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加快速度。”


    莽莽的山林中,二十餘名漢軍兵士早已累的盔歪甲斜,卻咬緊牙關苦苦支撐。


    “呂校尉,兄弟們實在走不動了,歇一歇再找不遲。”


    百人將裝束的軍官喘著粗氣,向姓呂的校尉建議。


    呂校尉停下腳步,扭頭看了一眼身後七歪八倒的漢軍,冷冷的說道:“刺史大人急等著回報,繼續走。”


    “那麽高的懸崖上摔下來,哪裏還有命在,校尉也忒小心了。”


    百人將不以為然,語氣中對校尉毫無敬意。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呂校尉十七、八歲的俊麵上毫無表情,絲毫不在意百人將的態度。


    “某和兄弟們是走不動了,校尉若不放心,自去尋找便是。”


    百人將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樹幹大口喘息。


    “你若不聽命令,某便送你下去,順便幫某看看,黃泉路上有沒有項舒。”


    呂校尉銳利的眼神直刺百人將,手指地麵,語氣冰冷。


    “呂校尉不要欺人太甚,刺史承諾事情辦好,讓你頂替項校尉之職,此乃後話,須知某乃實職軍候。”


    百人將心中一慌,但看到部下懇求的眼神,隻得硬著頭皮頂了一句,隻是語氣已經露了怯意。


    “哼,實職軍侯是吧,某再問一次,真的走不動嗎?”


    “兄弟們一夜未眠,實在走不動了,還望校尉體諒,容我等歇……”


    話未說完,咽喉便被一支方天畫戟刺穿,能發出的隻有“咯咯”之聲。


    百人將部下驚的目瞪口呆,雖然都知道呂校尉是個狠人,可一言不合便把同伴幹掉,這狠辣也太過駭人聽聞了。


    “走不動便不用走了,躺下歇息個夠。還有誰走不動?呂某不介意送你們歇息,走還是不走?”


    呂校尉若無其事的拔出畫戟,任由百人將在地上抽搐。


    兵士們敢怒不敢言,隻得繼續搜尋。


    ———————————————————


    密林之中,一名身著染血布衣,左腳小腿用樹枝固定住的虯髯大漢,拄著長槍艱難的向山下走去。


    “嘿,天不絕我項舒,那便不讓弑師逆徒得逞。”


    虯髯大漢項舒抹了把額頭汗珠,喃喃自語了一句,繼續拄著長槍走下去。


    兩天之後,項舒已經快要走出了密林,可也已經精疲力竭,實難再撐下去,背靠樹根坐在地上喘息。


    “行百裏者半九十,想不到某未戰死沙場,卻要被逆徒幹掉。也好,這裏三山夾一溝,風水不錯,某就在這與逆徒戰一場,埋骨此地吧。”


    項舒咕噥一句,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咩,咩”


    一陣羊叫聲傳來。


    項舒艱難的睜開眼睛,循著羊叫望去,卻隻看到茂盛的野草和灌木。


    “你這畜牲,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倒叫某一頓好找。這就把你這畜牲抽筋扒皮。”


    “唰唰”聲中,傳來一聲喝罵。


    “想不到這麽快便被追上。哼,早死早超生,從懸崖上摔下不死,多活兩天已經是賺了,讓某尋到這處風水寶值,轟轟烈烈戰一場再死也不枉了。”


    想至此處,項舒豪氣頓生,喝道:“無恥賊子,某項舒在此,有膽過來一戰。某英雄一世,豈能受你等無恥之徒羞辱。”


    “哎呀……”


    來人似乎受到了驚嚇,驚叫一聲拔腿便跑。


    “原來不是逆徒爪牙,某竟連隻有一人也沒注意到。”


    項舒自嘲一笑,接著說道:“兄弟莫怕,某以為是賊子到來,故出此語。兄弟快來把羊牽了,速速離開此地。賊子不知什麽時候便到,切莫耽誤了功夫。”


    “你是人是鬼?”


    來人停了下來,似乎還心有餘悸,壯著膽子問了一聲。


    “現在還是人,不過離變成鬼也不遠了。”


    項舒一陣好笑,有大白天出來溜達的鬼嗎?就算有也不會告訴你某是鬼,問的稀奇。


    “你……你既不是鬼,在這山中做甚?此山有虎,你……你快快離開。”


    那人定了定神,顫聲說一句。


    “某不怕虎,在這等幾個賊子。兄弟無須多言,牽了羊速去,以免遭池魚之殃。”


    楊英心想這人倒是好心,明知山中有虎,不速離險地,竟還有心思關心別人。


    “誒……,那,那一起走吧,等賊人也不用在虎口裏等。”


    那人真的過來把羊牽了,又接著勸了一句。


    “不用了,你走你的,某沒事。”


    項舒雖然覺得這人多事,但人家也是一片好心,不好置之不理。


    “什麽沒事,老虎是鬧著玩的……,你的腿……?”


    那人不僅沒走,反而幾步竄到項舒眼前,卻是一名四十多歲的莊稼漢子。


    “斷了,山中的老虎好運,吃起來不用再費勁咬這骨頭。嗬嗬……”


    那人急道:“你這人……,都這樣了還有心思說笑,某攙著你走吧。”


    項舒笑道:“某死到臨頭,也不怕對你實說。某便是這並州校尉項舒,隻因刺史的侄兒在某部下,倚仗刺史權勢濫殺無辜,劫掠民財,被某依軍律斬了。嘿嘿,刺史便以官祿收買了某那逆徒,於酒中下藥暗害某,某發覺稍遲,拚死逃到深山之中,被逆徒及爪牙打落懸崖,雖被大樹救了性命,這腿卻是斷了。逆徒尚不放心,尋路下了懸崖搜尋某,想來也快尋到此地了。某若隨你走,逆徒尋至,必不會放過你。”


    那人驚訝了一下,便急急問道:“你是斬殺刺史侄兒的校尉,這話可真?”


    項舒傲然道:“害民之賊,某斬便斬了。今日落到此地步,死尚且不懼,何須說假話騙你。”


    “既是斬殺刺史侄兒的義士,某拚死也要攙你離開。”


    那人非但沒有害怕,反而一臉欽佩的攙起項舒便走。


    項舒掙脫那人攙扶,奇道:“你不懼刺史權勢?”


    那人道:“刺史與其侄兒勾結,害某家破人亡,被義士斬殺,替某報仇雪恨,安敢拋下義士獨自離開。”


    說罷又來攙扶項舒。


    項舒心想,且隨他去,養好了傷,與他舉家暫避,逆徒未必便能找到某。


    當下也就不拒絕,任由那人攙著走路。


    走了幾步,那人牽起羊兒,羊兒叫了幾聲,便隨二人前行。


    項舒心中一動,說道:“等等,恩人可舍得這隻羊?”


    “救人要緊,一隻羊有什麽舍不得的。義士是肚餓還是嫌羊礙事。”


    “肚餓也顧不上吃,某的衣服讓羊穿了,送入虎窩,或能瞞過某那逆徒。”


    “那是虎窩,送羊入虎口,隻怕連咱們也搭進去。這山中的老虎已經吃了好幾個人了。”


    “別怕,某雖斷了一條腿,手中尚有長槍,未必怕了一隻虎。隻是恩人冒死尋羊,必是這羊対你很重要,送給老虎可惜了。”


    “義士別叫某恩人,某姓任,名方,大家都叫某任老實。義士既有把握,某何惜一羊。”


    項舒心想你這人腦袋還真夠方、夠老實的。


    當下項舒解了衣服,給羊穿好紮穩,尋覓到虎穴附近,把羊胡亂拴了,口中念念有辭:“羊啊,某項舒今日對你解衣衣之,再扯把草給你吃,也算是推食食之了。你救某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來世想投什麽胎都可以選。”


    許願完畢,一刀紮在羊屁股上,任由羊兒“咩咩”慘叫,拿野荷葉接了些羊血,拄著長槍返身便走,隔一段路還不忘灑幾滴血。


    二人也不管老虎在沒在窩裏,一同朝山下走去。


    項舒有了求生的欲望,精神好了很多,有任老實攙著,走的倒也不慢,兩日便到了李家村任方家中。


    或許是項舒無可奈何的辦法瞞過了呂校尉,在這深山中的李家村住了幾月,也沒見有人尋來,隻是斷腿終究沒有全養好,還是有些瘸了。


    在任方勸說下,便安心在李家村落戶,以狩獵種植為生,過起了半隱居的生活。


    漢靈帝光和七年,朝庭腐敗,外戚宦官爭鬥不止,邊疆戰事不斷,加上全國大旱,顆粒無收。


    喜歡穿開襠褲的靈帝昏庸無道,幹什麽事都擦不幹淨屁股,不僅沒把穿開襠褲省下的布料錢用來救濟百姓,反而賣官鬻爵,賦稅照收,弄的天下民不聊生,易子而食。


    已經在民間以符水呪說治病救人十餘年的活神仙張角,此時已經有信徒三、四十萬人,遍及青、俆、幽、冀、荊、揚、兗、豫八大州,便創建了“太平道”,頭裹黃巾,舉旗起義,號稱“黃巾軍”,當然,官方的稱呼是“蛾賊”。


    張角以符水呪說治病,這個不知道是真有道行還是醫術了得,痊愈的病患不少,反正挺神奇的,可他治軍打仗玩政治就不怎麽樣了。


    初時,黃巾軍憑著人數眾多,打了官軍個措手不及,攻下不少州郡。但朝庭反應過來,調集軍隊,整點武器,召集義軍鎮壓,到了九月,黃巾軍便失敗了。


    不過,朝庭也不好受,各地將領擁兵自重,漸有割據之勢。


    就在各地將領不想聽一個穿開襠褲的皇帝的命令之時,並州馬邑縣李家村附近的山中,風和日麗的正午,突然天地一片昏暗,接著電閃雷鳴,從空中掉下一個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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