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後。


    靠著儀式和燒剩下的草木灰止血,嚴道一終於熬過了那段最棘手的苦修時光,為了掌握盡可能全麵的訊息,他分別祈請了七光各一次,得到了一份足夠完善的情報和資料。


    我該把這些再做一個比較。


    坐在夜晚的桌前,嚴道一揉著自己發疼的太陽穴,紙張上靈界七光的名字都被淺淺一筆劃去。這種擁有無限知識且對人類抱有良好態度的靈體實在少見,和他們的交流能夠獲得大量的有效訊息,把這些知識之間進行互相比對,尤其是對於同一件事情的不同闡述進行對比,更能確定這些知識的可靠性。


    七光還是七光。


    他們對知識的側重以及本身的象征和記憶裏沒有任何差別,隻是和地球有關的那些事情最多對應到蒸汽時代就算結束。


    除了一個巨大的問題。


    這個叫羅塞爾·古斯塔夫的家夥。


    “發明”了“德州撲克”,“撰寫”了《羅密歐與朱麗葉》等文學著作,“胡蘿卜和大棒,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的提出者。在神秘學領域首個“開創”塔羅牌占卜術...


    此人有名到原主的記憶裏都有他,最初從黃光口中聽到德州撲克的時候他隻是有所驚訝,抓住這個關鍵點開始突破後,展現在他麵前的是羅塞爾在政體,文學,科學,藝術,軍事,神秘學幾乎所有領域上的“輝煌成就”....


    他絕對是個穿越者,而且還是個可恥的文抄公。


    想到這裏嚴道一就忍不住捏緊手裏的羽毛筆,然後連忙把它放回墨水瓶裏,省得這唯一一杆勉強可用的書寫工具報廢。


    反過來說,這個世界至少有一個穿越者。也許有其餘許多人,在他們中羅塞爾最高調地將自己的優越性發揮到了極點——當然也離不開代表物質層麵知識的通識者途徑的幫助。


    想到這裏,他的心裏還是燃起了一簇淺淺的火苗。他相信如果這世上還有更多的穿越者的話,同樣的孤獨和對朋友的期望會讓他們自發地聚集在一起,成為一個強大而不容忽視的整體。


    而那,也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之一。得到一個未經證實的猜想,並為得到結論而奮鬥,這本身就是一種幸福和期望。


    低頭看著桌前平鋪開的幾張羊皮紙,七光的知識基本都被定義為值得相信。那麽在這些知識的幫助下,逃跑的成功率也會有所提升。他把目光從紙張上挪開,抽出另一張,蘸著所剩無幾的墨汁開始用漢語書寫。


    最近對魔藥的消化還算順利,回憶這段時間做的所有事情,他把認為能夠幫助魔藥消化的事項分為明確可以,可能可以和大概率不可以三檔,總結出第一版的扮演方式:


    ·1:去主動窺探隱秘,適當的利用和感受也是一種窺探的行為,但要懂得節製。


    ·2:去主動利用自己的知識來創造價值和變化,理解這些變化是如何作用於世界,始終心存敬畏。


    ·3:去廣泛地涉獵和追逐知識,然後小心而謹慎地去求證。


    總結:如果說窺密人途徑的象征核心就是那個獨眼,那麽眼睛對應的“窺視”這個概念應該會貫穿始末,而作為最基本的部分,序列九的窺秘人或許是在窺視神秘吧。


    對一個寬泛的整體進行表麵的觀察,不管是知識的神秘,還是他人的隱秘,都是符合的。


    現在學習知識對於他而言是剛需,想要更快地消化魔藥,就必須在窺視這方麵再下功夫。和隱匿賢者聯係程度不知道有多高的教員首先排除,被灰眼盯著的圖書館較為危險,比較合適的是苦修會有效範圍的邊界以及廚房兩處。


    加上月相正好,近代神秘學傳統裏星體趨流這種說法在紫光驗證下屬實有效,所以現在進行儀式會比平時更方便。


    他拿出三根冬青木枝捆著鬆針做成的簡易蠟燭,在神秘學象征上效果到位了,樣子湊合就好。把這三根“蠟燭”插在房間地板上的鑽孔裏。他已經對儀式執行非常熟悉,靈性湧出形成封閉儀式空間的過程也越發靈活。


    這次儀式的目的是要召喚出一個代為偵查的使魔,能探查環境而不擔心危險。


    火焰搖曳著,在靈性和咒語的引導下朝著他手掌覆蓋的地方湧去:


    “我以我的名義召喚。”


    “徘徊在虛妄中的靈體...”


    “受人驅策的...”


    啪。


    儀式的火光驟然中斷了。靈性塑造出的保護圈和一個泡泡一樣被戳破了,一個白乎乎的光球出現在他手掌蓋著的地方,一種黏糊滑膩的感覺挪開了他的手掌——那是兩個小小的觸須。


    “嘿!你!麻瓜!”


    聲音在腦袋中響起,並非由聲音傳遞,而是直接灌進了腦袋裏。這種行為讓他深感冒犯,緩慢地後退,手指伸進抽屜裏,隨著鉛灰抖落,太陽符咒溫暖的觸感讓他安心了一點。


    麵前這個懸浮著的東西看著像是一個圓滾滾的白球,上麵用黑線簡筆畫般地畫出獨眼,兩條小觸須從這個白球的“鬥篷下擺”裏鑽出來。


    它畫出來的獨眼變成了半月形,做出皺眉頭的樣子。


    “你那麽凶幹什麽?我是你的使魔啊。”


    “你胡說什麽?我的儀式根本沒念完。”


    他迅速地用斯蒂亞諾手語把腦袋裏所想的迅速打出來。


    “哼。還算有禮貌的,我就姑且寬容你好了。”


    它抬起一條觸手,擺了擺“手”。


    寬容?這是什麽文學性的反諷嗎?


    反倒被這說法弄得相當不解,嚴道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是手語本身美化了語言嗎?


    “我就和你解釋一下好了,因為月相太好了,所以你咒語沒念完我就出來啦!”


    “喂!嘿!你拿靈擺幹什麽!當著別人的麵占卜說沒說謊很沒禮貌啊!”


    那個小白球很不滿地甩了一下觸手,但嚴道一的占卜已經開始了——


    【它撒謊了。】


    隨著這句話在心裏迅速重複七次,靈擺卻朝著逆時針旋轉。


    他抬眼看向那個白球,斜線組成的臉紅顯出一副飽受冒犯的表情。


    “好吧好吧好吧原諒我,告訴我你的名字。”


    嚴道一推推手示意話題暫時中止,這個和孩子一樣聒噪的白球讓他腦袋發疼。指頭迅速把最關鍵的內容傳遞出來,如果不是他的靈性和月相都不允許再重新進行儀式,這個不靠譜的東西還是趁早擺脫。


    隻可惜光是晾幹冬青木枝都得花三天,比起遣散,還是提高可靠性好些。


    “你可以叫我賽吉。好了,巫師,你要我為你做什麽?”


    “從這裏出去,在你能離開我的極限範圍內,探查周圍的環境,包括但不限於代表性地形和環境。如果條件允許,找到能離開這裏的道路或找到這裏的邊界。”


    “你廢話好多啊...就是看看周圍嘛,好,我知道啦。”


    賽吉翻了個白眼,迅速地飛出窗戶。在飛到嚴道一看不到的地方之後,它朝著看不見的黑暗處道:


    “啊..真是多謝你們了。要不是你們幫忙,那家夥就發現了啊。”


    “我們是命運相連的。你覺得這人如何?”


    “比第二個合適。”


    “還有候選人嗎?”


    “沒有了,這就是最後一個。”


    “那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啊...我去看看他說的什麽邊界..”


    小白球朝著遠處飄去。而此時的嚴道一正伏在桌前雕刻著金屬,將要到來的逃跑日不會少用到符咒,接下來花時間把這些分別藏在一條規劃好的路線上,以免這些東西互相影響。


    “喂,呆瓜!”


    突然的一聲把他嚇得渾身一抖,歪掉的雕刻刀狠狠地刺在指頭上,鮮血從開口湧出,嚴道一把指頭泡在冷水罐裏甩了甩,把目光轉向賽吉。


    “哎呀...別那個眼神嘛哈哈哈..”


    賽吉挪開眼神,等嚴道一吮著流血的指頭時才正色道:


    “我看過了,這裏應該是一個小矮坡,然後下麵有一條山路...”


    “停,客觀地描述你見到了什麽。不要用你的個人判斷來幹擾我的判斷。”


    “....真拿你沒辦法。從這裏出去是一條路,這條路到了盡頭之後變成泥巴地和石頭路,朝著這條路往前走大概二十米左右是一個屏障,屏障下麵是一個小坡,小坡下麵有一條路,上麵跑過去了一輛馬車。”


    嚴道一沒說話,而是拿出靈擺又占卜了三次。分別占卜是否有石頭路,是否有屏障和是否有道路。占卜結果顯示賽吉說的是正確的。


    “非常好。回去吧,等我需要你的時候會再呼喚你的。”


    他這次嚐試著直接把這個想法傳遞給賽吉,賽吉點了點頭,便消融在空氣中了。他摘下眼鏡,用窺密之眼和靈視掃視了一番周邊環境。


    的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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