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真是有趣啊!”


    信陽城那座華麗的離宮裏,白色的帷沙在寒風裏擺動著。初冬的天氣,這信陽城沒有飄雪,雖然氣溫一樣寒冷,但與京都相比卻要好上許多。白紗之後,長公主李雲睿就站在窗邊,看著宮中栽種的寒梅。


    “殿下。”長公主身後站著她的貼身女官,這女官麵色澹漠沒有一絲表情,聽著長公主的話,她微微躬身說道:“棠平的手下已經有所察覺,人都已經到信陽,需不需要……”


    “讓他查。”長公主李雲睿的眼前浮現出那張隻有一麵之緣的麵容來,無由來地笑了起來,“這孩子不太聰明,他此前之所以能順風順水,全是陳萍萍在背後引導而已,現在陳萍萍一心一意撲在本宮的好女婿身上,如果我若不引導這孩子一把,那豈不是在浪費人才嗎?”


    女官澹漠地臉上閃過一絲不解,猶豫片刻,最終她還是開口說道:“燕統領和黃先生的死,都和棠平脫不了關係,殿下為何……”


    “愛屋及烏下,皇帝哥哥這麽喜歡範閑,想讓他同時執掌監察院和內庫,我又怎麽能讓他失望呢。”長公主柔弱笑著,輕聲說道:“既然這孩子是我女婿的得力助手,老是走些臭棋怎麽行,他不是喜歡鬧事嗎?那就讓他鬧得厲害點,總是這麽畏首畏尾的算什麽。”


    “可二殿下那邊怎麽辦?”


    “這點本宮也考慮過。”長公主微笑道:“這些就看承澤自己的手腕了,總不能事事都要靠我這個姑姑吧。”


    “如今局麵對二殿下很不利。”女官皺眉思索道:“前段時滄州城一役,二皇子麾下損失慘重,如果殿下這時不管,那京都那邊可能會有大的動蕩。”


    “承澤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人……我們應該相信他。”長公主微笑道:“如果他連這一點點問題都解決不了,那就證明我們之前是看錯人了,說不定在繼續下去,還不到最後,本宮也要受他所累呢。”


    “如果二殿下倒下了,我們之前的所做所為也脫不了關係吧?”


    “本宮之前的計劃可是正合皇帝哥哥的心意呢,就算承澤這時堅持不下去了,皇帝哥哥也不會怪到我頭上。”


    女官鬆了一口氣道:“殿下算無遺策,無人能敵。”


    “不要拍馬屁。”長公主唇角勾起,澹澹笑道:“我可比皇帝哥哥差遠了。”


    她忽然談了一口氣,目光穿過窗戶,再次落在庭院中的寒梅上,美麗容顏、朱唇明眸依舊,如黑瀑般的長發披肩散落,竟然流露出幾絲難以言明的韻味。


    …………………………


    “這是我給你準備的武功。”


    至從聽棠平說他的武功能‘容顏永駐’後,一向喜靜的範若若也開始期待起來,見棠平從懷中掏出三本秘籍,她兩顆眼眸中,星辰閃耀。


    “這麽多嗎?”接過棠平遞來的秘籍,範若若就迫不及待地翻看起來。


    “果然隻要是女性,對待有關容顏的事,都是天然的狂熱,清冷如範若若也不例外。”在心裏咕噥一句,棠平麵上掛著笑意,說道:“一本心法、一本輕功、一本手上功夫而已,想來應該難不倒你才是。”


    雖然秘籍上的每個字都能看得懂,但範若若卻是苦著一張臉,說道:“可我完全不懂啊!”


    “不是有我在嗎?”棠平好笑地看著範若若,說道:“一會我就用真氣引導你修煉,隻要煉出真氣,剩下的完全就是水墨功夫的事了。”


    說著棠平便讓範若若調整好姿勢盤坐在榻上,而自己則是坐在她的身後,伸出雙掌抵在範若若柔軟的背上。


    “凝神靜氣,調整呼吸節奏,仔細感應我度到你身體裏的真氣。”棠平一邊運行真氣緩緩在範若若身體裏遊走,一邊沉聲開始講解。


    道家功法修煉出來的真氣,中正平和,本就天資聰慧的範若若,按棠平的指點,沒用多長時間便已經能感應到體內那絲絲柔和且溫暖的氣流。


    隨著這股氣流在體內流轉,範若若覺得渾身暖洋洋的特別舒服,隻不過有棠平的提醒,這會她也不敢分心它想,而是認真的記下氣流在筋脈遊走的路線。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範若若覺得自己差不多能控製體內的熱流時,那熱流突然消散。


    輕咦一聲,範若若茫然不解地睜開雙眼。


    “這股真氣是我的,隻是用來幫你熟悉功法罷了,想要有所成就,還得靠你自己。”棠平緩緩收回抵在範若若背上的雙手,笑著說道:“再說練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每天也隻要在特定的時間內,堅持不懈修煉就行。”


    “是這個樣子的嗎?”範若若有些驚訝。


    棠平起身瞄了她一眼,澹澹說道:“要不然呢?難道你見過一蹴而成的習武之人嗎?”


    訕訕一笑,第一次盤膝打坐這麽長的時間,之前還在興頭上時不覺得有什麽,這會收功就明顯感覺到些許不適應,於是範若若也跟著起身活動一下身體,說道:“沒成想武學是這麽神奇,怪不得葉靈兒那麽癡迷。”


    “你跟葉靈兒很熟?”按記憶裏的‘劇情’來說,似乎沒見範若若和她有什麽交集,所以棠平有些好奇地問道。


    不明白棠平為什麽這麽問,但這也不是什麽不能講的,所以範若若輕笑一聲,輕聲道:“也不能說熟悉,就是同樣是生活在京都的官宦人家,某些場合見過幾次而已,有什麽問題嗎?”


    “沒什麽問題。”輕輕擺了擺手,話鋒一轉,棠平忽然問道:“思轍怎麽樣了,要不要去看看他?”


    範若若凝神望著棠平,幽幽說道:“你這時候過去,不是在他傷口上撒鹽嗎?要知道他受罰可是有你的功勞,心裏總是會對你有些許怨氣的。”


    棠平溫和笑著看了一眼範若若,上前牽起她的手,輕柔地拍了拍,寬慰道:“他畢竟是你弟弟,如今在我們快要結婚的檔口,要這麽突然的被送離京都,怎麽說也要去見一麵的。”


    範若若認真看著他說道:“我知道這場婚姻……要不然思轍的事就交給哥哥和父親他們管吧?”


    棠平忍不住失笑道:“你呀,就不要想太多了,往後的日子還長,若是整天這樣,那還有什麽意思呢?”


    若若抿了抿唇角,手掌攥著棠平的手,輕微地緊了緊。


    棠平用另外一隻手將她擁入懷中,給她一絲絲安慰。


    被棠平擁入懷裏,範若若的身體一僵,旋即想到什麽,定了定神,這才緩緩放鬆下來,將頭往棠平的胸膛靠了靠,輕聲說道:“我一直告訴自己,答應嫁給你,隻是為了幫哥哥收服你。”


    她的聲音極低極細,說不出的不自然。


    棠平聞言微微一怔,不過也不是很難以接受,事實本就是這樣,他自己最初的目的也是不純粹的,所以平靜地說道:“你當時答應得這麽痛快,我還以為自己是魅力無邊呢。”


    範若若微微抬頭,清美的麵容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意,說道:“你是想通過我,好讓父親大人,在某些事情上給你幫助吧。”


    “嗯!”點了點頭,棠平沒有否認,隻是低垂眼瞼捕捉到範若若的笑意,他有些不自在。


    不知道為何,這一刻範若若忽然覺得自己對這個未來的伴侶,似乎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抗拒。


    房間裏氣氛有些微妙,棠平微微低頭,將自己的下顎抵在少女的額頭上,輕輕地蹭了蹭,說道:“拋開一切不必要的因素,你心裏現在可會後悔?”


    太過親昵的動作,範若若羞的低下了頭,將手腕從棠平的手裏掙脫出來,低聲說道:“一開始心裏確實有過掙紮,哥哥從小就告訴我,說女子不應該隻為某些目的而找尋另一伴,不過後來也想通了,不說像我這種官宦家的女子,就算是哥哥這樣不受約束的人,不也無法擺脫這種命運嗎?”


    “你知道的,你哥哥當初為了自由,可是不惜自汙聲名。”鼻尖嗅著懷中少女特有的體香,棠平柔聲說道:“以你的性子,我那日過來提親時,是有準備被嶽父大人下令亂棍打出範府的。”


    “原來你也知道自己很無理嗎?”範若若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應道:“其實隻要靜心仔細想想,就不難看出,哥哥當時的所作所為全然是無用功,因為他的牽絆就在京都,哪怕逃婚一時,最後還是無法改變什麽。”


    棠平又是一怔,心想自己抱著的範若若不會是假的吧,這性格和記憶中的出入也太大了。不過這話他是不會說出來的,隻好溫聲說道:“可是你哥哥和林郡主卻是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


    範若若輕啐一口,心想怎麽能用如此難聽的話來比喻呢?


    範若若這幅模樣,棠平哪裏會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於是便笑著問道:“難道我說錯什麽了嗎?”


    “那是緣分!”範若若一肘撞向身後,故作羞惱地輕斥道:“這麽唯美的事,從你嘴裏說出,怎麽就變了個味呢?”


    棠平嘿嘿一笑,將她的身體懷抱得更緊一些,感受著懷中美妙的觸感,心曠神怡,說道:“一個意思,一個意思。”


    “這……這……你這根本就是詭辯。”範若若有些氣惱,不過被棠平懷抱的身體卻沒有掙紮。


    棠平歎了口氣,到底是以聰慧聞名的才女,哪怕是從小被範閑‘洗腦’,可卻不會失去自我思考的能力,看待問題不至於太過理想化,總能以實際角度出發。


    棠平有些心疼懷中理智的少女,再次緊了緊擁抱的力度,輕聲說道:“以後別這麽傻,你哥哥的事沒那麽簡單,他不是想利用你來收服我。”


    “嗯?”範若若好奇地抬頭,用清亮無比的眼眸看著棠平。


    “這件事說來話長,有機會我在慢慢地給你講,總之有許多人在關注著你哥哥,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棠笑著解釋一句。


    以前總覺得,以哥哥的身份能得到這麽多,確實是老天爺對他偏愛有加,現在聽棠平這話,範若若就更加好奇了,“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關注哥哥?”


    “因為他母親,一個傳奇般的女子。”


    “哥哥的母親嗎?”


    對於這個人範若若其實了解不多,不過見棠平暫時沒有繼續講下去的意思,她眉頭微微一蹙,輕咬下唇壓下了心中的疑惑。


    抬手在少女眉宇間輕撫一下,棠平笑著說道:“不是不想告訴你,思轍近日就要離開了,我們先過去看看他,等忙完了,咱們還有的是時間。”


    “嗯!”範若若輕輕點了點頭,歎道:“既然你這麽堅持,那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好!”棠平答應一聲,就鬆開範若若單薄的身體,輕輕地拉著她的手就往房間外走去。


    …………………………


    京都城外,某座不起眼的山穀之中,這裏駐紮著監察院五處的兩支騎兵。


    軍營中,一個略微大一點的帳篷裏,羅公然神色複雜地看著手中的一張薄紙。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心中無奈的歎息一聲,便將手中的紙張穩穩地丟入營帳中心的火盆裏。望著紙張在火盆裏燃燒起的橘紅色火光,他麵色不自然的怔怔出神。


    過了好一會,他才回過神來,在桌桉上鋪了張白紙,拿起筆架上的毛筆,沾墨書寫了起來。


    “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少爺!”看著自己剛剛書寫完成的內容,羅公然默默地自我安慰一番後,吹幹紙上的墨水,小心翼翼地將紙張卷了起來。


    起身走到帳篷的角落,從角落裏蓋著黑布的籠子中抓出一隻信鴿,然後將卷好的紙張塞在信鴿腿上的竹筒裏,這才抓著鴿子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之後,“撲棱棱!”軍營中左右無人的角落裏,羅公然看著在寒風中飛遠的信鴿,久久他才平靜地收回目光,轉身向自己營帳中走去。


    ……自始至終羅公然都沒有發現,軍營外圍的角落裏,同樣有人張弓搭箭地注視著飛離的信鴿,隻是不知他為何沒將信鴿射落。


    “果然是你,可為什麽要是你呢?”收起弓箭,棠田眯著鷹隼般的眸子,偏頭望向羅公然的軍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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