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獅王勿驚,貧道隻是與你開個小小的玩笑,還請不要介意。”


    胡壚嘴上雖如此說,但當然不是成心拿謝遜開玩笑,也不是有意給他一個下馬威,而是知道此人因遭了那樁人倫慘事後性情大變,行事太過偏激,若不讓他心有忌憚,許多話也沒辦法好好說。


    謝遜貌似粗豪,心思卻甚是縝密,刹那間已經想明白這等人物若是要與自己為難,自己如何戒備也是枉然,倒不如表現得坦蕩一些。


    因此,在聽了胡壚這句話後,他將單刀重新抱在懷中,向著胡壚話聲傳來的方向拱手做個半揖道:“恕謝某孤陋寡聞,以前竟從未聽說武林中有道長這麽一位高人。”


    胡壚笑道:“貧道雖學過些微末功夫,卻並未在武林中廝混,謝獅王不從聽過區區賤名,實是理所應當。”


    隨即他又將張翠山和殷素素都喚來近前,對三人道:“這座石山下有兩座山洞,彼此間隔不到一裏,三位既然化敵為友,今後大可做個鄰居。”


    張翠山已許諾會照顧雙目不便的謝遜,當時自是欣然點頭道:“如此最好。”


    殷素素則還有些擔心,畢竟謝遜身負狂疾,一旦再次發狂可不是說笑的,但想到有高深莫測的胡壚道人在島上,大不了仔細觀察著謝遜,看到他又病發的跡象時便向胡壚道人求援,便也沒有提出異議。


    當下胡壚引著三人先後到了那一大一小兩處山洞。


    謝遜主動選了那處小的,將大的讓給張翠山和殷素素這對小夫妻。


    張翠山和殷素素也投桃報李,先幫著謝遜打掃安置。


    胡壚留他們先在此忙碌,說明了自己回去做些準備,今夜設宴為三人接風洗塵,請三人務必光臨。


    到了入夜時分,謝遜與張翠山、殷素素果然相攜而來。


    胡壚則已在自己山洞外的空地上堆好幹柴,搭好木架,將一整隻洗剝幹淨的小鹿穿了橫在木架上,旁邊一張當做桌子的巨石上還擺了幾盤水果、一小碗鹽粒和一壇從碧玉葫蘆的空間內取出的美酒。


    看到胡壚準備烤肉,吃了幾個月生肉的張翠山和殷素素都是大喜。


    殷素素看他居然拿出一壇美酒來宴客,不由滿是羨慕地問道:“同樣是流落荒島,道長身邊卻怎地留下了這麽多東西?”


    胡壚笑道:“貧道所乘的船隻便在這海島附近沉沒,所以能將一些緊要東西帶來島上。對於貧道而言,美酒正是第一緊要不可或缺之物。”


    在說話的同時,他將那酒壇中的酒倒了一碗,在嘴裏含了一口向著柴堆一噴,竟噴出一條熾烈火龍,霎時便將柴堆引燃。


    張翠山和殷素素都看得瞠目結舌,都在心中懷疑這位胡壚道人是否其實是個仙人,自己所在的其實是仙家福地。


    謝遜雖是以耳代目,卻比兩人“看”得更明白一些,輕輕鼓掌讚歎道:“道長的純陽真氣竟已到了化虛為實,燃物生火的境界,實在令人歎為觀止。”


    胡壚謙遜道:“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此刻殷素素已在心中將胡壚作為防備謝遜的靠山,看到他要親自動手烤肉,當即自告奮勇,並表示君子遠庖廚,此事原該由自己這婦人來做。


    胡壚卻不過她這番好意,便走去和謝遜、張翠山圍著當作桌子的巨石坐下。


    這邊張翠山作為晚輩,搶著提起酒壇在三個木碗裏各斟了一碗酒。他武當派的功夫以綿柔為旨,因此用一個笨重酒壇斟酒,竟也一滴未灑。


    那邊殷素素也熟練的用佩劍在鹿肉上割開幾道口子,抹上胡壚準備的鹽粒,動作居然甚是嫻熟——她這位大小姐往日雖從不沾庖廚之事,但因為性喜遊獵,倒也親自動手烤過幾次獵物,勉強算得上行家。


    胡壚舉起酒碗笑道:“兩位嚐一嚐這酒。這是貧道自己釀造的‘寒冰燒’,乃以烈火萃取五穀之精華,又取天山萬載寒泉之水調和勾兌,涵納陰陽,融聚冰火,別有一番風味。”


    當初擊殺朱文奎後,胡壚自然毫不客氣地接收了他的遺產,不僅得到他修習的所有武功秘訣,還找到他自創的十二種絕品美酒配方。


    謝遜也是善飲之人,早聞到那酒香有些古怪,聞言更是食指大動,有些迫不及待地端起酒碗,與胡壚一起一飲而盡。


    感覺到此酒入喉冰寒如雪,入腹熾烈如火,“寒冰燒”之謂名副其實,當即豎起拇指讚一聲“好酒!”


    張翠山不嗜酒更不善飲,隻是陪著喝了一口應個景,卻不想此酒可以拿來引火,自然是濃烈無比,隨著那一團烈火般的酒意在腹中發作,當時便覺頭腦有些暈眩,一張俊臉也已漲紅。


    殷素素見狀,大為心疼自家夫君,急忙提醒道:“道長和謝前輩都慢些喝,總要等我將鹿肉烤好下酒才有味道。”


    胡壚和謝遜深諳世情,哪裏不明她的心意,相對哈哈一笑,果然開始就這那幾樣果子小酌起來,同時彼此講說些武林掌故、拳劍竅訣。


    謝遜日間曾聽張翠山和殷素素說,麵前這道人大有神異,好像有未卜先知的仙家手段。


    謝遜本來不信,此刻聽胡壚將許多武林秘辛乃至各派武功隨口道來任意臧否,是否未卜先知尚未可知,博聞多識卻是一定的。


    他心頭有一個苦思多日而無解的難題,雙目失明之後更是自覺再難有破解之望,此刻麵對一個似是通天曉地的人物,他忽地做出一個決斷。


    “道長見聞之廣令謝某歎服。”


    他先稱讚胡壚一句,而後在張翠山與殷素素的驚愕目光中,見一直隨身帶著的那柄黑色單刀橫放在桌麵上推到胡壚麵前。


    “卻不知道長對這柄‘屠龍刀’又有多少了解?”


    胡壚則是灑然一笑,隨手提起這柄足有百多斤分量的長刀,用手指輕扣刀身,發出一聲悠長錚鳴:“貧道不才,恰好略有耳聞。要說起此刀來曆,卻須從宋末的一代大俠郭靖說起……”


    隨即他便原原本本講出郭靖黃蓉夫婦立誌死守襄陽後,化玄鐵重劍分鑄“屠龍”“倚天”,內藏《武穆遺書》兵法精義及“九陰”“降龍”兩大絕學,借以留下反元火種及武道傳承的一段故事。


    張翠山緬懷郭靖這位前輩豪俠的英風義骨,心中無限欽仰敬慕。


    殷素素則想若將來五哥身陷死地,自己必然如郭夫人般以身相殉。


    謝遜則不斷變幻神色,好半晌後顫聲問道:“你說這刀中所藏的,隻是一部兵書?”


    胡壚笑道:“謝獅王若不信,咱們可當場驗證——張五俠,勞你到洞內將貧道那柄刀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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