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雷炸響,陸長歌三人眉頭緊鎖。


    在死亡的壓迫麵前,鎮南王狀若瘋魔。無數支強勁弩箭插進血肉中,任誰都能看出,他已是強弩之末。


    但即便這位王爺單膝跪在地上,捂著被弩箭刺穿的右眼,當他悍然拔出箭矢,將帶血的眼珠一口吞下,僅剩一隻的眼睛橫眉怒目掃視堂內群臣時,竟無一人敢上前。


    鎮南王摸向腰邊的劍鞘,卻想起他佩劍上殿的特權早被取締。


    也罷,這個沉默的男人握緊了發青的拳頭,插滿弩箭的身軀猛烈抖動,無數弩箭被真氣逼出體外。


    鎮南王的眼中閃過凶光,他悍然站起,像一頭沒有感情的野獸,衝進了百官隊列中。


    “大膽!”文官色厲內荏的喊道,腳底發軟,不住的往後倒退。


    但回應他的,隻有一雙無情的鐵拳。鎮南王好似回到了邊關歲月,跟當初殺蠻子的情形一模一樣,又冰冷又無情的以任何血腥的手段將敵人殺死。


    他一拳接一拳的捶打那位他也記不得名字的官員,人的腦袋像西瓜似的爆裂開,鎮南王提著裂開的半個腦袋,嗜血的目光瞪向殿內諸公。


    養尊處優的他們哪見過這般陣仗,一個個扶牆而立,強忍著惡心想吐的衝動。一身文膽已碎了幹淨,麵色慘白隻盼這惡魔離自己遠些。


    鎮南王如猛虎下山般衝進了人群,象征朝廷威嚴的長樂宮,淪為了修羅地獄。


    “高天元你目無王法,你不得好死!”


    “救命……救命啊陛下,救救老臣吧!”


    元狩帝嗤笑一聲,滿堂諸公的呼救聲如耳旁風在他身邊吹過。他冷漠的做了個手勢,示意太監將美酒佳肴奉上。


    太監舉著餐食,顫顫巍巍的跪在龍椅前。


    元狩帝一手提著玉壺,一手舉著烤羊腿,像是在觀賞鬥獸場裏的野獸廝殺。


    待羊腿下肚後,堂下百官已死傷過半。鎮南王殺紅了眼,拳頭骨節處被磨的露出白骨。


    活著的官員,比死去的好不到哪去。那精致高貴的官袍,被腥臭的尿味浸泡著,整座大殿臭不可聞。


    元狩帝抽出天子劍,麵目冰冷的走向鎮南王。


    鎮南王已力竭,雙臂也因數次爆發,承受不住真氣暴走而被寸寸折斷。


    當熟悉的親人靠近時,那被殺戮衝昏的眼眸恢複了一絲清澈。


    他像個孩子一樣,臉上浮現一抹天真無瑕的笑容。


    而後看著無情的天子劍,劍芒劃過咽喉。


    縱橫天下十餘年的無雙悍將,最終也難逃被人割去頭顱的下場。


    長樂宮內,隻能聽見元狩帝張狂的笑聲,與外界風雷相呼應。


    陸長歌靜靜等著,身為夏人,他們對前朝的宮廷內鬥談不上什麽興趣。


    隻能暗道天家無情,世事難料。


    但當鎮南王的頭顱被人懸掛在長樂宮的屋簷上時,他們突然發現天地換了番顏色。


    這片空間都有崩潰瓦解的趨勢,四周不斷出現空間裂縫,稍有不慎便會被卷入其中。


    長樂宮成了元狩帝一人的獨角戲,但從頭到尾,陸長歌也沒發現龍脈的影子。


    連裴清風都有些坐不住了,如果龍脈當真不在皇城內,那麽他們接連數日的布防就成了笑話,甚至有可能太平道已悄無聲息的取走龍脈。


    陸長歌不斷回溯記憶,如果龍脈不在長樂宮,那麽它會在哪裏?


    心眼通尋找著記憶中被他忽略的細節,回憶被切割成一幅幅畫麵……


    最終,在鎮南王府的茅草屋裏,他回想起日光下,瘋娘子發瘋的一幕。


    當她拉開胸前外衣時,胸前刻著一道狼頭形狀的刺青。


    那曾是北蠻部落之間,對俘虜奴隸刻下的刺青。


    陸長歌猛然抬頭,瘋娘子的身影與那位令元狩帝、鎮南王決裂的絕世美人相重合。


    鎮南王已經伏誅,下一步便是對王府抄家滅族。


    “走我們去鎮南王府!”


    ……


    一路風塵,剛至王府外,陸長歌便感到一絲不平靜。


    猛烈狂風,令王府正門大開。


    剛跨過門檻,便看到府內處處皆是明亮的銀甲。


    榮親王在王府內四處溜達著,摸著他那兩撇小胡子,打量王府風貌。


    他將那些擅自搶占王府的賤民驅趕至一處,扯去身上的棉衣,命他們在寒風中自省。


    不速之客的到來,徹底打破了王府安寧。


    裴清風皺起眉頭,神念快速捕捉到榮親王位置,如一陣風般飄了過去。


    “王爺這是何意?”


    榮親王挺起皮球般圓潤的肚腩,身邊自有姬妾攙扶照料。


    他指向王府內的一磚一瓦,理直氣壯的說道:“那些庶民擅自占據王府,孤略施懲戒有什麽不對?”


    裴清風眉頭皺的更深,但還是好言好語的勸說著。


    “六扇門將要在此地辦案,王府恐不安全,還請王爺與百姓們共同搬去他處。”


    榮親王露出奸笑,歪著頭斜眼打量一番裴清風,質問道:“裴清風,我知道你們在找什麽。龍脈乃天下至寶,合該歸皇室所有。你既然有了龍脈線索,為什麽不通知孤這位王爺?”


    “南方太平妖道現正於城內窺伺,臣恐殿下為奸人誤傷,故未知會王爺。”


    榮親王麵帶嘲弄,輕笑一聲道:“你看孤這銀甲軍如何?”


    “銀甲軍士出自禁軍,各個皆是由科舉選出,自然稱的上精兵強軍。”


    裴清風麵色尋常的對銀甲軍做出點評,隻是說這話時,心中不免泛著苦澀。


    榮親王滿意的笑了,滿是肥肉的胖臉皺成一團,活像朵盛開的老菊花。


    “孤座下數百精銳在此,何懼太平亂黨!”


    而這些被譽為精銳的銀甲軍士,此刻卻在做著驅逐百姓的肮髒事。


    陸長歌心知若龍脈藏於王府內,恐多生是非,便想號召百姓先行離開此地。


    他原以為鄉民們不會願意遠離安全居所,可誰料他一提出想法,竟未遭到一人反對。


    “我等信任公子,公子讓我等去哪,我等便去哪!”


    “是啊,都聽陸公子的!”


    裏應外合之下,他偷偷帶人將全府百姓聚集到一處,可就在踏出王府的前一刻,一杆長戟攔在眾人麵前。


    銀甲軍展開軍陣,領頭的將軍手持方天畫戟,麵色冷傲。


    “王爺有令,任何人不得離開王府。”


    榮親王府那位討人厭的閹人管事,扭著腰肢從軍陣後走出。


    嫌棄的掃了一眼那些庶民,捏著鼻子靠近了些。


    “王爺聽聞太平亂黨藏匿城內,唯恐府中有亂黨諜子潛伏。從此刻起,王府不許任何人出入。”


    “違者,斬!”


    身後銀甲軍齊齊抽出兵刃,將王府正門堵上。


    “可他們都是尋常百姓啊!”


    陸長歌有些著急,言語中也顧不得禮數。


    “大膽!王爺做的決定,豈容爾等庶民議論!再敢廢話,咱家非掌嘴不可!”


    閹人瞪了他一眼,懶得多廢話。趾高氣揚的對銀甲軍統帥吩咐一陣後,便扭著妖嬈步子進了內堂。


    陸長歌心急如焚,他已見識過太平道的實力。高品武夫和修士之間的對決,波動範圍極大,一不小心便會對普通人造成滅頂之災。


    怎麽辦?


    銀甲軍各個麵色冷漠,像是一群沒有感情的殺戮機器。而六扇門身為朝廷下屬組織,也不能明著與皇室對抗。


    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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