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卷天書中也有煉劍禦劍之術,胡盧學成後用多年來積攢的一些天材地寶重新煉製雙劍。


    原本隻有尺餘長形如短匕的“混虛劍”延長至三尺六寸五分,暗合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劍身寬僅二指、薄如蟬翼,通體黝黑如深邃夜空。


    原本長三尺餘的“冥靈劍”則凝練縮短至二尺四寸,正應二十四氣之數,劍身寬約三指,仍作八麵漢劍造型,近乎晶石質地的淡黃表麵遍布天然生成的玄奧紋理。


    此刻胡盧放出兩柄各具玄妙的神劍,化作黑黃二色長虹垂於身後,內蘊無窮劍氣、無盡威力,對上那演化佛陀的武道法相,一時間竟呈分庭抗禮之勢。


    一個身穿樸素灰布直裰,須眉皓白,滿麵皺紋的老僧越眾而出,取代後退的虛寂與胡盧相對。


    老僧向著胡盧雙掌合十道:“貧僧無名,見過道兄!”


    他修為通玄造化,見麵時隻憑玄之又玄的感應便確定對麵這位貌似風華正茂的道人果然如傳說中般是位駐顏有術的高人,其真實年齡未必小於自己,而對方雖然尚未踏出那一步,卻也已到了隨時有可能踏過去的程度,且從對方亮出的手段看來,真實戰力未必便差自己多少,故此用了一個敬稱。


    麵對這老僧是,胡盧也收起先前有意做出的輕狂之態,認真地打稽首還了一禮,笑問道:“禪師以‘無名’自號,卻不知是‘名無名’還是‘本無名’?”


    無名亦含笑答道:“‘名無名’亦是無名,‘本無名’亦是無名,道兄何必執著?”


    “不然,”胡盧搖頭笑道,“名‘無名’者,是‘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本無名者,是‘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豈可混為一談?”


    無名歎道:“想不到道兄與我佛門精義亦有如此真知灼見。貧僧慚愧,修行百年,也隻勉強做到‘名無名’,尚做不到‘本無名’,否則也不會身入紅塵沾染因果。”


    胡盧指著虛寂等少林僧眾,冷哼道:“人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班假和尚雖剃去三千煩惱絲,口誦‘南無阿彌陀佛’,卻個個六根不淨、三毒俱全。禪師終日與之為伍,又如何脫得開紅塵枷鎖、因果糾纏?”


    無名苦笑:“貧僧終究是籍少林底蘊成道,既有其因,自該承受此果。”


    “如此說來,便沒得談了?”


    胡盧緩緩抬起右手,食中二指駢伸捏成劍訣,肅然道,


    “貧道便以自創的幾式劍法,領教一下少林萬法歸源的至高武學‘如來神掌’!”


    說到此處,他豎起的手指在身前一揮,喝一聲:“斬!”


    身後“混虛劍”所化的黑色長虹隨著他揮手之勢落下,斬向無名頭頂的佛陀法相。


    無名亦抬起右手,手掌攤開,掌心向上,上空的佛陀法相亦作出同樣動作。


    掌心的“卍”字上卻似緩實疾地長出一枝亭亭玉立的待放蓮苞。


    花苞瓣瓣綻放,須臾長成一朵足有三尺方圓的金色蓮花。


    通天徹地的黑色劍光落下,卻是越落越短、越落越細,最終化作發絲般的一線黑光落入金色蓮花的花蕊中心。


    無名麵露微笑,輕聲吟道:“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道兄你……”


    一句話尚未說完,他的臉色陡然一變,卻是那朵金色蓮花表麵現出細密如蛛網的黑色裂紋,隨即如一件瓷器般片片碎裂,現出長三尺六寸五分的“混虛劍”本體。


    這一次換成胡盧麵露微笑,說出的話卻殺氣凜然:“貧道這一劍,正要毀你世界,斬你如來!”


    長劍向著佛陀法相隔空一斬,無聲無息,不見半絲罡風勁氣,隻是三尺長薄如蟬翼的漆黑劍身隨著斬落之勢憑空消失,顯得怪異無比。


    與此同時,那消失的劍身竟突兀地出現在佛陀法相的腦後,向著那可密布肉髻的巨大頭顱筆直斬落。


    無名在那一劍斬落時便已在心中大生警兆,抬起的右掌翻轉下按。


    空中的法相做出同樣的動作,身周隨著下按的手掌浮現出淡淡的金光。


    胡盧卻搶先反手一掌隔空震蕩身後“冥靈劍”所化的長虹,黃色的劍光應掌而碎,化作漫天細碎光雨紛紛揚揚落下,將胡盧和無名俱都籠罩其中。


    沐浴光雨的無名生出極怪異的變化,翻掌下按的動作陡然放慢了十倍,空中佛陀法相的護身金光也以同樣緩慢的速度生成。


    “混虛劍”的速度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三尺劍身依然疾如閃電般斬落下來,在佛陀金身的護身金光徹底凝實之前,由上而下似毫無阻力般一掠而過。隨即在原處憑空消失,又重新出現在劍柄的前端。


    那佛陀法相與先前那朵金色蓮花一般,先是在表麵現出細密如蛛網的黑色裂紋,而後片片碎裂歸於虛無。


    伴隨胡壚經曆數次穿越之後,這兩柄神兵都誕生出靈性與神異。


    “混虛劍”是擁有了空間類屬性,如今擁有兩種神異能力,一是在小範圍內穿梭虛空,神出鬼沒,令人防不勝防;一是在劍鋒處開辟一個極其微小又隨生隨滅的空間,如此一來,斬落的劍勢中便蘊含了空間湮滅的恐怖力量,當真是無堅不摧。


    “冥靈劍”則擁有了時間類屬性,如今擁有的神異能力隻有一種,便是這一定範圍和極短時間內調整時間的流速,既可加諸於旁人,亦可施於自身。


    隻可惜這兩柄神劍的異力所受限製頗大,除了施展的範圍和時間外,每一次用過之後,都需要將雙劍放回碧玉葫蘆中溫養一段時間。


    因此,胡壚隻能在最關鍵的時候使用,而麵前這位武道通玄的無名老僧,顯然值得他動用此殺手鐧。


    武者的武道法相與修士的陰神法身終究不同。


    陰神法身是修士神魂與一身修為融合之後的產物,一旦被毀便是形神俱滅的下場。


    武道法相則是武者分化部分神魂後接引天地元氣所化,受損後雖也不免傷及本尊,卻並非什麽致命傷害。而且待神魂修養恢複之後,還可以將其再次凝聚出來。


    “道長威武!”


    已經退出老遠以免被這一站餘波殃及的史進看到胡壚與一位通玄天人放對,竟然還占到了上風,不由激動得熱血沸騰,當時在馬上高舉一口三尖兩刃刀振奮高呼。


    “道長威武!”


    “道長威武!”


    ……


    跟隨他的先鋒人馬隨之高呼應和,並飛速將這消息向後方傳遞。


    後方原本不明所以的梁山人馬得知此事,亦各個精神大振,一聲接一聲的歡呼起來。


    與之形成鮮明對照的,則是虛寂等一眾少林僧人看著本派得以執掌中原武林牛耳的最大靠山被人生生撼動,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


    倒是無名毫無羞惱之色地輕笑歎道:“道兄的劍好、劍法好、算計更妙,貧僧自愧不如。”


    胡壚遙控雙劍回飛落入碧玉葫蘆之內,拱手道:“慚愧,貧道修為不及禪師,隻好用點小聰明扳回些局麵了。”


    武道法相的最大作用並非增幅而是續航,天人之境的武者號稱“通玄”,便在於可以憑借武道法相隨意調動天地元氣為己用。隻要天地元氣不竭,出手的威力便永無衰減之時。


    胡壚知道若是打成消耗戰於己不利,於是托辭要領教無名的“如來神掌”,卻根本不給對方施展掌法變化的機會,憑著雙劍的玄妙異力攻其不備,一舉斬滅對方的佛陀法相。


    如今無名雖還是通玄天人的武道境界,能施展的卻隻是本身的力量,胡壚自忖還有一戰之力。


    無名緩緩脫下灰布直裰和鞋襪,折疊整齊後交給走上前來的虛寂,再次雙掌合十向胡壚施禮道:“貧僧已有數十年不動拳腳,如今遇到道兄這等高人,說不得隻好破一回例了。稍後若有得罪之處,尚請見諒。”


    胡壚抬起雙掌笑道:“巧得很,貧道雖也玩的幾手劍法,但平生最引以為傲的功夫,還是在這雙手掌上,正要向禪師請教。”


    有了方才的一回教訓,無名卻不敢再賭胡壚這一回的話是發自真心還是依然用詐,當時秉持“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的念頭,一出手便全力施為,絕不給對方留可乘之機。


    他將肩背一躬,枯瘦幹癟的身軀暴漲到三丈高下,貼身的衣服不知是何質地,居然未被撐破,隻是拉長變薄如緊身衣般緊緊貼合軀體,將一身賁凸如山的肌肉與屈曲盤繞的虯筋暴露無遺,露在衣服外麵的皮膚則都如裹了一層黃金般,在陽光下燦然生輝。


    除了白眉白須,此刻的無名已無半分龍鍾老態,渾然便如一尊踏足紅塵的金身羅漢。


    “好家夥,原來禪師已證得羅漢果位,成就不壞金身——且看貧道也用個手段!”


    胡壚鼓掌讚歎,隨即也將肩背一躬,長到身長五丈,體表覆蓋一層土黃光暈。


    他變身後比對方高出一大截,又能令衣履隨身形一起變化,故此隻看賣相似已勝出一籌。


    兩個帶給觀戰眾人強烈壓迫感的巨人不約而同前衝,各自都攜著內外合一的無匹巨力狠狠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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