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麥提格斯從那種幻覺中脫離出來時,戴著麵具的厄蘭茲正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沉默地觀察著對方,仿佛一尊似人的蠟像。


    “哦,好吧,我知道我可能欠你一個謝謝,但你是怎麽每次都能準時出現在我身邊?”


    “因為你身上有我留下的一個法術標記。我可以在你有需要的時候瞬間出現在你身邊。如果你覺得這侵犯了你的自由,我可以立刻解除這個法術,然後從你的人生中消失。”


    厄蘭茲語氣平淡,在鐵黑色麵具後發出輕微的共鳴聲。


    以麥提格斯的靈性,無法判斷對方說的是真是假,但至少對方是老鄉這點不假。


    “算了,放在以前,我可能會搖著旗子去街上遊行,控訴你剝奪了我的個人自由。但現在,老實說,有一個厲害的老鄉看著我可比別的東西好多了。”


    他有些疲軟地靠在椅子上,揉著自己的眉心。


    “那些幻像是什麽神奇的戲法?我知道在神秘學裏這些不清不楚的東西預兆著未來。”


    “那不是戲法。那是一個混合了預言術的《致海登·其二》。它原本的作用是平複你的靈性,並利用預言術構建出你命運的過去,以最好地讓你配合這法術生效。”


    “但它似乎牽動了一些我也不能理解的力量,才呈現出了那種幻覺。”


    厄蘭茲斟酌著開口,本身也在飛快地推演各類可能性和可能對應的情況。


    根據標誌性的灰霧推測,最有可能的是預言術和命運的高關聯性,和灰霧對應的命運權柄產生了一定的相應,把封存的一段曆史呈現了出來。


    “或許那就是我們穿越之前發生的事情呢。你知道的,就,被掛在天上,然後再被丟下來。”


    麥提格斯做了一個先上後下的比劃動作,示意出他們“穿越”的過程。


    而厄蘭茲也借此猜到了,為什麽從“被帶離現實世界”到“進入神秘世界”之間有著一個看似毫無意義的“懸掛”過程。


    他們就是在那裏,被懸掛了千年萬年。


    當故鄉崩毀,月亮把目光投向大地的時候,他們就被懸掛在那裏,當世界在混沌中再次成型的時候,他們也在那裏,他們就這樣存續,古神崛起又死亡,帝國興盛又衰滅....


    終於,從一個末日到另一個末日的時候,他們才獲得了不到十五年的自由。


    “..我想是的。好好休息吧,朋友。”


    厄蘭茲歎了一口氣,伸手掠過麥提格斯的頭頂,而麥提格斯瞬間被撲麵而來的倦意覆蓋了頭腦,陷入了無夢的酣眠。


    命運啊。


    感歎著,厄蘭茲轉身化作一群群飛蛾,湧出窗戶,在血紅的月亮下飛過街道,掠過窗框,擦過屋頂,從不安無眠的人們頭頂飛過,從頹圮惡臭的港口飛過,融入猩紅刺目的血月當中。


    在那似乎要融化所有事物的血月下,蒼白的飛蛾撲閃著獨眼花紋裝點的翅膀,趁著風和靈界,飛過了荒蕪的道路。


    那些眼睛從空中俯瞰大地,看到了那些疲倦,饑餓的移民,有的人帶著三個人的包裹,身邊卻隻剩自己。更多的是結伴的孩子,邁著纖細的雙腿,拖著殘缺的身體行走在鑲滿碎石的地上。


    他們的未來並不明朗,準確來說,大多通往死亡。


    所有的飛蛾拍動無聲的翅膀,掠過無聲的人群,朝著更遠處飄行。


    在帕斯河穀之前,那些飛蛾全部聚攏,隨厄蘭茲解除傑納斯的雙相飛蛾術後,這些飛蛾再次編製成厄蘭茲的模樣。


    由於現在暫時不清楚帕斯河穀區域內靈界的具體狀況,靈教團和放縱派對當前局勢的控製程度等,在派遣摩斯苦修會成員進入之前,這些最基本的大框架情報必須由他親自來談車。


    也就意味著,他必須保持最高的謹慎。


    按照自己提前預設好的計劃,他先給自己上了五十七道針對於不同情況和不同對手的護身術。


    確認其餘無誤,占卜結果顯示為風險可接受後,厄蘭茲進入了帕斯河穀。


    幽深的水域和兩側荒蕪的山丘朝著深處轉去,靠著解析得到的秘法師的空間隱秘,厄蘭茲把自己的位置用多重法術加密,朝著更深處快速行動。


    越往帕斯河穀的深處靠攏,水聲便越發滯塞,橫陳在水裏的屍體就越多。


    這些屍體大多被啃咬掉了血肉,並且就像人們最喜歡吃雞腿這種肉多骨頭少的地方一樣,被啃咬最多的地方也是大小腿,其次是被破開後吃的內髒。


    相比起來肌肉更少的手臂和手掌則被咬噬得很少。


    厄蘭茲端詳著屍體,簡單推斷出這應該是放縱派所為。


    首先,“冤魂”會吸食受害者的靈魂,然後讓他們被“活屍”啃咬新鮮的血肉,最後才是被“狼人”殺死肉體。


    一個人現在變成了某種商品,存在的目的是最大程度地被利用,讓放縱派的人擺脫滿月詛咒的折磨。


    放眼望去,許多同樣的屍體被插進土地,手指著河穀的下遊,似乎還想爬出這個恐怖之地,而他們的頭發,被咬破的屍體上放幹了血的白色肌肉纖維,全部順水而下,被所有生活在邊緣的人飲用,灌溉....


    這河流,上遊一片緋紅。


    皮鞋踏過生長著雜草叢的溪邊,灰色的身影飄向河穀的最深處。


    圖蒙卡特城就坐落在這座河穀的最深處,曆史上曾經以宗教中心的地位而存在,立有地下三重金字塔等曆史古跡。


    而現在,從這裏看去,厄蘭茲作為“神秘學家”,質變到恐怖的超然聽覺能夠捕捉到靈界當中生物拍打翅膀的聲音,它們蟄伏在靈界的某處,等待抓走落入它們圈套的人。


    熟練地推演出這些生物的有效偵查距離,厄蘭茲踩在深淵邊上輕巧地繞過第一群靈界怪物,當空中傳來猛烈的呼嘯聲時,他靠著瞬發的隱身術直接把自己藏了起來。


    在隱身狀態下,他眯起眼,隻憑視覺觀察那些血肉模糊的怪物,它們暴露在外的喉嚨有三根同時顫動的聲帶,同時發出著不同年齡和階段的尖叫聲。


    尖嘯者...或者叫嘶吼者?


    他不敢去繼續觀察這些被重度汙染之後形成的怪物,別說動用窺秘之眼,就連動用解析能力的心思都沒有起。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玫瑰學派的主要控製範圍在圖蒙卡特城的外圍,並且為了監控是否有外人進入,它們還安插了靈界生物和物質界生物監控外圍。


    而根據那些屍體,厄蘭茲暫時判斷玫瑰學派的家夥們把自己陷入了一種尷尬的境地中。


    因為放縱派最大的特點是“極為張揚的享受”,舉一個例子,當一個人有很多食物的時候,他更傾向於這個吃一口那個吃一口,不要的就丟掉。


    現在則不然,地上的幾乎所有屍體都同時滿足了三個條件,就像一個人吃魚皮,一個人吃魚肉,剩下的人吃魚內髒一樣...


    表麵上隨意丟棄,實際上幾乎是最後的掙紮。


    從屍體充氣發脹,自我腐敗的程度來判斷,應該死得很新鮮,是今夜,或者前幾天才殺的。


    考慮到超凡因素會導致屍體腐敗速度有一定程度的變化,厄蘭茲也隻能做到這個程度的判斷。


    這也已經說明了很多因素,根據之前看到的報紙內容,當地人很早就從這裏遷徙離開了,而這些人是新死的。


    厄蘭茲沒有占卜,因為那會牽涉到那群靈和肉高度詭異的非凡者。


    他直接砍下一截屍體的手臂,放在手裏細細端詳時,湧出的黃腐組織液連帶著發白的一塊手皮掉進河裏,仿佛一個皮手套,迅速地遠去了。


    根據手臂和腳腕處有青黑色的凍瘡,嚴重的潰爛程度可以判斷,這些人應該是提前被抓住的可憐人,以冰凍雙足雙手的方式被控製在某處。


    情報a:玫瑰學派控製了一批物質界和靈界的生物,在外圍無規律地巡邏和設陷阱,並在外圍某處有一個窩點。


    得到了第一條消息後,厄蘭茲停在河穀和圖蒙卡特城之間的那片空地前。


    這裏的屍體數量幾乎沒有。反過來,可能證明現在控製城內區域的人是靈教團。


    而讓玫瑰學派的人不那麽徹底體現出“報仇欲望”的事情,應該就是他們清楚,朝著這片區域丟出屍體的行為,反而會給他們自己增添麻煩。


    這麽想著,厄蘭茲半蹲下身,從地麵挖起一塊泥土,它在厄蘭茲手中自然地成團,然後長出四肢,最後泥人咬住自己的腳趾,在空中旋轉著,不斷地生長和延伸..


    這是基於心理煉金會的集體無意識“環行”理論,即全神貫注,將自己的意誌集中在改變發生處的無意識煉金術,以及猶太《米德拉什》書中對原人創造的記載完成的法術。


    這個近乎於人的魔偶被賦予了粗淺的靈體,在厄蘭茲控製下朝著城那邊走去。


    果然,不出五十步左右,這個魔偶就開始搖晃,屬於它的靈開始迅速沉入冥界。但因為製造的手段粗淺,而沒等到進入冥界便徹底潰散。


    這個魔偶迅速回歸原始泥土的狀態,厄蘭茲則身形一轉,靠著之前探查到的靈界怪物的大概坐標,繞開後傳送離開。


    一道青銅大門在厄蘭茲離開後不久,從平原上洞開,一個有著青藍色眼睛的中年男人凝視地上的那一把土,半天沒有看出什麽來。


    “隻是自然靈而已,回去吧。”


    他後退半步,消失在半開的青銅大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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