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萬年這幾日沒有回家,而是呆在官衙中查看一些曆史案卷。


    那天跌落的人頭讓他現在天天噩夢,那時候他靠近了周歡,死的一定是他!


    周歡那個人真的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殺官!


    朝廷為什麽不禁武,或者拉一派打一派,最終將武者徹底的消滅?


    郎萬年帶著這個疑惑,翻閱著案卷。


    武者的力量來自於強大的殺傷力,也就是說能殺官。


    武者如果碰到一個強硬的、不怕死的官員,對武者的門派進行瘋狂的打壓,結局會如何?


    案卷中有一則故事很有意思。


    當年有位大儒,為人精明清廉,到了地方上和一家武林門派發生了衝突。那是一個世家型的武林門派,建立已有七十年,三代之下和當地融為了一體,許許多多的產業都是武林門派擁有,而且也資助了不少學子,在朝中也有勢力。


    一般武林世家和官員產生爭執,首先就是搜集對方的罪證,然後送給對方的政敵。


    但這個大儒為官清廉,在這一點上無可挑剔,但大儒想要調查武林世家卻一連數年沒有進展——大儒不怕那些高來高去的刺客,但是他的手下卻怕,他們可不像高官有著護衛重重保護,也不會遇襲身亡後有人往死裏追查。


    地頭蛇們寧可遠走他方也不願意做油水豐厚的小吏,地方政務官一個個沒有主觀能動性,從外地調來的人死了一批又一批,大儒的頭發也被割了幾次!


    雙方間的博弈持續了整整十年,最終結果是此官終於抓住了武林世家的把柄,但隨後發生的事情卻讓朝廷大為頭痛,那個武林世家得知朝廷下了圍剿的決心之後,不但沒有跑,相反在大軍來臨之前血洗了整個太守府,殺了大儒!


    武林世家化整為零在當地打起了遊擊,十年時間當地被刺殺官吏上千人,朝廷稅賦減少七成,而軍費開支則增加數倍!


    當地民眾苦不堪言,好幾起民變差點蔓延到別府,富庶繁華的金州府被打成了一片廢墟,朝廷每年要出數百萬兩銀子到其中。


    這場戰爭的後麵有幾大門派的陰影,他們的弟子沒有參與對那個武林世家的圍剿,對外保持中立,但有些積極參與的小門派卻被冠上了邪魔外道的名號,滿門被殺。有些從軍的獨行客則是被昔日的仇家找上門,死的莫名其妙。


    那是一場武者和朝廷大軍的戰鬥,是一場在無數目光注視下的角力。


    如果不是唐大娘最後出手,最終還不知道這件事怎麽收場,但就算此事了解,大儒的三代血脈都被人殺的幹幹淨淨,無一幸免。


    從那以後,朝廷對武人又恨又怕,再好的文章、再強的策略、再厲害的安排,碰上以力破局者都是無可奈何。


    畢竟執行的人會害怕,會妥協,而九大門派也獲得了更高的地位,朝廷默然了他們的勢力範圍。


    在往後翻,還有類似的例子,武者和朝廷在一次次的碰撞中,形成了一些默契,甚至形成了井水不犯河水的兩條路。


    “這件事我做的有些太差了。”


    郎萬年默默的想到,他的眼前回應著周歡那平靜的眼神。


    那個殺了官依舊是非常平靜的人。


    “他如果要拖著我去死,我的上級能保住我嗎?”


    郎萬年這樣的問道,他是上司的一把好刀,雖然貪得無厭,但許多事情做得很漂亮,按常理,上司是不會放棄他的……


    房門被無聲無息的推開了,有人來到了他的身後。


    “你想……”


    黑衣人揮了揮手,封住了他的啞穴,然後一掌拍在了他的額頭上。


    第二天一早,郎萬年的屍體被發現官邸中,同時遇害的,還有在京華時報查抄行為中動手的十一名衙役,他們被人點中了死穴,同時京城新辦的七家報社,全部被人燒毀。


    一切的一切,迅速的向著不可預知的方向滑動而去。


    ————分隔符————


    牢房中,周歡整理著自己的衣裳,銅鏡中他的麵貌還算是很端正。


    郎萬年等官員的死,京城報紙的被燒,讓一切都變得錯綜複雜了起來。


    官員碰到了新事物,而且會帶來大麻煩的新事物會怎麽辦?


    一般來說,都是先禁了再說,然後再找幾個替罪羊祭旗。


    一切的一切都嘎然而止,台上台下的較量還在繼續,有人說這是武當派的行動,既然輿論鬧到無可開交,事情難以解決,那麽直接動用武力來解決人。


    坑了武當派的郎萬年還有一些小官,還有那些汙蔑武當派的報社,全部都付之一炬,這樣簡單粗暴的手段正是江湖人物所為。


    也有人說這是文官係統的作為,他們作為受害者反而是最大的受益者,朝廷正在擬定法規,對於民間的出版物進行統一的管理,同時搞臭了江湖門派的名聲。


    自然也有人傳言這是第三方想要混水摸魚,挑起朝廷和武林的爭端,然後從中得利等等,但真正發生了什麽,誰知道呢?


    大人物不一定需要真相,隻需要能夠在其中撈到了利益,而且大家也發現有些東西開始失控。


    保護費這東西有許多種,朝廷的正式賦稅先不提,在京師做生意的人,包括街頭巷尾賣小吃的、賣油的、賣菜的那些,那個沒有額外的開銷?


    被差人要一份茶水錢,被閑人拿一根油條,被黑幫不給飯錢……種種諸如此類的,多不勝數。一些在大人物看來無傷大礙,在中層人物覺得理所應當,在下層走狗做的心安理得的東西,下麵的人並不認可。


    為什麽、憑什麽?


    下麵隱約有火在燃燒,這個世界也有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例子,街頭巷尾也發生過幾次不起眼的衝突,而一些敏銳的人也察覺到了什麽。


    就是因為有了報紙,有了宣傳和鼓動。


    對於鼓動宣傳的新事物,讓許多人食不能下,夜不能寢,研究研究再研究。


    好吧,這也達到了周歡想要的一個結果,那就是報紙和小說不起眼,那麽唐大娘對於那些能掀起天下大亂的東西呢?


    點燃了燃燒大梁帝國的焰火,唐大娘還能躲在那個老鼠洞裏不出來?


    “王歡,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蘇巧爾立在了周歡的身旁,凝視著這個讓人難以理解的男子,他的相貌很是英俊,眉毛因為思考而緊緊地皺在了一起,關於他魔師的綽號在外麵流傳甚廣,許多人都認為周歡和那些魔門前輩一樣,想要來禍亂天下。


    蘇巧爾倒是知道,魔師的綽號,不過是某些讀書人安排的汙蔑,但隨著對周歡所做的事情的了解,她卻越發覺得這個人是一個亂世之奸雄。


    “我隻想找人,一開始我就將目的放到了大家麵前,可惜沒有人一個人信。


    蘇姑娘的,多謝你這些日子裏的照顧。”


    郎萬年被殺之後,周歡的身邊更多了數位高手防護,決不能讓周歡死在了庭審之前——當然有官員提出了解決的方案,那就是在堂前將周歡活活打死。


    三十杖的肉刑不是死刑,但是動手的衙役三下就能致人死地,而蘇巧爾也知道上麵讚同這種處理的辦法,對於新事物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先將其消滅。


    “小心點,活著回來我請你喝酒。”


    該說的話,蘇巧爾都說了,這個短短的叮囑裏麵已經透露了許多的東西。


    “別擔心,這件事完了我就回鄉下結婚去。”


    蘇巧爾看著周歡平靜的,或者說滿懷信心的離去,心中的不解更加的多了。


    芝蘭當道,不得不除,尤其是周歡拒絕投效任何一方的情況下。


    就算是他挖了文人的祖墳,就算是他引發文官的仇恨,就算是他沒有根基是最好的替罪羊,就算是他才華超眾惹人嫉妒,但這一刻,他依舊對自己充滿了信心。


    他的信心在哪裏?


    三堂會審可以很長,但也可以很短,周歡來到了堂前的時候,看到了上麵坐著的三位官員。


    睿王爺,當朝天子的親弟弟,平日裏遊手好閑但並非廢物,皇家的好幾個差事他都辦的很是妥當,知進退的他當年沒有和哥哥爭奪皇位,而老皇帝在位這十來年也很完美的扮演了自己的角色。


    禮部侍郎錢晨星,官場聲譽極佳,為人清廉方正。


    京兆尹李世傑,能在京城這個大火坑上當一把手,而且幹了整整十二年,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這種三堂會審的場麵有點大,對付一個隻是秀才出身的周歡來說簡直是大炮打蚊子——周歡和陳雲英結伴同遊的那段日子,陳雲英為周歡辦了一份身份資曆,用陳雲英的話說,這份資曆近乎天衣無縫,除非有人肯下大力氣往死裏的查。


    至於為什麽選擇秀才的身份,秀才的身份好呀,地方官府不能輕易騷擾、小吏捕快也會避開他們,身上沒有盤纏還能打打秋風。


    “王歡,小心一點,今天的庭審突然將衙役都換了,而且出現了數十位新的證人,我們沒有打聽到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問題絕對很大。”


    有人傳音入密給周歡,那是武當派的清淨真人,他身著一身便服混在了旁觀的百姓中。


    “儒門的大宗師也來到了現場,同行的還有春秋門、天下會、鐵騎黨等三大幫派,他們在這裏布下了天羅地網,你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點點頭,周歡心中隱約的勾勒出了一些東西,殺人誅心,儒家看來要對自己徹底的下黑手了。


    “睿王爺同情你,你可以爭取他,同時一定要小心刑訊逼供,那些人知道你一步十計,已經做好了萬一你有底牌他們沒有料到,就當場以刑訊的辦法來弄死你!”


    周歡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他突然有點欲哭無淚,他隻是為了來找唐芸娘,但為什麽會鬧出如此大的風波?


    唐芸娘你會出現劫法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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