    顧眠察覺了什麽一般控製著視角向上看去,隻見半張臉不知何時已經探進井口,正死死盯著自己。


    是小鳥。


    很不幸,小鳥和她的出門抬屍體的兩個男人回來了。


    “顧眠聽不到我們的聲音,很有可能是遊戲為了避免讓他發現我們就是存檔點的手段,但顧眠直覺敏銳,幾乎在一開始就發現了這一點。”


    胖子聽著楚長歌的話點點頭:“那醫生聽不見我們的聲音就是因為這個遊戲想誤導他殺死我們?”


    “是這樣的,”楚長歌的聲音繼續從話筒中傳來,“但……”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


    胖子抓耳撓腮的等幾秒都不見對方繼續,便急切的開口詢問:“但什麽?”


    楚長歌這才又開口:“但如果顧眠不單單是聽不到我們的聲音,如果他連其他聲音都聽不到的話,那麽事情可能不會這麽簡單;而看他操控的人物的狀態,好像的確聽不到任何聲音。


    就像我剛才說的,可能如果被顧眠聽到了什麽聲音,就會有秘密暴露,我猜測這個秘密跟他自身有關,不過在存檔還沒有完全用完之前他應該不會有危險,但如果存檔全部用完顧眠控製的角色又再次死亡的話……總之不要銷毀存檔。”


    胖子連忙應了下來,這次的通話就此結束,他坐在桌邊的椅子上思考著。


    “聲音和秘密……”胖子皺起眉頭,他實在是想不出這兩者之間會有什麽聯係。


    屋子裏的書都被翻了一遍,就連書架都差點被他拆開,想到吊燈上都能藏打火機,胖子甚至把牆邊的擺鍾都掉了個個,想看看背麵是否藏著什麽,但仍舊什麽都沒有發現。


    胖子頹廢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盯著外麵黑漆漆的街道:“看來這個問題隻能醫生自己解決了,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意識到這個遊戲的聲音有點問題。”


    而就在胖子又把整個屋子重新翻了一遍,考慮著要不要撬開地板看看的時候,身後桌子上的電話突然想起鈴聲。


    “是楚小哥嗎?他又發現了什麽?”


    胖子邊自言自語著邊伸手接起電話,而就在他把話筒放到耳邊的瞬間,頭皮便猛地一麻。


    “哢嚓”


    是打火機打開的聲音。


    緊接著,話筒中傳來007平緩的聲音:


    “我剛才找到一個打火機。”


    月光投射在山溝中廢棄的村落裏,


    顧眠站在地麵上看著腳邊的三具屍體,血條隻剩四之一了。


    這幾個人似乎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卻沒料到聖女變得如此凶猛,所以最後還是露出驚恐的神情倒在了地上。


    顧眠轉移著視角:“他們終於不用那種盯著食物的目光看我了,大半夜被那麽盯著看還怪滲人的。”


    若是在平地上對付兩個男人一個女人可能不會有這麽大的血條損失,可惜顧眠要一邊向上爬一邊應對攻擊,否則上麵的人就會把井口封住等人們回來來個甕中捉鱉。


    “話說回來……”顧眠又轉動著視角看向井口之中,那顆圓溜溜的骷顱頭還在井底,隻見它仰麵朝上,好像也在看著自己;月光照射在這個骷顱頭上,它好像還在張嘴訴說著什麽,但顧眠聽不見聲音,字幕組也沒有工作。


    “剛才記憶片段裏哥哥說的那個‘快跑’難道是對我說的?”顧眠摸摸下巴,“莫非他是看到了小鳥她們回來才會對我發出警告?”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這可真是個溫暖人心的好哥哥,可惜顧眠並不是真正的妹妹。


    “這個副本的任務是要遊戲通關,先不說變強的事,觀看這幾段記憶應該也有利於劇情發展,”顧眠此時已經操控著角色快速行走了起來,“最後一段回憶應該在絞刑架那裏,但之前我在這裏轉了幾圈可沒發現什麽絞刑架。”


    顧眠又想起村長手記上的內容來,上麵描述絞刑架在“最東邊”,而之前殺死聖女的父母與哥哥的那群人最後也在那裏定居。


    ……運氣好的話可能還能碰上他們?


    “我記得我剛進這個遊戲的時候就差不多是在村子的最東邊,但那裏幾乎什麽都沒有,隻有懸崖和一大片空地。”


    顧眠之前在村裏轉圈的時候還特地到那邊看了幾眼,但怎麽看怎麽都是空地,並沒有所謂的絞刑架跟十字軍團。


    “那就再到那邊看看吧,雖然隨時都有可能碰到那個帶著腳鏈子的怪物,我至今為止也沒弄明白那怪物到底是從哪裏來的,也沒弄明白村長為什麽會大半夜的從密道出去,難道他不怕碰到那個怪物?”


    顧眠向著東邊前進的時候特地經過了他的三個小夥伴,他還挨個看了一眼,除了007所在的存檔點正在冒煙之外,並沒有什麽其他異常。


    枯瘦的女人經過胖子的存檔點時,胖子正在給楚長歌打電話:“楚小哥,007她也找到打火機了……不,她想看看地板下麵會不會有什麽,所以用書架上的書當引子點燃了木質地板……嗯,她發現地板下麵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硬邦邦的還反光,大概是個什麽石頭地基?還有她說她差點被熏成書店裏的烤排……”


    就在這時,胖子注意到有一塊人影出現在了自己的餘光中。


    他轉頭看去,便看見了那個高高瘦瘦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胖子覺得這個女人的形象比起之前來好像要淩厲了一些……大約是她潔白的衣服上沾了些血的緣故。


    “醫生!醫生回來了!”胖子立刻拋棄了手裏的話筒跑向門邊,他貼在門前轉著腦袋把女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確定這些血不是角色身上的才放下心來。


    這時他想起了被自己冷落的楚長歌,便又小跑著拿起從桌子上垂下來的話筒:“醫生回來了,他到我這裏來了。”


    而很快楚長歌便親眼看見了重新出現的顧眠。


    隻見被操控的高瘦女人穿著一身染血的白衣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便轉過身衝著東邊走去了。


    楚長歌站在門口看向女人離開的方向,從他的視角看去,那邊是一片懸崖峭壁。


    顧眠很快就來到了自己的出生點,陡峭的崖壁邊雜草叢生,高到能淹沒一個人,除了雜草跟懸崖之外這裏空曠一片,就連廢墟都沒有,顧眠不禁懷疑村長手記中那些在此定居的人是否也定居在了地下。


    就著黑夜向上看去,高聳的懸崖壁足足有十幾米高,最後跟黑暗融為一體。


    而就在他想沿著這陡峭的懸崖壁走一走看看會不會有什麽線索的時候,一個巨大的影子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


    他看見腳扣鎖鏈的怪物從黑夜中踱步而出,顧眠立刻收起顯眼的鏟子輕手輕腳的後退幾步,趁自己還沒有被發現躲進身後的草堆裏。


    巨大的怪物並沒有看見他,顧眠在草叢中看著這怪物一步步的向前走著,好像在巡邏;但並沒有巡視多久,它便又轉了個身在一麵石壁前站了一會兒,五六秒之後才離開。


    那裏是不是有什麽東西?


    等到那東西完全離開之後,顧眠立刻操控人物抬腳向外走去。


    有些枯萎的草被踩在腳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突然,顧眠停住了手。


    他聽見聲音了。


    一直以來這個屋子中隻有他一個人發出的聲音,但就在剛才,枯草被踩下的“哢吱”聲真真切切的傳入了耳中。


    他又試著控製角色走了幾步,四周便滿是枯草被踩倒的聲音。


    怎麽回事?這個遊戲突然有了聲音?


    顧眠邊想著邊控製角色向前幾步,卻隻在邁出前兩步的時候聽見了腳步聲,後幾步就幾乎沒了聲音。


    “這聲音好像不是從電腦裏傳來的,而是從……上方。”


    顧眠邊說著邊抬頭看去,隻見上方是灰突突的天花板。


    思考幾秒鍾,他迅速控製角色返回剛才的草堆裏,轉動視角看向地麵;原本的地麵早就被亂糟糟的雜草蓋住,顧眠迅速拿出鏟子,隻見地麵上出現了可挖掘選項,他立刻控製角色開始挖掘;與此同時顧眠聽到了來自頭頂的挖掘聲,就好像有人開著鏟車在自己頭頂挖土一樣,顧眠感覺天花板隨時都會被挖破。


    “難道我也在這個遊戲中,而我控製的角色能幫助我離開這個地方?”


    但馬上,緊緊注視著屏幕的顧眠便打消了這個天真的想法。


    隻見幾鏟子下去,一本黑色的書封出現在視線中。


    看見書封的瞬間顧眠猛地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他明白了。


    “我並不能離開這裏。”


    “原來我也是一個存檔點……是最初的存檔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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