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得自己被一群擺明要綁票勒索的惡乞丐包圍,那少年卻沒有半點驚慌畏懼的神色,緩緩站起身來,搖動肩背伸張雙臂,舒展了一下筋骨,向著徐大川笑道:“聽說近來京師地麵上接連發生數起綁架富家子弟、勒索巨額錢財的案子,想來便是你們做下的罷?”


    徐大川不是蠢人,聽得此言登時臉色一變:“原來你方才是故意露白引咱們出手?在下丐幫徐大川,此次帶兄弟們做事,也屬劫富濟貧之舉。你若是江湖同道,便該報出師門來曆,然後大家各走各路,井水不犯河水。”


    少年冷笑道:“好一個‘劫富濟貧’,隻怕是劫他人之富,濟自己之貧罷?再說咱們江湖上的好漢,便迫於生計做了沒本錢的買賣,那也要講究個‘盜亦有道’,人家父母明明已付了贖金,你們為何還要撕票?嘿,便如此刻你們毫不遮掩地現身,敢說不是早就存了殺人滅口的心思?本公子朱壽,無門無派無師承,此次釣你們出來,隻為除了你們這些敗類,還天子腳下一個幹淨!”


    這番話令群丐盡都大怒,其中一人跳上前一拳照頭打去,口中怪叫道:“老子先除了你這滿口狂言的小雜種!”


    聽到對方出口不遜,朱壽的目中寒芒一閃,反手一拿奇快如電扣住對方手腕,五指收緊旋身一掄,竟將一條百多斤的大漢掄得雙腳離地在空中轉個大圈,在一聲轟然大響中重重摔在地上,激蕩得塵土飛揚。


    看著那不止被摔斷了幾十根骨頭,隻怕連內腑也被這一摔震傷的乞丐,其餘眾丐連同在牆角後偷看的孫小紅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名喚朱壽的少年擒拿手法迅捷精妙倒也罷了,能將一個大活人如一件衣服般掄起來摔打,雙臂隻怕有千斤以上的力氣。


    也隻有阿飛早見慣了胡壚的非人神力,再看朱壽的表現,頗覺兩者有大巫小巫之別,相差不可以道裏計。


    朱壽也不理會腳下骨斷筋折口中噴血的乞丐,笑吟吟地向著徐大川等人道:“如果不想和他一樣,便趁早自縛了雙手,隨本公子到官府投案。”


    徐大川見今日這點子實在紮手,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陡然暴喝道:“這小子欺人太甚,大夥一起動手做翻他!”


    喝罷,首先從後腰摸出一根黑幽幽的短鐵棍撲了上去。


    其餘眾丐見了膽氣複壯,也紛紛從身邊摸出短刀緊隨其後。


    孫小紅仍湊到阿飛耳邊低聲道:“這朱壽的功夫不弱,看來用不著我們出手幫忙。”


    阿飛的目光緊盯著徐大川,搖頭輕聲道:“未必。此人在看到對方厲害後仍敢出手,必然有所仰仗。”


    胡壚深知在江湖中打滾,頭腦和經驗往往比武功更加重要,因此在帶著阿飛入關之後,很是教他親眼見識乃至親身感受了幾回什麽叫人心險惡。


    以阿飛的聰明,很容易便能夠舉一反三。如今雖年歲不大,對於江湖上種種詭譎伎倆的了解卻已不遜色於許多老油條。


    朱壽見眾丐圍攻自己,仍沒有半分懼色,雙拳一分攜著狂野無比的氣勢從正麵硬衝入敵群。


    他一拳一腳都攜著千斤巨力,隻要落到身上便是骨斷人飛,霎時間便清理掉幾條雜魚,隻剩下將一根短鐵棍舞成一團黑雲的徐大川尚能接下幾招。


    朱壽的招式甚為駁雜,但一招一式皆大有來曆,盡是天下各大門派的精粹絕招,打得徐大川左支右絀連連後退。


    驀然間,他用了一式少林的大擒拿手,探手搶入對方棍影之中,一把抓住棍端發力猛奪,口中喝道:“撒手!”


    已被逼得滿頭是汗的徐大川忽地露出一絲詭笑,被兩人抓住的短棍從中斷開,他手中的半截短棍前端噴出一團白煙,正撲在朱壽的臉上。


    朱壽鼻端嗅到一片甜香氣息,立時暗叫不好,急忙一麵揮動手中半截短棍護身一麵飛速後退,但隻退了幾步,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仰麵一跤摔在地上,手腳酥軟動彈不得。


    便在徐大川放出迷煙的瞬間,有兩人一先一後從各自隱身之處電射而出,一個是阿飛,一個則是先前跟蹤他和孫小紅的中年男子。


    按說那中年男子的武功修為遠在阿飛之上,但他少在江湖上行走,完全沒想到被朱壽壓製的徐大川竟能施狡計翻盤,因此做出反應倒比阿飛慢了一線。


    徐大川的反應不可為不快,眼角瞥見有人以驚人高速迫近,不假思索地一把將地上的朱壽撈起,將其作為盾牌擋在身前,口中喝道:“停下,否則……”


    阿飛卻理也不理,如一頭捕食的矯捷獵豹一掠而至,腰帶上插著的破爛鐵劍不知何時已在掌中,借著前掠的身法一劍筆直刺出。


    經胡壚以自身喂招打磨出的這一劍實在快到不可思議,黯淡的劍光隻一閃,並不鋒銳的劍尖已經從朱壽的頸側擦過刺入徐大川的咽喉。


    落後阿飛一步的中年人雖看到他一劍封喉刺殺徐大川,應該是要幫助朱壽的。但眼見得阿飛劍出無情,分明是個小殺星,偏偏朱壽先前又與這小殺星有過一次小小的嫌隙。他已經失誤了一次,萬萬不敢再讓朱壽第二次涉險,哪怕這危險發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此刻阿飛那把破爛鐵劍還朱壽的頸側,中年人不由分說探手便抓,距離尚有數尺之遙,五指的指尖已透出絲絲勁氣,隔空便要鎖拿阿飛之劍。


    “是你!”


    阿飛卻憑著在山林中培養出的野獸般直覺,認出這是先前在背後窺視自己之人,烏光閃動間已收劍反手刺出,劍勢之迅捷無倫,而且恰恰是從中年人淩空指勁的空隙中穿過,筆直刺向他的咽喉。


    中年人嚇了一跳,百忙之中右邊的衣袖倒卷而上,如一麵軟牆般護在身前。


    阿飛這一劍刺在衣袖上時,那軟軟的衣袖卻陡然如真正的銅牆鐵壁般堅固無比。


    他的劍術尚遠遠未到收發自如之境,又因為感覺到這中年人的厲害,所以這一刺已是凝聚了全心全靈之力,本也沒有留收劍的力氣。


    兩者修為相差懸殊,如此正麵交擊之下,阿飛當時吃個大虧,不僅手中的劣質鐵劍被震得寸寸斷裂,人也如斷線風箏般倒飛了出去。


    中年人見這少年確實並無傷害朱壽的意思,心中自己方才是如驚弓之鳥般反應過度,放下衣袖正要開口說話,陡然聽到頭頂上傳來一聲怒喝:“呔!堂堂先天宗師,竟然欺負貧道一個未成年的弟子,好不要臉!”


    隨著這一聲喝,一股雄渾無匹的掌力勢如山嶽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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