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熱鬧啊!”


    穿過擁擠的人群,靈雀般悅耳的聲音自校場入口處傳來。


    權貴子弟們瞬間收斂起臉上玩世不恭的神色,恭恭敬敬的站成兩列,齊聲稱道:“參見公主殿下!”


    平陽公主披著一襲華美的留仙長裙,在一眾新秀榜上有名的武道天才陪同下緩步而來。


    這些往日裏心高氣傲的天之驕子們,此刻謙卑的簇擁在平陽公主的裙擺後麵,無人敢逾矩半分。


    若是往常,公主殿下或許還會邀約兩位天榜前十的賢才伴她左右。


    可今天,公主別院來了一位更值得她重視的絕世天才,與他相比,在場眾人的風采加在一起,都要稍顯遜色。


    這個人,陸長歌很熟悉。齊府幼龍,他曾經的手下敗將,也是去年的武科狀元,齊斌。


    他已入了禁軍,僅一年便被破格提拔,官居從六品振威校尉。奉旨守衛天子的長樂宮,風光無限。


    在眾人眼中,也唯有他,有資格獨自站在平陽公主的身側。


    算起來,他與陸長歌也已有三年未見。再見麵時,齊斌未曾朝陸長歌的方向看過一眼。


    他如今已是正兒八經的禁軍校尉,而對方,卻還在科舉的泥潭中掙紮。


    早已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齊斌很自信,就算陸長歌還能高中,到時候他隻會飛的更高,走的更遠。


    他一輩子也別想趕上自己!


    少頃,有好事者將陸長歌與他們的賭鬥一五一十的當眾訴說了出來。


    平陽公主頓時來了興致,微微側首朝著身後一位背弓青年吩咐道:“昌庭,你也下去比比。”


    背弓青年點了點頭,從公主身後站了出來。


    青年長著一張剛毅的麵孔,劍眉星目,剛一出場便引得無數少女羞紅了臉。


    今日宴飲可不止是平陽公主宴請科舉才俊,更是一場權貴之間的聚會。


    除了受邀前來的武道天才外,還有不少出自平京城各家的閨秀。


    女人們的心思總是很簡單,除了一睹這些新秀榜奇才的風采外,也算是為自己未來的夫婿考校一番。


    自古在英雄豪傑麵前,哪個少女不懷春。科舉的前三甲,更是平京各大名門爭搶的女婿。


    除了自身潛力外,還要衡量家世。


    例如陸長歌,三年前或許還能博得不少人家青睞,想著將家中不受重視的庶女嫁給他。


    可現如今,比起每年僥幸高中的寒門子弟,陸長歌身上也就多了幾分傳奇色彩。


    沒誰會相信他還能穩奪一甲進士的光耀,那些眼界極高的名門貴女,自然瞧不上他。


    而季昌庭身為侯府嫡長子,更是來年武科狀元的熱門。雖然比起齊斌稍有不如,可齊國公府的門檻也不是大部分人家高攀的起的。


    更何況單論品貌,季昌庭可比齊斌有過之而無不及。


    陸長歌對他也還算有點印象,當初首開人榜,季昌庭位居第三,僅次於他與齊斌之下。


    他家的昌平侯是自太宗皇帝時傳襲下來的爵位,以射術聞名。相傳太宗皇帝喜好沙場之事,曾獨自帶著二十騎深入敵後。


    麵對隨時會圍困而來的蠻族大軍,首代昌平侯連引烈弓,一連射出三箭。殺了蠻族三員大將,這才護得太宗突出重圍。


    而昌平侯府的獨門射術,也代代相傳了下來。


    據說昌平侯乃風神後裔,即便狂風加身也絲毫不受影響。其後人中,不乏有利用風向調整射術的高手。


    聽到平陽公主派他下場,權貴子弟們紛紛會心一笑,心道有的是陸長歌那小子難堪。


    和昌平侯府家的比騎射,別說是現在的陸長歌,就是放到三年前,都不一定有勝的把握。


    季昌庭解下背後長弓,他的手臂極為修長,幾乎不怎麽彎腰就能拔起插在地上的羽箭。


    一連拔了五支,裝在了坐騎側麵的箭袋裏。


    “我就五支箭,贏你足矣。”他倨傲的說道。


    在射術一道上,身為昌平侯嫡長子,他自信不弱於任何人,季昌庭偷偷撇了一眼齊斌,還有他身側平陽公主那張絕美的臉。


    哪怕是他!


    至於陸長歌,至始至終他都沒放在眼裏。


    這些天來,太多人在他麵前談起陸長歌的事,聽的他都煩了。武道恢複如何,打敗傅廷如何,重登新秀榜又如何!


    現如今他是天榜第一,而陸長歌隻是區區地榜八十五。這些人的話,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過去人榜第三的身份。


    仿佛在述說著,陸長歌回來了,你的狀元之位要不保了。


    笑話!


    “我聽說你現在八品了?”季昌庭語氣清淡的隨口問著,不屑的歪斜著眼:“爾等寒門,就是好大喜功。區區八品,也值得滿平京的大呼小叫。”


    陸長歌神色一凝,眼神變得銳利。


    又是寒門二字!


    自從踏入了平陽公主別院,每一個人、每一件事,仿佛都在告訴他,什麽是寒門與權貴,什麽是階級,什麽是地位。


    他並不討厭這兩個字,出身本就是人無法決定的事,寒門不該是枷鎖,反該是他們前進的動力。


    但他很厭惡給寒門套上枷鎖的人!


    曆代狀元、榜眼、探花從未有寒門子弟高中,那他就要做第一個。昌平侯府的射術冠絕天下,他就要以寒門子弟的身份正麵擊潰他。


    去告訴他們,祖宗的恩澤是福報,卻不是他們肆意妄為的資本。


    為了小五,為了還在為科舉奮進的同窗,為了天下千萬寒門……


    “那就試試。”陸長歌不甘示弱的說道。


    今日傅廷也來了,褪下了黑衣,換了一身喜慶的顏色。


    聽到陸長歌斬釘截鐵的話語,他落寞的搖了搖頭。


    也是在輸給陸長歌後,他才知道叔叔提拔回京,還有他的黑刀與秘技……一切都是投靠權貴後的饋贈。


    可笑他還妄圖與陸長歌爭一爭寒門貴子,何其悲哀!


    這一件件讓他拉開與同齡人差距的寶物,在權貴眼中,卻是稀疏平常。


    生於寒門,隻能怪投胎不好。


    今日他們是公主府的貴客,可說不準明日,便會淪為舉靶的燕小五。


    看著陸長歌以寒門身份挑戰昌平侯嫡子的樣子,他感到無比可笑,但內心深處,卻又有些說不出的嫉妒。


    陸長歌,你何德何能!


    你憑什麽認為自己能打破千年來的階級秩序!


    如果陸長歌能聽到他的心聲,那便會回答他,憑手中之刀、心中之氣、武人之膽。


    當你不再被外在的不公擊垮時,心中自然會升起一分豪氣。


    陸長歌隨手脫下外袍,對餘慶之說道:“慶之,借你的弓一用。”


    見他連自己的弓都沒有,眾人又是一陣嘲笑。那些看戲的名門閨秀們,捂著紅唇,竊竊私語的討論著他的不自量力。


    女人們的臉上滿是不屑,盡管陸長歌相貌亦是絲毫不差,但綜合著與季昌庭一比,在她們眼中可就差遠了。


    見他還敢不知死活的挑戰季昌庭射術,更是又看低了三分,心中不由的給他打上了眼高手低的標簽。


    宴飲許久沒有這般熱鬧了,平陽公主少有的來了興致。


    她吩咐下人帶來錦盒,打開一看,是一枚色澤紅潤的丹丸。


    陸長歌瞬時被丹丸吸引了注意力,他認得那是什麽,武道前三品最好的滋補丹丸,氣血丹。


    看成色還是極品,對七品之下的武道修行尤有裨益。


    平陽公主微微彎著嘴角,玉指夾起剔透的丹丸,柔聲宣布道:“既是賭鬥,怎能沒有彩頭。本宮便以極品氣血丹一枚,賞賜給騎射的優勝者。”


    極品氣血丹,唯有道宮煉丹一道上的博士方可煉出。即便對於家世不俗的權貴們來說,也是不俗的寶物。


    眾人的眼中更是多了幾分狂熱,可一想到昌平侯府那恐怖射術,卻也隻能哀歎著拱手相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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