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盧見虛竹子緩步上前與其妻並肩而立,忙連連擺手道:“賢伉儷稍安勿躁,且聽貧道一言。”


    虛竹子神色淡然:“在下願聞道長高論。”


    雖說胡盧麵貌隨和而內有傲骨,但此刻自家徒弟有錯在前,便怎都硬氣不起來。


    他先回頭令慕容燕和虛紫菀到房中回避,又將一心看熱鬧的方天定趕出院子,而後擠出笑臉道:


    “若說兩個丫頭的行徑,確也荒唐了一些。不過這等事情堵不如疏,用強硬手段隻恐激得她們起了逆反之心,弄得越發不可收拾。貧道不才,願將令嬡收歸門下……”


    “呸,你這牛鼻子出得甚餿主意!”


    聞得此言,虛夫人瞋目叱道。


    “此刻分開她們兩個猶恐不及,你還想任她們朝夕相處?若是弄出甚事……”


    胡盧也不客氣地打斷她,攤手道:“虛夫人休怪貧道太直——兩個丫頭都涉世未深,能弄出甚事?依貧道之見,此事的症結還在令嬡身上,而她也未必真正明白對小徒究竟是怎樣的心思,這般糾纏不清的結果,多半還是源於當初的那點心結。若令她們兩個多相處一段時間,令嬡自己想通也未可知。”


    聽得這番話,虛竹子夫婦相顧無言,麵上都現出躊躇之色。


    好半晌後,虛夫人冷哼一聲道:“這也勉強算是個辦法,不過道長縱是名滿京師,又曾以一己之力壓服明教,能否做小女的師父,也須經過咱們夫婦的考量。”


    胡壚知道對方倒也不是質疑自己是否夠格做虛紫菀的師父,隻是終究難平心頭一口惡氣,總要找個由頭發泄一番,當即慨然笑道:“這也容易!”


    說罷他取了袖中的碧玉葫蘆托在掌心,揭開蓋子後扣指輕彈,登時有一道散發著濃烈酒香的晶亮飛瀑倒卷而上,在空中一分為八落下,凝成八柄晶瑩剔透的三尺冰劍,筆直下垂著分八方結成一個方圓兩丈的陣勢,將胡壚護在當中。


    胡壚舉起葫蘆送到唇邊啜飲了一口美酒,眼望虛竹子夫婦油然道:“這是貧道自創的‘玄都八景劍陣’,賢伉儷若能破開這八口冰劍封鎖,欺入貧道身周三尺之地,便算是貧道輸了,今日之事也全由賢伉儷做主如何?”


    虛夫人怔了一下,一張絲毫不因年歲而衰減傾國之貌的俏臉上反而首次現出盈盈笑意:“道長既由如此自信,請愚夫婦得罪了。夢郎,出手!”


    話音未落,已是抬起纖細白皙的右掌,向著三丈外的胡壚隔空虛按。


    她早年原本不諳武道,自與虛竹子成親之後又入住天山“靈鷲宮”,才開始修習“逍遙派”的諸般絕學。依仗自身絕佳的稟賦悟性與逍遙派武功的神奇,竟也在三十歲後躋身入微之境。


    一旁的虛竹子與妻子心意相通,宛若形影相隨般抬掌亦是虛按。


    因早年奇遇,他一身容納逍遙三老逾兩百年同出一源的精純功力。修為之深厚,實是遠勝妻子,在大宗師之內堪稱絕頂。即使他那位同樣在早年迭逢奇遇的結義三弟,相較之下也要稍遜一籌。


    在兩位大宗師的一式聯手合擊之下,虛空之中驀地傳來隱隱曼妙仙樂,似琴瑟琵琶、笙管笛簫八音齊鳴,樂聲中蘊含某種令人心旌搖蕩的神秘力量。


    伴著撼魂仙樂之聲,一具具似真似幻的半透明人影憑空出現,俱是霧鬟雲鬢、霓裳羽衣的仙娥天女形象,一個個躡空起舞演化無窮妙相。偏偏在曼妙舞姿中又蘊含無窮殺機,從四麵八方向著懸垂八口冰劍護身的胡壚攻去。


    這一招便是“逍遙派”絕學“天山六陽掌”中的一式“陽歌天鈞”。


    胡壚不慌不忙,不動不搖,隻是張口輕喝一聲:“風來!”


    八口懸空冰劍隨著這一聲輕喝急劇震蕩,發出嗡嗡鳴響,這四周封閉的院子裏平地卷起一陣狂風,風中裹挾無窮無盡的鋒銳劍氣,肆意席卷八方,隻一個交纏便將那些仙娥天女的光影吞沒湮滅。


    虛竹子夫婦麵色同時一變,齊齊旋身再出一掌。


    兩聲高亢如雲的奇異鳴叫聲自兩人掌心處發出,伴著鳴叫聲出現的,是一大一小兩隻通體呈金紅之色的鳳凰。


    “天山六陽掌”之“鳳鳴朝陽”。


    周身每一片毛羽都是純陽真氣凝練而成的鳳凰展翅左右盤旋,分從兩側向胡壚撲擊,姿態曼妙輕靈,體內卻都暗藏著足以將整個院子推平的恐怖力量。


    胡壚依然不動如山,又喝一聲:“雷動!”


    冰劍再次震蕩,八道粗大劍光衝天而起,化作樊籠將兩隻鳳凰囚禁其中。


    劍光轟然炸碎,數以千萬計的銀蛇般雷電遊走飛竄,化作一方小小的雷池。


    那兩隻陷身其中的鳳凰還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便被蘊含恐怖破壞力的雷霆之力徹底粉碎。


    “法武合一!”虛竹子駭然驚呼。


    胡壚舉起葫蘆灌一口酒,而後拱手笑道:“貧道不過是做了一點嚐試,距離真正的‘法武合一’還差的遠。”


    如今他兼修三卷天書中的道法,自然要探索將道法與武功結合運用的法門,此刻使用的“玄都八景劍陣”便是成果之一。


    他將前世所創“玄都八景劍法”與天書中的禦劍之術、奇門遁甲及對應天、地、風、雷、水、火、山、澤八相的道術融合,化劍法為劍陣,不僅蘊含“玄都八景劍法”的劍意變化,又能夠操縱諸般自然之力,玄妙無方。


    虛竹子歎道:“道長的修為,怕是距離通玄天人與陸地神仙都隻一線之隔,在下自愧不如。能拜入道長的門下,確是小女的福氣。愚夫婦再出一掌,若仍不能撼動道長劍陣,便即甘拜下風!”


    說罷,夫婦二人同時再次提掌當胸,平平向前推出。


    與前兩掌聲勢的浩大瑰奇相比,這第三掌便顯得平平無奇,應掌而生的即非罡風勁氣,亦非絢麗幻影,隻是一片無形無色的駘蕩和風,輕輕柔柔地向著胡盧吹去。


    和風過處,地麵上陡然現出一層白霜,迅速向胡盧的腳下蔓延。


    “天山六陽掌”的“六”為陰數,雖是以“陽”為名,卻暗藏陽極陰生之變,這一式“陽春白雪”便是由純陽掌力中演化出至陰至寒,傳說練到極致後有冰封萬物之力,武功到了這等境界,也已與道法無異,正應了殊途同歸之理。


    如今虛竹子當然尚未修到此等境界,虛夫人則差得更遠,但夫婦二人聯手,已能多少展現出其中的幾分威能。


    胡盧識得這一招掌法厲害,陡然將衣袖一拂,八口冰劍瞬間消融化為酒水,卻仍凝聚成劍型。


    隨後他張口噴出一條火龍,旋身將八口烈酒所凝之劍盡都引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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