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選擇這樣做嗎,雪莉?為了你的姐姐放棄你自己的生命?”


    僅僅是過了一個夜晚,本來還端坐在自己辦公室裏麵的雪莉已經換了位置。


    雖然是組織的研究樓,但是以組織一貫的作風,組織為一貫的臥底以及叛徒數量做出了長遠打算,這裏也設置了專門處理臥底以及叛徒的場所。


    毒氣室。


    但是很可惜的是,組織的研究樓對於臥底來說並不是一個很方便混進去的地方,長期在研究院裏麵工作的無法和外界接觸的研究員或者普通職員裏麵也很難出現叛徒。


    所以這個毒氣室除了偶爾地用來暫時關押實驗體以外。


    唯一一次的額外羈押,就隻是關住了剛剛從“爆炸”之中誕生,在實驗樓裏麵大鬧了一通的斯普瑞茲。


    看著毒氣室裏麵的雪莉,不自覺的再一次把斯普瑞茲和她進行比較,但是這一次的琴酒完全沒有了上一次還算友善的態度。


    琴酒惡狠狠地盯著雪莉,之前身上的那股幾乎要將一個人的內髒壓得四分五裂的氣勢再一次淹沒了這個無助的女孩。


    隻是……這一次雪莉沒有屈服,也沒有膽怯,隻是還琴酒以充滿著仇恨的目光。


    身為一個出生不久之後,父母就死去的孤兒,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還沒有取得雪莉這個代號的宮野誌保在組織這個黑暗的地方幾乎隻有自己的姐姐這唯一一個依靠。


    雖然後來或許還要再多一個雨宮徹……


    但不管怎麽說……長姐如母。


    宮野明美扮演著的一直都是一個別人無法替代的角色。


    在雨宮徹取得代號,給予她們姐妹倆支持之前,雪莉的身邊可以說僅僅隻有宮野明美一個人。


    而如今,那個在自己生命中如同母親一樣的角色永遠離開了自己。


    宮野誌保無法抑製自己的憤怒與悲傷,痛苦讓她拒絕了繼續為組織工作,她甚至試圖刪除自己電腦裏麵已有的重要資料以報複組織。


    雖然她的行為被及時製止了——組織的電腦裏麵永遠留著使用者不知道的後門——但這種過激的行為依舊驚動了那位先生,致使琴酒不得不專門為她抽出時間,進行審訊。


    “……既然你一直拒絕說話,那我就隻好一直把你關在這裏。”


    琴酒並沒有十分的不耐煩,即使對於他來說間一直都是一個非常寶貴的資源,哪怕是吃飯他都永遠是在車上完成。


    但如果是為了雪莉……他願意讓自己的時間被浪費。


    琴酒就這麽看著毒氣室裏麵的雪莉,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等待著在自己的壓力之下雪莉忍不住開口。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


    “你可以告訴我……姐姐他是怎麽死的嗎?”


    看著臉色始終陰沉的琴酒,雪莉終於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隻是她說出的話並不讓琴滿意。


    自小出生在黑暗組織……在黑暗之中自由生長出了獨特三觀的琴酒並不理解雪莉的這種姐妹之情。


    或者說……琴酒本來就很難以理解感情這種東西。


    看著自己一直各種各樣的任務之中抽出時間,幾乎是親手看著長大的雪莉依舊在乎那可笑的感情,琴酒隻感覺到了非常的不滿意。


    為什麽……她要做這種事情?僅僅為了自己的姐姐?


    這種不滿意促使琴酒試圖繼續施壓……努力讓雪莉回到自己理想之中軌道上去。


    這種不滿意……也讓琴酒難得的嚐試,用盡可能委婉的話勸說她回歸自己的崗位,繼續為組織做貢獻。


    雖然現在的組織有著不少的研究員,這些研究員放在社會上,無一不是泰鬥級別的學者……


    但麵對組織提出的那些難度幾乎堪比用火箭推走地球的課題,這些研究員除了吃幹飯,幾乎什麽都做不了。


    雪莉對於現階段的組織非常重要,這種清醒地認識讓琴酒對於雪莉多了不少耐心。


    “那是一個特別的任務……那位先生曾經給過她機會,向她承諾這個任務結束之後放你的姐姐和你離開組織。”


    “這個機會可是你的姐姐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可惜她自己不爭氣,沒有活下來。”


    這些話並不是虛假的……那位先生確實這麽囑咐過琴酒。


    如果最後斯普瑞茲沒能下得了決心,殺死宮野明美。


    那麽,雨宮徹將會徹底地成為組織手裏的武器,而宮野明美和宮野誌保姐妹,也將會成為控製這個武器的把柄。


    組織不會相信一個在無關緊要事情上擁有感情的人。


    他們總是喜歡一遍又一遍地去試探一個人,找到他的底線,說一句不過如此,然後借用這個底線把這個倒黴的家夥任意揉搓。


    隻有那些少數,直到最後都沒有被找到底線,而且在一遍又一遍的試探下還依舊保持著對組織的忠誠的人,才會被組織寄予厚望,成為組織領導層中的一員。


    這也是很少有其他組織的臥底能夠在這樣一個組織裏麵混到高層的原因。


    很少有人能夠在一遍又一遍的試探之下不暴露,很少有人能夠在這一次又一次地逼迫之下不瘋狂。


    雪莉沉默了,雖然她並不知道這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任務,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危險的任務會導致自己的姐姐死去。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姐姐是為了爭取自己的自由,爭取她們姐妹倆的自由而死去的。


    或者換句話說……自己的姐姐是為了自己而死去的。


    這種從骨髓裏麵漫出來的寒意,那種琴酒完全無法理解的痛苦讓雪莉心髒一陣又一陣地攪動。


    她幾乎跪倒在地,向琴酒暴露自己最脆弱的一麵。


    “所以,既然你的姐姐為你做了這麽多,你為什麽還要做出這麽愚蠢的事情?”


    “繼續為組織作出貢獻,這才是你應該做的事情。”


    琴酒努力維持著自己神色,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對這個組織重要資產說著。


    琴酒一直都不擅長做這樣的事情,但為了不辜負那位先生的期待……他隻能這樣做。


    雪莉沉默地聽著琴酒的發言,感受著自己內心的痛苦,如同灼熱的鋼鐵澆灌出來的,冰冷的雕塑。


    組織……現在的組織究竟還有什麽待著的必要?


    姐姐死去了,雨宮徹也並不依賴自己而活著,他擁有著自己的人生。


    所以……自己在這個世界上似乎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意義呢。


    那麽為什麽……自己不選擇死去呢?


    至少這樣還能夠暫時終結自己的錯誤,不再研究毒藥,不再為組織那一係列的血腥做貢獻。


    雪莉對著琴酒冷哼了兩聲,無助幾乎擊垮了她,絕望讓她甚至失去了仇恨的力量,整個人都陷入了莫大的悲哀之中。


    琴酒看著雪莉聽完自己難得的長篇大論,卻僅僅是回以前了幾聲冷哼,終也於失去了自己最後一絲耐心。


    他轉身離去,不再管自己背後不知趣的女人。


    不,這麽說也不準確。


    因為至少在琴酒徹底失去耐心,離開之前,他還給那個在他看來已經無可救藥的雪莉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既然你執意要選擇死亡,那我就讓你死個明白吧。”


    “組織的那個特別任務不是別的,正是想要考察你心心念念的斯普瑞茲對於組織的忠心。”


    “那位先生讓斯普瑞茲在組織和私人的感情之間做出選擇。”


    “你猜一猜最後斯普瑞茲選擇了什麽?”


    琴酒滿懷惡意地說完這一番話,推門離開了這一間使用並不頻繁。


    甚至可以說……近十年來唯二的兩個使用者就隻有雨宮徹以及雪莉的毒氣室。


    能夠連續關押組織的兩個代號成員,這間毒氣是也算是不負此生了呢……


    琴酒感歎著,揮手示意一直守在門口的伏特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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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遙遠的另一邊……雨宮徹看著疾馳的新幹線窗外不斷變化的風景,陷入了沉默。


    此時此刻映入雨宮徹眼簾的,是和煙塵,和大雨,和槍炮合奏的宏大交響,和漫長追殺之中所見的一切都不同的風景。


    自己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風景,習慣了不被追殺的生活。


    但是……自己真的從那段生活之中走出來了嗎?


    雨宮徹不知道。


    如果能夠重新選擇一遍,自己真的還能夠再次接受被追殺的生活嗎?


    雨宮徹不知道。


    哪怕在心裏做出了無數次預想,無數次把被追殺的生活列為自己計劃失敗之後最後保底的打算。


    但是雨宮徹依舊不知道,自己能否再次適應那樣的生活。


    自己真的做好準備了……再一次在大雨之中緊緊握住一雙失去溫度的手的準備了嗎?


    在大雨中嚎啕大哭的那一個自己,雨宮徹永遠也不會忘記。


    岩永琴子沒有打擾雨宮徹的沉默,她隻是靜靜地依偎在雨宮徹身旁。


    她看得出來,自己的男友,那個看起來永遠不會失態,無所不能的男人,他在遲疑。


    在長久的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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