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阿飛這疾如閃電的封喉一劍,那青衫人似是陡然明白什麽,雙目中現出一抹濃重的哀憐歉疚之色。


    但他終究是一代武學大家,雖然心中頗不平靜,幾乎是憑武者本能做出的動作卻絲毫不慢。


    青衫人身體仍安坐椅中,袖中的右手倏地向上抬起,食中二指後發先至,避開“薔薇劍”銳利無匹的鋒刃,準確敲在側麵劍脊之上。


    這看似輕巧的一指,蘊含的力量卻堪比沙場無敵勇士揮出的重錘,而且是集中在方寸之間爆發,威力極其可怕。


    若換另一個人受了這一擊,當時便要劍折人飛潰不成軍。


    幸好阿飛有胡壚這陪練,早習慣了他的雄渾功力及非人蠻力,甚至自行摸索出一些應對之策。


    在感應到青衫人一指之力的恐怖時,他不假思索地順勢旋身卸力,背向對方反手出劍。


    方才旋身之際,他在卸力的同時,還將對方的指力借走少許融入第二劍之內,使得劍勢更快了三分,仍是刺向對方的咽喉。


    青衫人麵上現出讚許之色,右手的兩根手指隻在身前方寸之間移動,仍是恰到好處地敲在“薔薇劍”的劍脊上。


    阿飛再次卸力借力,在旋身之際一劍從腋下反刺而出,不但劍勢奇詭,出劍速度也再提三分,仍是刺向對方咽喉。


    “好劍法!”


    青衫人脫口讚歎一聲,手指便如一隻最勤快的鳥兒,將阿飛的長劍當做一隻小蟲,不管他從那個方位此來,總能準確地一口啄中。


    阿飛本就是武學天才,早在與胡壚每日的交手中,自然而然吸納了他輕功身法的精髓,與自身所學融為一體。


    此刻他將輕功盡情施展出來,在這青衫人麵前的方圓數尺範圍內飄忽不定形如鬼魅。


    手中劍則不同於當世任何一家門派的劍法,完全摒棄了削、截、撩、劈等基本技巧,留下的隻有一式“刺”。


    然而這一式“刺”卻被他用處無窮變化,不拘方向,不拘角度,亦不拘從身體的任何部位,都能刺出那又快又狠的封喉一劍。


    廳內眾人隻看到滿天朱紅劍影讓人目不暇接,但聞得漫空的嗤嗤輕響不絕於耳,在十來個呼吸的時間內,阿飛已向那青衫人刺了九九八十一劍。


    “罷了,到此為止罷!”


    青衫人已摸透阿飛底細,心中讚許不已的同時也沒有了再鬥下去的意願,口中發出一聲慨歎,兩根手指一開一合,將刺到咽喉的“薔薇劍”夾在指間。


    以他的修為,雙指的一夾之力便如兩座山嶽合攏在一起,阿飛絕無可能將劍拔出。


    豈知阿飛毫不猶豫便舍棄了這柄天下罕見的神兵,右手食中二指駢伸如劍,以更勝有劍在手時的迅捷與淩厲,向著青衫人的咽喉刺出第八十二劍。


    青衫人見這孩子如此倔強,一時不由得大為頭痛。


    要說將阿飛製服,於他而言不過舉手之勞,但看著阿飛麵上那神似記憶中那人的冰冷與倔強,他怎都無法向其出手。


    眼看阿飛的劍指再次刺到,青衫人無奈之下正要施法化解,卻看到他劍勢陡然變得軟弱無力,隨即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前撲跌。


    “孩子!”


    青衫人大驚,急忙棄了指間的長劍,張臂將阿飛抱在懷中,卻發現他的身體已完全不能動彈,隻能仍用一雙野狼般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自己。


    他瞬間明白發生何事,轉頭望向身邊的白衣人,目中微現責備之意:“賢弟,你怎能……”


    白衣人笑嘻嘻地道:“兄長勿怪,我看大外甥與我那姐姐一般,俱是個九頭牛都拉不回的倔脾氣,所以用點小小的手段令他安靜下來,方便兄長你好生與他敘一敘……牛鼻子你找死!”


    話尚未說完,他驀地臉上變色,口中發出一聲暴喝,身體從座椅上彈射而起,右手五指張開,隨著身形撲落之勢向著廳中的胡壚頭頂抓下。


    胡壚明明看到這一抓之勢厲害無比,卻始終保持著負手而立的姿態一動不動。


    李尋歡見狀大驚,下意識地便要出手阻止那白衣人的攻勢,卻被不知何時已移到自己身邊的母親按住肩頭阻止。


    白衣人這一抓眼看便要落在胡壚的頭上,淩空的身軀卻忽地如一隻中箭的鴻雁般狼狽落下癱坐在地上,手足全都沒有絲毫力氣,雙目則是受到某種刺激般淚如泉湧。


    見到此情景,廳內眾人哪還不知他著了胡壚的算計,一時間盡皆驚駭無比。


    要知此人博通百藝,其中在用毒一道上的成就尤為厲害,即使近年來在江湖上凶名昭著的“五毒童子”在他麵前也隻是小巫見大巫。


    方才他隻是略用手段,便在眾人毫無所覺的情況下,施毒放倒了阿飛,而且不會波及同處一室的旁人。


    怎料到這現世報來得如此之快,轉眼間胡壚便“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同樣在眾人沒有察覺的情形下,施毒放倒了他這位用毒的大行家,且同樣隻施及他一人。


    “你個牛鼻子,”霎時已淚流滿麵的白衣人有氣無力喝罵道,“居然複原了失傳數百年的奇毒‘悲酥清風’?”


    胡壚油然道:“見笑了。閣下用來對付貧道弟子的藥物,該是這‘悲酥清風’的仿品,不過終究差了點意思。”


    他一邊說話,一邊走到青衫人身前,先摸出兩個小小的棉球塞進自己的鼻子,然後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瓷瓶,拔了塞子送到阿飛的鼻端。


    阿飛冷冰冰的一張臉上忽地現出極為抗拒的神色,甚至不自覺地向青衫人懷中縮了一縮,似乎要努力離胡壚手中的瓷瓶遠一些。


    青衫人初時還有些疑惑這孩子何以如此,等問到從那瓷瓶中散發出來的一股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奇臭氣息,登時知道他又如此反常表現的原因。


    事先堵了自己鼻子的胡壚甕聲甕氣地笑道:“阿飛乖乖的,嗅一下便好。為師這解藥既解得了正牌的‘悲酥清風’,解除偽劣仿品的藥效該無問題。”


    阿飛無奈,隻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瓷瓶中散出的惡臭之氣盡都吸入鼻腔,登時臭得一張小臉都皺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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