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胡壚環顧四周,看到所有的黑衣騎士的都變成了被長矛釘在地上的恐怖雕像,雖然姿態各異,卻都是在向著自己衝鋒,並沒有一個試圖逃走,不由暗自感歎魔教控製人心的手段。


    不過他也清楚,這等手段隻能用在這些底層教眾或是脫脫那種涉世未深的年輕人身上。


    隨著地位越爬越高,心思越來越複雜,自然而然便會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主見。


    不管曾經的信仰如何虔誠,也不免會因混雜越來越多的東西而逐漸變質。


    不再理會自己親手製造的修羅屠場,也沒有去找自己留在後方的坐騎,胡壚施展身法向著這隊黑衣騎士出現的方向疾掠而去。


    不多時,他沿著尚未被風沙湮滅的馬蹄印記來到了那片黑色山脈的山腳下,看到一個高約三丈寬約兩丈的洞口,裏麵斜向下方延伸,深處黑黝黝不見一絲光亮,卻傳出陣陣似是陰風怒號又是野獸嘶吼的怪聲,似是一條通往九幽地獄的不歸之路。


    胡壚站在洞口前,卻沒有立即進去,潛運真氣揚聲喝道:“貧道胡壚,道號‘太樸’,特來貴教拜訪,還請白教主賜見!”


    他的聲音初時醇厚溫和並不甚響,等傳到山洞內部後,卻綿綿不絕的在不知幾許深遠廣闊的山洞內回蕩不休。


    隨著延續的時間越長,聲音不但不曾衰弱,反而越來越響,到後來已經如隆隆春雷般轟然炸響,又如澎湃怒潮般肆意衝擊,震得洞頂和洞壁劇烈震顫,撲簌簌地掉落大量沙塵碎石。


    等到這聲響終於漸漸平息,胡壚側耳向內傾聽片刻,並未發現有人出來,輕笑自語道:“貧道廢了這麽大的功夫才來到門前,豈容你等閉門謝客?”


    話如此說,他卻並沒有從這洞口直接闖進去的意思。


    據南海娘子和脫脫所說,這條通往魔教總壇的密道是在山腹內一座天然洞穴的基礎上改造出來,裏麵岔路極多、回環曲折,又是密布各種極歹毒的機關陷阱,便是身為魔教公主的她們,也難以盡知其中虛實。


    以胡壚的穩健性格,自然不會輕身而入以客犯主,隻會用手段迫主人出來迎接他這惡客。


    他在原地用“攀雲乘龍”之勢拔地而起,一縱便是四五丈高度,眼看上升之勢已至盡頭身軀即將下墜之際,探右掌在陡立如壁、寸草不生,又被大漠風沙打磨得光滑如鏡的黑色石壁上一按,身軀借力再次上拔四五丈。


    如此反複數次,待到一口真氣終於耗盡時,他人已到了山壁上三十餘丈的高度。


    眼看得身形要再次下墜,他化掌為爪,右手的五根手指便如鋼釘鐵鑿,硬生生破開堅如金剛的山石深陷其中。


    少林外門硬功“大力金剛指”與胡壚的天生神力結合,甚至已超越了創出這門功夫的少林高僧,真正達到外門功夫中最高深的“摶鐵成泥”境界。


    他憑借五指之力將身體懸掛在山壁上調勻真氣,右臂發力帶動身體再次衝天而起,上升之勢將盡時仍以手掌在山壁上借力。


    待到一口真氣耗盡,他依舊憑“大力金剛指”換氣調息。


    如此循環幾回,在最後一次縱身飛掠之後,他整個人已超過離地足有百多丈高度的山壁,在空中一個盤旋輕輕落足山巔。


    這過程說來簡單,實則非內功、外功、輕功俱臻化境,又擁有悠長至近乎無窮無盡的體力不可如此。


    當今之世,雖也有高手有如此內功,卻未必有如此外功;即使有如此外功,卻未必有如此輕功;縱使內功外功輕功俱佳,卻絕沒有胡壚這般變態的體力氣脈。


    胡壚取出碧玉葫蘆,將裏麵貯藏的“回元酒”源源不絕倒入口中。


    片刻之後,隨著三五斤裨補元氣的酒水入腹,他消耗不小的真氣與體力迅速恢複。


    胡壚收好葫蘆,垂目向腳下望去,卻見這一片山脈的構成甚為奇特,竟是在中間凹陷下去,由四麵較為平緩的山坡圍出了一個方圓六七裏的小盆地,還有一道源自山中的溪流橫貫東西。


    盆地正中處,有一片就地取材以黑色山石修造的建築群傍水而立。


    環繞四周的建築較為低矮,眾星捧月般簇擁著當中一座充滿異域風格的宏偉殿宇。


    胡壚臉上現出一抹帶點戲謔意味的笑意,將雙手虛托腰腹,氣凝丹田,張口縱聲長嘯。


    他前世翻閱各種典籍以增廣見聞厚築底蘊時,對其中關於古人“長嘯”“歌嘯”“吟嘯”的記載頗為好奇。


    經多方查閱印證,胡壚以為此“嘯”卻非常人理解的呼哨或嘶喊,而是一種特殊的發聲技巧。


    這嘯聲緣情而發,可以慷慨悲壯,如嶽武穆《滿江紅》中所說的“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悲烈”;可以優雅曠逸,如曹植《美女篇》中所說的“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


    更有甚者,可以以情動人而生出不可思議的效果,《晉書·劉琨傳》有載:“(劉琨)在晉陽,嚐為胡騎所圍數重,城中窘迫無計,琨乃乘月登樓清嘯,賊聞之,皆淒然長歎……並棄圍而走。”一嘯而退千軍,其玄妙可見一斑。


    隻是這一門奇技在當時早已失傳,胡壚縱然心向往之亦無從窺其堂奧。


    來到這一方世界,又結識了王守仁後,他記起史冊中曾記載王守仁在兵營練氣時忽然縱聲長嘯,聲聞十裏,一軍皆驚,便想他或許對長嘯之技有所了解,便特意登門請教。


    以王守仁的為人,自然不會敝帚自珍,很是慷慨地將自己偶然從古籍殘章中考證出來的一篇《嘯賦》與胡壚分享。


    這一篇《嘯賦》中詳細記載了“外激”、“內激”、“含”、“藏”、“散”、“越”、“大沉”、“小沉”八種吟嘯發聲技巧,正所謂:“發妙聲於丹唇,激哀音於皓齒。響抑揚而潛轉,氣衝鬱而熛起。協黃宮於清角,雜商羽於流征。飄遊雲於泰清,集長風乎萬裏。”


    胡壚轉世重生以後,除了幾項異能之外,在武道方麵的天賦似乎也被加點到滿級,不僅任何武功一聽便懂一學即精,也能輕而易舉地將源於前世記憶的各種腦洞轉化為切實可用的奇功絕技。


    在將《嘯賦》中記載的八種吟嘯技巧融會貫通之後,他很自然地便將其用於武功,推演變化成一門以音克敵的奇門功法,取名為“醉龍八音”。


    日前胡壚用以輔助“惑心術”審訊脫脫,以及方才麵向洞口發出的一聲拜候之語,都暗蘊了“醉龍八音”中的部分法門。


    此刻他這嘯聲一起,登時如天神自九重雲霄擲下無數霹靂雷霆,一個接一個地轟落在下方的盆地而後當中炸開,又似四周群山驟然崩塌,無數巨石攜毀天滅地之勢呼隆隆滾落。


    受到這一重音波轟炸,下麵那一片黑色建築中密密麻麻地湧出螞蟻般的大群黑色人影。


    這些人在下麵如沒頭蒼蠅般東走西撞,又不住的抬頭望四處張望。


    但他們既沒有胡壚的超人視力,又無從辨察胡壚以特殊技巧所發的聲音來源,始終未能發現身在山巔的胡壚,隻能用雙手死死捂住耳朵,試圖隔絕這震得他們耳鼓劇痛、心神激蕩的可怕嘯聲。


    但胡壚的“醉龍八音”又豈是這般容易便能化解?方才的浩大聲勢也僅僅是前奏而已。


    眼見得下麵有人現身,他一身渾厚精純的先天真氣鼓蕩如沸,催動喉間發出一連串綿綿不絕,變化萬千的嘯聲。


    這嘯聲時而如千軍萬馬鏖戰沙場,鋪砌無邊屍山血海;時而如冥府百鬼夜行人間,演化無窮地獄慘相;時而如熊咆龍吟鸞鳳和鳴,幻盡百獸千禽之妙;時而如狂風過林驟雨降世,摹盡自然造化之變。


    其聲高亢處響遏行雲,低回處潺湲如水,各種聲調隨著八種技巧的完美糅合,演奏成一曲波瀾壯闊的雄渾樂章。


    在胡壚愈來愈響毫無衰竭之勢,盤旋在盆地上空似重現繞梁三日故事的嘯聲下,下方的那些人已開始雙手抱頭嘶聲慘叫著就地翻滾。


    此刻他們都感覺自己氣血翻騰,頭痛欲裂,若任由這嘯聲持續下去,隻怕一個個都要被活活震死。


    今日這“醉龍八音”能生出如此恐怖威力,也與此處封閉的地勢有關,若換在一處四麵無遮無攔的開闊之力,定然要大大地打個折扣。


    眼看整個魔教總壇便要毀於胡壚一嘯之下,四條人影從那座最雄偉的建築中飛射而出,向著胡壚所在的位置疾掠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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