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盈娘不是個坐以待斃的性子。


    沒有客人而他們的點心也沒問題,那麽問題肯定出在對麵。


    她讓店裏的員工沉住氣,自己喬裝打扮一番親自到黃記點心鋪查看。


    發現黃記點心鋪子的格局改的和她的鋪子裏一樣,就連點心的品種和賣相都差不多,她心裏狠狠地顫了顫。


    相比那個猜想,她更希望是黃記點心鋪的點心比她的好吃。


    沈盈娘心情複雜地將黃記點心鋪的點心每樣買了半斤,回到自家的點心鋪子,每樣嚐了一些,熟悉的味道在她舌尖湧現,她一下子變得失魂落魄起來。


    長安和長樂知曉鋪子最近的生意不是很好,怕沈盈娘心情不好、鑽牛角尖,都是變著法地討她歡心。


    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兩個人急急忙忙跑到她麵前。


    “娘,你怎麽了?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怎麽?”


    沈盈娘眼底滿是失落,“我好像知道我們店鋪的生意會一落千丈了。”


    長樂撓撓頭,“那娘怎麽不開心啊?這不是一件好事嗎?”


    沈盈娘搖搖頭,“未必。”


    沈嶽點心鋪的人都是沈盈娘用心挑選的,她自認為她對這些人都是問心無愧,尤其是那個人,可為什麽最壞的事還是發生了?


    長安一聽,隱約猜到什麽,神色變得凝重,他想勸慰沈盈娘,又不知道從哪開口。


    沈盈娘打起精神來,把桌上的點心打開,“你們嚐嚐我在黃記點心鋪買的點心吧。”


    長樂拿起一塊,咬了一口,“咦”了一聲,又仔細地瞧手中的點心,最後疑惑地開口:“娘,這點心和我們家點心的味道好像啊!就是賣相差了些!味道也差了些!”


    長安嚐一口後,將點心扔在桌麵,麵帶鄙夷,“味道縱然相似,但終究是個贗品!怎麽比得上正品?”


    他看向沈盈娘,寬慰道:“客人隻是覺得一時新鮮,等回過味來自然會拋棄黃記點心鋪來我們這。”


    沈盈娘點點頭,“你說的對,但我們現在要解決的不是黃記點心鋪,而是內奸!”


    “內奸!”長樂忍不住驚呼。


    她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麽她娘對店鋪裏的人這麽好,還會有內奸出現。


    “是的!”長安看她一眼,示意她安靜下來,“店鋪裏出了內奸。要不然點心的味道和形狀為何和我們的如此相似?你當真以為是巧合嗎?”


    長樂不寒而栗。


    沈盈娘已經從失落中走出,她坐在那表情平靜,“這件事你們先放在肚子裏,等我查明原委再捅出來。我現在告訴你們,是想讓你們知道人心易變,不可全然相信。”


    長安長樂一臉受教。


    今日店鋪照常關門後,沈盈娘沒有讓店鋪的員工立即離開,而是讓他們留了下來,將黃記點心鋪的點心分發給他們。


    “你們嚐嚐看,這點心的味道如何?”


    小六他們以為沈盈娘是想和他們說鋪子的收益減少,要裁員,結果隻是讓他們吃點心,心底頓時輕快起來。


    他們就知道掌櫃的不會那麽輕易倒下。


    當然,這些人中並不包括某個人,她坐立不安,眼神遊離,似乎恨不得馬上離開。


    沈盈娘冷眼望著她,心一寸寸沉下。


    “這點心!”小六咬了一口點心,臉上的表情頓時變了,“這點心的味道怎麽和我們鋪子點心的味道差不多?隻是要更難吃一些?”


    其他人也嚐出來了,但他們都不敢說,沒人和小六這樣缺心眼,把這種事也嚷嚷出來。


    沈盈娘麵容平靜,手指輕輕拍打椅子邊緣,“是啊,我也正納悶呢。”


    她話音落下,張嬸子突然身子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吸引了眾人的視線,她臉漲得通紅,不停擺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沈盈娘眯了眯眼,“我也沒說是你,隻是在想為什麽會這樣。”


    張嬸子惶惶不安道:“掌櫃的,你信我,真的不是我。”


    小六看她這可憐的樣子,忍不住憑印象說了句公道話,“掌櫃的,張嬸子這個人厚道老實,平日裏手腳麻利又勤快,就算是她負責調配點心餡,做點心皮,也不代表這事和她有關。”


    沈盈娘斜他一眼,歎氣道:“我什麽時候這麽說過這事和張嬸子有關了?我隻是在陳述事實,順便讓你們嚐嚐點心。”


    她掃視一圈,視線故意在張嬸子身上停留片刻,“我從不冤枉好人,但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你們下工吧,明日早些過來,我有事要交待你們。”


    “好。”


    小六是最先走的,有他帶頭,其他人才一個接一個離開,張嬸子是最後走的,她時不時地抬頭去看沈盈娘,曾經憨厚的臉上寫滿不安和羞愧。


    沈盈娘一直在等,等她開口。


    可張嬸子什麽也沒說,咬著牙離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沈盈娘悵然若失。


    到底她的心意還是被辜負。


    “長安,麻煩你跑一趟陸叔叔府上,讓他幫我們查一查,看看她到底有多狼心狗肺!”沈盈娘眸底暗流湧動,聲音冷厲。


    陸玄清的人速度很快,沒一會會就將結果送到沈盈娘的手上。


    她將信放在一旁,獨自坐在蠟燭燈下,卻沒有打開去看。


    嶽淩鈞坐在她身邊,聲音溫柔,“怎麽不打開看看?”


    沈盈娘抱住他,“我在等,等一個人來。”


    嶽淩鈞長歎一口氣,“你已經給過她機會,是她自己不珍惜,沒有必要再等,直接快刀斬亂麻。當斷不斷,必受其害。”


    這些是他在外行軍打仗多年得出的結論。


    沈盈娘歎息著打開信紙,一目十行,沒一會會就將裏麵的內容看了個精光。


    禍害就是禍害!


    張大狗氣死他爹後還不夠,還要拉著張嬸子一起,實在卑鄙無恥,不要臉至極。


    原來,前些日子逃走的張大狗有個相好,那個相好還是黃老爺的小妾。


    他們倆私會時被黃老爺抓了個正著,黃老爺本想將小妾浸豬籠,將張大狗弄死。但軟骨頭的張大狗不想死,說他娘有錢、還長的漂亮,打扮打扮風韻猶存可以拿來抵人,黃老爺這才作罷。


    誰料,黃老爺在知道張嬸子是沈嶽點心鋪的廚娘後改變主意,隻要張大狗讓張嬸子將點心方子交給他,這件事就那麽過去了。


    張大狗找上門時,張嬸子直接用擀麵棒將人打了出去。


    隻可惜,張大狗有備而來。


    一口一個娘,又哭的可憐兮兮,還跪倒在地,扇自己巴掌說自己混蛋,張嬸子便心軟了,這一心軟就一發不可收拾,連點心方子都交了出去。


    沈盈娘俏臉失了血色。


    她果然還是太善良,有些人就算是費盡力氣把她從淤泥堆裏拉出來,她也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爬回去!


    “娘子,你想怎麽辦?”


    嶽淩鈞看完火冒三丈,恨不得把張嬸子和張大狗大卸八塊,可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之前有權有勢的平波候之子,也不是軍中叱吒風雲的大將軍,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獵戶!所以,他將殺人的衝動按捺下去。


    沈盈娘隻在看完信後頹廢一會,很快就打起精神來,“告他們!”


    她在雇傭人時都簽訂了契約和保密協議,若是泄密不僅要彌補泄密造成的損失,還要賠付她八百兩違約金。


    “好。”嶽淩鈞笑著回。


    他碰了碰沈盈娘濃密黑亮的秀發,眼裏閃著笑意,“告他們。”


    知道黃老爺和縣令大人有勾結,沈盈娘隻準備狀告張嬸子,黃老爺則先放到一邊,等她搭上縣令這條線後,才將黃老爺這個毒瘤徹徹底底地鏟除。


    隔日,當沈盈娘當著眾人的麵將證據甩在張嬸子麵前時,張嬸子的神色慌亂,可她就是不肯承認是她把秘方泄露給黃老爺。


    “掌櫃的。”張嬸子跪倒在地,臉上滿是淚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沒有泄露方子!”


    沈盈娘嗬嗬笑。


    若不是她昨晚上和嶽淩鈞親自跑了一趟,恰巧聽見張嬸子語重心長地教育張大狗,讓他不要再去和人廝混,也不要再讓她出賣沈嶽點心鋪,她真就信了張嬸子的鬼話。


    沈盈娘厲聲喝道:“昨晚你和你兒子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張嬸子,你要狡辯的話就留給管老爺聽吧!”


    她話音落下,穿著皂底靴子的捕快腰間配著刀的捕快走進來,將哭的昏天暗地還在喊冤的張嬸子給押走了。


    沈盈娘雷厲風行,看似柔弱,實則堅韌。


    這一舉動,將店鋪裏那些有二心的人的心死死地摁回原地。


    “大家都是我店裏的人,和我簽了契約。隻要大家不背叛我,那我便會對大家好,可要是背叛我,那我也不是吃素的!今日,大家休息一天吧。”


    留下這麽一句話,沈盈娘跟在捕快身後一起去了官府。


    如此聲勢浩大,引起許多人的注意。


    平日裏喜歡在沈嶽點心鋪買點心的人,還大著膽子問沈盈娘,“沈掌櫃,這是怎麽回事啊?”


    沈盈娘大大方方回禮,視線在黃記點心鋪賺了一圈,故作憂愁道:“鋪子裏出了一個賣家賊,將我的方子告訴他人,我沒辦法隻能求縣老爺還我個公道。”


    “怎麽會!”熟客驚訝道,“是不是黃……”


    熟客看見人群裏臉色發青的黃老爺,欲言又止。


    沈盈娘用帕子拭淚,“葉老不必多言,免得惹禍上身。”


    盡管兩個人什麽也沒說,但圍觀的人都心知肚明。


    這個縣城就兩個點心鋪子,再加上黃記點心鋪子的點心和沈嶽點心鋪的味道那麽像,是誰使得齷齪手段用腳指頭想都知道。


    黃老爺為人霸道,百姓對他頗有微詞,隻是礙於縣老爺和縣城唯一一家點心的份上給他些薄麵。


    如今,好不容易開了一家點心鋪,黃老爺又想故技重施,將點心鋪弄倒閉,這行為讓百姓很是反感。


    怎地?


    他們買點心的,不能自由地選擇在哪買點心?買什麽點心?


    實在是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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