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又有一支人馬從遼軍大營內飛馳而出。


    至於先前兩支被公孫勝的一陣狂風吹落士氣的遼軍,則早在大營傳來的號角指揮下灰溜溜返回。


    此番他們算是大大地折損了遼國的麵子,回去後由上到下免不得都要遭受嚴懲。


    後來的這支遼軍風馳電掣般轉眼即到嚴陣以待的宋軍近前,隨後卻又放慢了馬速而進,以顯示自己並無惡意。


    童貫見狀,便也下令解除警戒,催馬越陣而出迎接了幾步。


    他也算是藝高人膽大,憑著一身出神入化的“天罡童子功”修為,也不怕對方弄詐行險。


    遼軍中為首的一匹駿馬上的騎士看見童貫,遙遙地拱手致意滿麵堆歡,用字正腔圓的漢語道:“末將蕭維摩,奉旨迎接大宋使節。”


    “原來是蕭將軍,失敬!”


    童貫看著這個做中土文士裝束、品貌儒雅的中年男子,臉上神色微變,在馬上拱手還禮。


    他對此人已早有耳聞。


    若論官職,盡管對方是遼帝耶律延禧最信任器重的禦林軍大統領,也遠遠不及早以宦官之身執掌樞密院的童貫,原當不得他如此鄭重對待。


    但此人的另一重身份,卻是遼國有數的幾位入微大宗師之一,便不由得他不慎重相待。


    蕭維摩仍是一臉令人如沐春風的微笑:“末將亦舊聞童相大名。陛下得知大宋有意助我朝平叛,心中實有不勝之喜,如今已傳旨在營中設宴,如今隻待諸位光臨。”


    作為又後宮混到軍伍,又由軍伍混到朝堂的官場老手,對方越是有禮,童貫心中越是警惕,但是麵上仍不動聲色,隻向著遼軍大營方向拱了拱手,歎道:“承蒙大遼皇帝陛下厚愛,外臣惶恐之至。”


    當時蕭維摩陪著童貫在前麵並轡而行,他帶來的數千遼軍則分左右翼護著三千宋軍,一起進了遼軍大營。


    雙方在營中穿行良久,好容易才到了遼帝所在的中軍。


    蕭維摩止住坐騎,轉頭向童貫笑道:“童相,貴國的這些人馬卻不便再往前走,隻好在此處暫留。不過我陛下最喜結納奇人異士,這幾位高人倒是可以隨童相一起前去見駕。”


    童貫知道這是應有之意,若換作對方出使大宋,數量達到三千的人馬絕對是連汴京城都進不了。


    當時他吩咐了王進與盧俊義率領三千宋軍及其餘人等原地暫駐聽候指令,自己隻帶了胡壚、公孫勝、虛寂、周侗、黃裳五人,且很自覺地不待蕭維摩開口,便都卸下來隨身的兵刃暗器。


    蕭維摩也令自己帶的人馬留在外麵,隨即引著童貫等六人繼續前進,又走了一段不短的路程,才到了一座宏大輝煌不遜任何宮殿的金帳之外。


    經帳外的內侍通報並得到宣召之後,眾人跟在蕭維摩身後依次入帳。


    此刻足以容納上千人的金帳內鋪著長長的兩列幾案氈毯,許多衣著華貴的遼國王公貴戚、文武重臣分左右相對而坐。


    在北麵居中的一張長案之後,歪歪斜斜半倚半坐一個四十餘歲的華服男子,自然便是遼國皇帝耶律延禧。


    在耶律延禧之下而在眾人之上,又單獨設立一個席位,卻又用一層紗帳將幾案、氈毯連同案後端坐之人籠罩其中。


    這紗帳似有古怪,明明薄如蟬翼,卻能阻隔視線,令人看不清其中玄虛。


    在紗帳的四周,有兩男兩女分列四角巋然而立,腰間赫然都佩戴了刀劍,全不忌諱身畔咫尺之外便是堂堂大遼皇帝。


    胡壚和周侗同時認出這四個男女中的一對,正是當初聯手追殺周侗到宋遼邊境的古北口,卻被胡壚插手挫敗的“黑水神宮”兩大護法金鷹、銀燕。


    如此說來,那紗帳內之人的身份自是不言而喻。


    對於這位一身鎮壓遼國國運的人間神祇般存在,胡壚自不免心生好奇,當即運轉起“天視地聽”神通,雙目中神光閃動間,那一層質地頗有古怪的薄紗在他的眼中登時變得透明,清清楚楚地看到裏麵的那位豔若桃李、冷若冰霜的絕色麗人。


    便在胡壚目光落在身上的瞬間,這女子立即生出感應,驀地開口道:“好個無禮的牛鼻子!”


    話中雖含嗔怒之意,語調卻並無絲毫情感波動,一雙明眸之中也依然幽深沉靜如古井止水。


    此言一出,帳內眾人的目光都落在胡壚和公孫勝的身上,猜測是他們中的哪一個如此有種。


    胡壚嗬嗬輕笑,從童貫身後走出,麵向那紗帳打稽首道:“福生無量天尊,貧道一時好奇,不合竟冒犯了宮主,恕罪,恕罪!”


    帳內“黑水神宮”宮主衛紫菱的聲音依舊淡漠清冷:“數年前你重傷本座護法,如今又大膽偷窺本座真容。兩罪並發,豈可輕恕?本座聽聞你有善飲之名、酒仙之譽,便當眾罰酒一碗,聊做薄懲罷。”


    話畢,薄紗微動,一隻盛滿乳白色馬奶酒的金碗飛出,不徐不疾地筆直飛向胡壚麵門。


    胡壚麵色陡然凝重,隻因他並未感應到對方在這碗酒上附加任何力量,似乎就是單純地罰自己一碗酒,這又是最不合情理之處。


    在心中狐疑的同時,他緩緩抬起右掌,“歸藏八印”的玄妙變化暗藏掌心蓄勢待發,輕輕地由下而上托舉,竟是順順利利地接住這隻飛到身前的金碗。


    金碗入手,他的麵色再變,隻因以他的神力和修為,竟也被這區區一碗酒壓得手臂微沉——這一碗酒的分量,絕不下萬斤之重。


    “好一個黑水宮主,好一碗‘罰酒’。”


    胡壚心中讚歎,知曉對方是在剛剛的須臾之間,不動聲色地施法由他處攝來萬斤酒水,又用類似道家煉製“癸水神雷”的手段,將萬斤酒水凝煉成一顆“酒雷”盛在這金碗之內。


    “幸好是貧道,若換了旁人,這一碗‘罰酒’下肚,登時便要粉身碎骨。”


    心中閃念之間,他手托金碗笑道:“既是宮主賜酒,貧道卻之不恭!”


    隨即,他將金碗送到嘴邊,仰首一飲而盡。


    辛辣馬奶酒入喉的同時,胡壚腹中的“水龍珠”滴溜溜旋轉起來,內中生出無窮吞噬之力,如長鯨吞海般將正要急劇膨脹爆炸的酒水吞個涓滴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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