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道草野閑人,何敢勞童相降階相迎?”


    在一座宏闊官邸的門外,胡盧向著一個中年男子含笑稽首。


    此人正是剛剛被趙佶從西北軍中召回京師,以宦官身份出將入相,時任西北監軍並領樞密院事的童貫。


    雖然是個無種男兒,但童貫生得遠比尋常男兒更有男子漢的氣概。不僅身軀高頎肩寬背闊,頷下更逆天地長出一叢鋼針鐵線般須髯。


    如此相貌再加上多年執掌數十萬大軍權柄的威視以及修習至純至剛“天罡童子功”的入微大宗師修為,當真是動如虎步龍行,靜如淵渟嶽峙,令人望而生畏,心誌稍弱之人恐怕會不由自主的手足無措。


    但胡盧當然不在此列,麵對從親自出府迎接的童貫神色自若,談笑風生。


    對於受趙佶信寵卻從不染指權力富貴,反而因此更受趙佶親重,不入朝廷而地位超然的胡盧,童貫也不敢拿大,方方正正的臉上滿是笑容,以主人身份再三寒暄之後,才一路相陪請胡盧到了府內。


    雙方在堂上分賓主落座,童貫喚人奉茶之後及將所有侍者屏退,麵色也轉為嚴肅:“此次官家命童某與道長聯袂出使遼國,卻不知道長那邊準備得如何了?”


    胡盧笑道:“好教童相得知,此次相應官家旨意的入微大宗師共有三位,分別是少林方丈虛寂禪師、‘鐵臂’周侗周老先生以及曾編著《萬壽道藏》的黃裳黃大人。此外最近二仙山羅真人門下弟子公孫勝修道有成後出山雲遊,得知此時後也願為朝廷出力。他已修成陰神道術高深,也足以抵得上一位武道大宗師。”


    他所說的這四人中,黃裳本就又官職在身,周侗也就算半個朝廷中人,少林素來與官府有千絲萬縷的聯係,響應趙佶征召也屬應有之義。那位諢號“入雲龍”的公孫勝則早暗中在梁山上坐了一把交椅,此次奉大寨主林衝之命入京見胡壚商議些事務,適逢其會便也來蹚這渾水。


    童貫鼓掌笑道:“如此最好,此次童某從也從西軍中帶來兩位在沙場悟道破境的新晉大宗師,一個是原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王進,一個是周侗老先生的弟子盧俊義,再加上道長你與童某,無論遇到什麽變故,咱們也該能應付得過來。”


    胡壚早已心中有數,此刻卻走出驚愕之態,略一躊躇後道:“那盧俊義曾與貧道有一麵之緣,倒也確是個遮奢好漢。至於那王進,恕貧道冒昧直言,此人似與高太尉有些過節……”


    童貫將大手一擺,霸氣凜然地道:“國事當前,高太尉也須識得大體,此事自有童某與他分說!”


    其實胡壚也清楚以高俅的精明,便沒有童貫的麵子,也不絕不會因為當年的一點私怨而去明著尋一位武道大宗師的晦氣,此刻提出這件事,則是防著高俅暗中弄甚手段。畢竟這等人成事或許不足,敗事卻定然有餘。


    不著痕跡地消除了這一點可能都隱患後,胡壚又與童貫詳細商議了此行的細節,前後用了一個多時辰才婉拒了對方設宴招待的盛情,告辭回到自己的道觀。


    剛到“玄清觀”門外,他便看到一個身軀軒昂,相貌英俊的小道士探頭探腦不斷張望,遂沒好氣地喝道:“明慧,此刻該是練功的時辰來,你怎還在這裏胡混?”


    這小道士正是胡壚今世的第二個弟子方天定,因其身份敏感,素日隻以道號“明慧”示人。


    方天定為明教教主方臘愛子,自幼本養成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驁性子,隻是這拜了胡壚為師後,很是被腹黑手辣的胡壚收拾了幾回,早對他既敬且怕。


    此刻聽到胡壚語氣不善,他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陪著笑臉上前,恭謹施禮後道:“師父容稟,並非弟子偷懶,實是剛剛有一件大事發生,必須要師父來拿個主張,故此弟子專門在此迎候。”


    胡壚一怔,下意識地便激發“天視地聽”神通,霎時間便將道觀內的一切盡收眼底耳內,隨即便在臉上顯出古怪神色。


    他擺一擺手阻止帶著一臉詭秘神色的方天定開口,徑直向著門內走去。


    方天定呆了一呆,隨即便想到師父平日的種種神異之處,猜他必然已在這片刻之間得知了事情原委,當時忙拔足緊跟在後麵。


    師徒二人穿過幾重門戶,進了後麵的一個僻靜院落。


    胡壚一腳跨進院門,首先看到的是一頭雄踞正麵屋頂的巨大黑雕。


    這扁毛畜牲顯然已屬異種,由頭至尾比一個成年男子還高,一身油亮毛羽漆黑如墨,邊緣處卻又泛著淡淡金光,鉤喙如鐵,利爪似鋼,一雙晶黃銳目俯瞰下方,在胡壚進門時大有蠢蠢欲動撲擊而下之勢。


    隻是被胡壚看了一眼後,這黑雕登時在冥冥中感應到巨大威脅,悚然而驚之下挪開幾步,似乎想盡量遠離下麵這可怕的生物遠一點。


    胡壚目光再向下移,便看到了院子正中一株梧桐樹下站著的兩人。


    其中一個是三年未見的大弟子的慕容燕,另一個則是當初與慕容燕比劍的“靈鷲宮”大小姐虛紫菀。


    此刻慕容燕仍做錦衣玉帶的世家公子扮相,又有隨身佩戴的家傳異寶掩去女子特征,與三年前相比,顯得愈發豐神如玉。穿著一襲紫衣宮裙虛紫菀則出落得更加明豔無儔。這兩並肩而立,任誰看來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璧人。


    胡壚更注意到慕容燕腰間玉帶的盤扣作劍柄之形,分明便是當初虛紫菀用的那柄“紫薇軟劍”,而他那口家傳的寶劍,則懸掛在虛紫菀盈盈一握的纖腰之側。


    “你們這是……連信物也交換了嗎?”


    饒是胡壚素來豁達,此刻也不由得嘴角抽搐,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師父!”


    經過這三年這江湖上的曆練,慕容燕的武功顯然已突飛猛進,雖然仍無法捕捉到胡壚的足音和氣機,卻早發現屋頂神雕的異動,舉目向門口望來時,迎麵正看到胡盧,在張口喚了一聲的同時,素來清冷沉靜的臉上登時現出些尷尬和慌張,卻終是快步上前恭謹見禮。


    虛紫菀倒是毫不忸怩,亦步亦趨地跟著慕容燕上前,大大方方地施了一禮,以“晚輩”自稱。


    胡壚木然擺手示意兩個年輕人免禮,心中卻哀歎道:“這算什麽?女女版神雕俠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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