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麵的厄蘭茲身邊湧動著水銀,鋪天蓋地的銀色流體在空中流變,色彩從黑邊白,隨後是黃,最後熟成於紅,鮮血般的滾燙落雨徹底淹沒了德威。


    厄蘭茲雙手做出一個抬升的動作,那紅透的流體變成結晶,把德威死死固定在其中。


    雙麵收攏,異象消失,神秘學家雙手合攏,從他身邊點亮的星輝開始編製出諾斯替語,數十個光點同時開始勾畫咒文,以最快的速度編製出法術。


    可即便是以最快速度在勾畫法術,那紅色結晶體還是出現了顯著的裂痕。


    德威的右臂衣物被燒得粉碎,露出那下麵黑炭般的恐怖手臂,靠著星象師質變過的窺秘之眼屏蔽能力,他才抵禦住目擊不完整神話生物形態的衝擊。


    “死!死!死!”


    連續三次恐怖的褻瀆之語爆發而出,三張秘術紙人全都染上斑駁的紅鏽,破損散落。


    再次出現時,厄蘭茲懸浮在半空中,黃銅色的眼眸繼續冰冷地審視著德威。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你作為一個魔鬼,為什麽會驚慌和恐懼?”


    常規的神秘學家利用“神秘再現”從神秘學知識中抽取出法術是需要時間研究的,但對於厄蘭茲而言,他可以靠著解析的那滴血提供的非凡算力立刻推演出法術結果。


    而靠著對對方弱點的審視,他發現德威的心智體上存在一個微小的問題,那個問題導致了德威雖然身為魔鬼,卻也會感到恐慌。


    如果這個情況是真的,德威必然有遲疑,而如果這個情況是假的,德威為了誆騙他,肯定也會順著這段話演下去。


    “...”


    這句話突然點醒了德威。


    對啊。他是個“魔鬼”,怎麽可能還會驚慌和恐懼?但現在最重要的地方在於騙過厄蘭茲,在詭計和陰謀的領域當中,同層次的“神秘學家”不可能是“魔鬼”的對手!


    他隻要開始說話,有了主動交涉的念頭,就能逐漸把他拉進這個談話騙局中。


    “你..你怎麽知道?”


    德威裝出了猶豫的神情,故意讓攻擊停了一瞬。


    轟。


    一束白光從天而降,徹底籠罩住了德威的身體。


    不同於德威美好的設想,厄蘭茲的“交涉欲”並沒有被催化成功。反倒是讓厄蘭茲抓住這個機會,直接施展出從天而降的宏偉星光絞殺,光之巨柱橫亙整個香巴拉殿堂,把德威燒得皮膚焦黑,血肉斷裂。


    難道隻有德威知道魔鬼的強勢之處和弱勢之處嗎?


    厄蘭茲知道對方肯定會配合自己演戲,而演戲就要賣破綻。


    既然你都把破綻賣了,那自然要捅上一刀。


    他等的正是那個猶豫,讓他能夠靠著非凡能力把諾斯替體係推演完成,靠著這個理論框架,他可以把一切存在神秘學效應的思想,理念和知識轉化成法術。


    而利用這個體係創造出的第一道法術——“李爾王的逡巡術”擴大了德威的破綻,放大了對方的迷茫,讓厄蘭茲能發動編製好的諾斯替星光法術。


    星光轟炸越發猛烈,火星落入尊貴位置,戰爭和不和的力量被放大到極致,在德威體內引發了一連串猛烈的爆炸,把血肉炸得四下飛散。


    那些血肉在空中溢散,盛開,變成一朵朵血肉薔薇。


    在薔薇十字姓名煉金術的作用下,那些薔薇上每一朵都浮現出德威的姓名,鑽回德威體內,然後炸成混亂的四大元素爆炸,沙塵,冰霜,烈火和風刃輪流從德威體內爆發而出。


    在這過程中,德威掙紮著使用出幾道硫磺火焰,但全都被手心裏凝聚出一根短權杖的厄蘭茲撥到四麵八方,而那些被撥轉的火球都變成別的元素和存在狀態,怨恨地再次打向德威。


    “你的非凡能力在我麵前沒有秘密。”


    咬著牙把最後一道硫磺火球彈回,厄蘭茲手中捏著的短權杖驟然變長,十一個虛幻的人影隨著他抬起權杖而同步抬起手,那十二根權杖的交匯處,唯有厄蘭茲的那根長出了花苞和嫩葉。


    《舊約全書·民數記》,亞倫的手杖,神賜的允諾和許可。


    然後是一道藍光湧出,讓這根權杖變得通透而聖潔。


    《所羅門的小鑰匙》,加百列的手杖,天使賜予魔術師的權能和意誌。


    最後,這根手杖開始怒放出常春藤和無花果。


    德爾法的柯林斯人,狄俄尼索斯的祭司的權杖,茂盛不休的狂歡和原動力。


    以絕對標準而完美的姿勢,厄蘭茲就像那些青銅雕像當中的“擲鐵餅者”那樣,把這根手杖擲出,它在空中變得如同長槍,形似岡格尼爾,又或者是朗基努斯之槍。


    力竭的德威並沒能逃掉那一擊,純粹的白光把他的身體從胸膛,溶解到了大腿,幾乎是一瞬間,他除了腦袋之外的部分,全部在極致的灼痛感中被燒得粉碎。


    德威張開嘴發出一聲絕望的叫聲,然後發現自己的腦袋落在了地上。


    他的意誌還保持著清醒,那根木杖上長出的藤蔓鑽進德威的眼眶,撐開他的眼皮,折磨著他,維持著他這條讓人作嘔的生命繼續保持存在。


    厄蘭茲逐步走近,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感,不展現出破綻。


    可他還是難掩恨意,眼眶一陣發酸。


    “你死一萬次也不夠。”


    咬著牙猛地一揮手,那些藤蔓便開始變本加厲地撕扯著德威的皮肉和神經,幾乎是一瞬間,德威就張大嘴試圖求饒。


    但他隻能發出絕望的“呼呼”聲,任憑厄蘭茲拿出一把鐵鉗,一個一個地扯掉他的牙齒。


    那有著詭異花紋的鉗子帶來的痛感是尋常痛苦的成百倍,即使是風拂過麵頰,也會帶來被迎麵痛毆的劇痛。


    “...卡爾·布洛爾。”


    “...伯莎·布蘭奇。”


    “...波尼斯·桑。”


    “...哈瑞斯·戈達。”


    “...維尼森·羅納。”


    “...艾奇奧·傑伊。”


    “...沃爾夫岡·戈達。”


    “...卡麗達·赫瑟爾。”


    “...諾登·休伯特。”


    “...羅蒂太太。”


    “...小諾迪。”


    牙齒被一個個扯空,厄蘭茲依舊不解恨地扯出他的靈體,用烙印紅的刺刀,把受害者的名字,一個個鐫刻在德威的靈體上。


    一扇直接通往“愚者”的獻祭之門洞開,厄蘭茲不帶絲毫憐憫地伸出手,把那靈魂丟進黑暗,深邃,有無窮無形蠕蟲蠕動的大門深處。


    而德威那絕望的眼神,凝固在了最後一刻。


    無窮盡的痛苦正等待著這個惡魔。


    當這一切都結束後,厄蘭茲疲憊地解除香巴拉法術,傳送回到阿瓦霍郡。


    穿著體麵的神秘學家彷徨地走在街頭,看見第二羅塞爾學會被值夜者們團團圍住。


    “來一杯嗎?”


    缺了牙齒的老乞丐端起一杯酒,顫顫巍巍地抵到厄蘭茲手邊。


    他沒有拒絕,端著那杯酒一飲而盡。


    他不記得自己接下來幹了什麽,隻記得他和那乞丐喝了很多酒。


    然後他就暈了過去,任由時間飛度。


    黑夜過去,白晝到來。


    這是一個清晨,溫暖的太陽說著春天來了。


    日光照在大地上,照在活人的窗戶上,也照在死人的墓碑上。


    從一大堆空酒瓶中醒來的厄蘭茲雙眼空洞地凝視著牆壁,


    現在已經沒有魔鬼會利用他的情感了。


    可他卻似乎流不出一滴眼淚。


    一隻冰冷的手從抬起變成落下,空空蕩蕩的玻璃瓶在地上滾動。


    在那個冰冷的夜晚裏,這個和他素昧平生的人喝空了杯中最後一滴酒,然後醉死在了街頭。


    看著那具僵硬,不再動彈的屍體,這屍體生前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此刻在厄蘭茲耳邊響起:


    沒了啊...都沒了啊。


    他眼眶灼痛,閉上眼時兩條清淚橫流。


    靜,


    太靜了。


    埃爾道斯·厄蘭茲捂著臉,


    在高塔的廢墟下失聲痛哭。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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