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是開竅了就是突然一瞬間的事情。


    看著安恒對宋月亮的態度,李吹笛道:“這個小流氓還需要做媒嗎?”


    “好歹是無因大師的女兒,明媒正娶的事情不能省。”林蘭樓笑道。


    “現在的年輕人的婚嫁還真不好猜測。絡衣的事情我就感覺我們不太了解江湖兒女咯。”


    林蘭樓下意識地撓撓頭,沒有說話。雲深這家夥是不是睡著了。此時也不過來看看。


    不管怎麽樣,婚嫁一事要看看月亮姑娘的態度。可是看月亮姑娘對待安恒的態度,怕是早就願意了吧。


    客棧裏的水西土司安劄終於等到了他多年不見的妻子薑雲因。


    薑雲因此時一身夜行衣進了房間。


    侍衛知趣地退出了門去。


    “雲因。”安劄迎了上來。


    薑雲因將他一把推開。道:“你此番來涿州,所為何事?”


    “我,我,雲因,你坐下好不好?”安劄又過來拉她。


    薑雲因錯身過去,坐在桌子邊上。


    安劄立刻熱情忙碌,給他倒茶。


    “你也不必殷情。我知道佑兒來了,他還見過了我娘。我來就是想問問你為何而來?”


    “你還在生我的氣。”安劄突然低聲下氣道。


    “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我隻想知道你是為何而來?你是為了懲罰佑兒才來的嗎?”薑雲因冷聲道。


    “你怎麽能這麽認為?”安劄有些頹然。


    “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對佑兒冷淡,此次佑兒前往京城去太學,你怎麽可能容他?在洛陽,佑兒差點被你的管家害死。你讓我怎麽想?”


    安劄頹然坐下道:“我一直都認為你一定會理解我的苦心,哪怕佑兒不理解,你也會理解。原來是我錯了。”


    “就因為我相信你,我差點害死我全家。那些沒用的話你我都別再說了。此番你若對佑兒不利,我定會殺你。”


    看來就是土司王爺和夫人吵架也就像是普通夫妻沒什麽兩樣。


    都是翻翻舊賬,說說辛苦,怪對方不體諒。


    薑雲因起身就要走。


    她是雪山派的入室弟子。雪山派的武功從來是江湖中的上流。


    據說雪山派擇徒甚嚴,每一個入室弟子出了雪山派,都堪稱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可見薑雲因說要殺他,應該做的到。


    見薑雲因要走,安劄一把將她拉住。薑雲因的左手迅速抬起,最終沒有打下去。


    “雲因,你聽我說。別走行不行?這麽多年了,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薑雲因突然心裏一軟,便又退了回來坐下。


    “你聽我說雲因,我給你帶了你最喜歡的……”


    “我已經老了,沒有什麽喜歡的了。你想說什麽說吧,說完我該回去了。”薑雲因的語氣說不出的冷淡。


    “這些年你過的好嗎?”


    “還好。”


    “你,能不能隨我回去?”


    “不能。”


    “阿因,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你。現在老了,我更想你能回來。你回到我身邊,我保證沒人可以欺負你。”


    “你能保證我不殺人?”


    安劄一時語噎,薑雲因的武功他是知道的,她想殺誰在安府中真是不費力氣。


    當年他們第一次生氣,就是因為薑雲因差點將二太太殺死。


    二太太縱是千般有錯,也不能殺死她。


    若是殺死她傳了出去,不但薑雲因不能活,整個水西安家也得動蕩不堪。因為二太太是播州土司的親堂妹。


    她如何動的了她?


    沉默一會,安劄道:“雲因,佑兒此次進京,我不放心,所以跟過來看看。”


    “不是說進京的是二夫人的兒子嗎?”


    “那都是謠傳。安俊今年才十三四歲,資質平平,對儒學毫無興趣。加之此番進京凶險異常,除了佑兒無人能勝任。”


    “你……”薑雲因一時氣急。因為凶險才讓安恒去的嗎?


    “我安氏世子沒有磨難怎能堪當大任。水西安家周邊各路土司虎視眈眈。我族中兄弟也盯著土司之位不消停。佑兒是我與中原女子所生。他本就被各家忌憚,若不是強悍無敵,誰能服他?”


    “我隻希望佑兒能平平安安過一生。”薑雲因的聲音明顯低了下去。


    “若隻為此,我當時就不會將他接回安家,讓他與你骨肉分離,白白受了這十幾年的苦。佑兒天資聰明,生性大氣,是我族中少有可堪大任之人。我這一生沒能好好保護我心愛的女人,我定要讓我兒子能好好保護他的母親。”


    “你……”薑雲因突然感動。卻強忍著麵不改色。


    “雲因,你要相信我。安氏世子隻有佑兒可任。若是此番他進了太學,定能得朝廷封封,那時佑兒繼承土司之位諸家無話可說。到時候我給佑兒重新安置府邸,無人敢為難他。”


    “你要如何,我不管你,但是我要的就是佑兒好好活著。不受離別之苦。不受驚恐之災。若想在中原為難佑兒,無論是誰,我都不放過。”


    “我知道你這些年一直在暗中幫他。我知道佑兒出了黔地就不會有危險。可是我還是不放心。所以此次偷偷出了貴州前往京城。想進京麵見皇上,給我佑兒謀一個前程。”


    薑雲因心中又一熱。安劄始終都是愛惜佑兒的。也或許他不得不做出漠不關心的樣子來。


    “在安府,若是我處處做出對佑兒疼愛有加的樣子,他的處境怕是更加艱難。我知道武師傅是你曾經救下的點蒼派門下弟子,知道他對你忠心,所以我將他放到了佑兒身邊。我知道七星門主和你師承有淵源,所以請我的舅舅出麵,請門主做了佑兒的師傅。阿因,你說我做的好不好?”


    薑雲因低下頭,沒有說話。長長的睫毛在燈光照耀下,給她的眼睛打上了深深的陰影。


    此時她的心裏是憂鬱的吧。


    也許當年她不那麽任性,淡看別人的詬病和陷害,也許事情不會落到今天這樣。


    就算今天如何她都沒那麽在乎。但是也許他們的佑兒不會那麽小就經曆沒有母親在身邊的痛楚生活。


    “我怕佑兒在京城太學時間太久耽誤了他的婚姻大事,所以特意把他中意的女子也帶來了。你見過的,就是在你巷子裏的那個彩衣姑娘,是七星門門主的女兒,佑兒師傅的女兒。叫宋月亮。你喜歡嗎?”


    薑雲因點點頭,道:“隻要佑兒喜歡就好。”


    安劄見薑雲因麵色稍緩,忍不住又去拉她的手,薑雲因巧妙地避開了。


    “阿因,你不要走,隨我一同進京好不好?進了京城,若是你願意就將佑兒的親事定下來。我一直沒有自己做主,我就是怕你不高興。”


    安劄的話說的無比動情,一副事事都聽她,維她馬首是瞻的溫柔語氣。


    一個土司王爺此番此種模樣,也確實有些讓人心軟。


    但是薑雲因似乎並不買賬。起身道:“我會到京城去找你。你自己多保重。”


    安劄頓時心慌,起身死命拉著薑雲因的手。


    薑雲因威脅道:“再不放手我一掌打死你。”


    真是巧的很,這時候剛剛好安恒就聽到這這句話,他剛剛被侍衛容許進了房門,剛剛好就看到了一個黑衣人要一掌打死他爹。


    安恒衝了進來,安劄王爺看到安恒衝了進來便奮不顧身地擋在了薑雲因的麵前。


    安恒的力量本沒有多大,被這樣一擋,重重地一掌拍到了他爹的肩上。安劄一個趔趄倒了過去撞在了桌子上。


    雖然安劄也有些刀馬功夫,但是他此時完全像個不會武功的人。


    薑雲因的武功看上去要比安恒好些,她一巴掌打在安恒臉色,罵道:“臭小子。”


    說著趕忙就去扶倒下的安劄。


    一時間屋內情形有些混亂。


    門口的侍衛卻默默地看著這一家三口亂成一團,沒有一點表示。甚至背過臉去。


    兩個侍衛中就有一個是武師傅,剛剛安劄說的那位被薑雲因救下的點蒼派的弟子,一度陪在安恒身邊的武師傅。


    他自然知道這種事情無法插手。


    安劄早已慌了道:“佑兒,她是你娘。”


    安恒當場愣在屋內,看著眼前的兩個狼狽的大人。他真是不知道以什麽樣的心情看待眼前的兩人。


    本來他是該哭泣拉著他娘的手問問她這些年都去了哪裏。


    不曾想被他娘一巴掌打的有點懵,有點頭暈。


    最讓他想不到的是,眼前的這位黑衣女子他前日在保定城剛剛見過,就是那個鹹菜店的女老板。


    秘雲深還特意買了她一塊醬鹹菜。


    他記得很清楚,眼前的這位鹹菜店老板還有有些羞怯,此時卻要一巴掌打死他爹的人。


    “佑兒,你坐下吧。”安劄被扶起後溫和道。


    他這個親爹對他一直溫和,就是從來不主動親近他,一年四季也不過能見個三四次。


    安恒坐下,盯著眼前的這位女子,不管他怎麽懵,他的眼淚還是不由自主地慢慢流下來。


    這是他日思夜想的親娘。


    薑雲因慌忙檢查了一下安劄的肩膀,擔心他的肩膀被安恒一掌打碎,發現無恙後才抬頭看著安恒。


    見安恒淚流滿麵,薑雲因心中酸澀,上前將他抱住,叫了聲:“佑兒。打疼你了嗎?”


    “你為什麽這麽多年都不肯來看我?為什麽?為什麽父親一直說你死了呢?”


    安恒的聲音突然撕心裂肺。


    房門瞬間被門口的侍衛關上了。


    這一家人的事情實在是外人看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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