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先生隻遠遠看大鼇一眼便捶胸頓足道:


    “此子將來必闖大禍焉!”


    大鼇剛把最後一簸箕江蝦賣出去,蹲在地上整理工具,忽見一雙腳闖入視線,大鼇隨口吆喝道:“早上剛打來的江鯉,新鮮著呐!”


    吆喝完,那人不接話也不挪步,依然穩當的站在大鼇的魚攤前。


    大鼇將頭抬起來,原來是集上的算命先生胡半仙。


    “胡半仙,您來條鯉魚嚐嚐?”


    “老夫可不敢吃!”


    胡半仙擼著山羊胡,皺起眉頭觀察著大鼇桶裏的鯉魚,煞有介事的說道:


    “你這條江鯉金麟初現,不久便該躍入龍門,如今偏偏落入你手,被你斷送大好前程。他現在這麽死死盯著你,就是打算在被剖腹食肉後去閻王殿那裏告你的黑狀。”


    大鼇一聽這話,趴到桶邊仔細一瞧:“哎呀,可不是麽!您不說俺還沒看出來。那,俺把他放了吧!”


    說罷,拖起水桶就朝身後的大江走過去,將那條鯉魚放生了。


    再回來時,大鼇對著胡半仙千恩萬謝道:


    “多謝先生指點,否則大鼇在閻王那兒又結下一樁大案了!”


    胡半仙神情嚴肅道:“你陰間這樁大案是消了,可是你陽間的這樁案子,能直接要了你的命!”


    大鼇心中一凜,傻笑道:“先生這是說笑了,俺大鼇清清白白的,在何處與何人結案子!”


    胡半仙神秘兮兮的湊到大鼇耳邊,低聲說道:“老夫掐指一算,你正籌謀的那件事兒會讓你人頭落地。”


    大鼇冷汗瞬間冒下來,他看向站在胡半仙身後的妹妹,眼裏帶著疑問,香草心虛的把頭低了下去。


    “先生,您別聽香草胡說,俺一個臭打魚的,能幹啥人頭落地的事兒,難道現在打魚也犯法了?”


    胡半仙一聲冷笑:“金鱗豈是池中物,你大鼇在龍之九子中也當屬老大,區區江河可容不下你!”


    大鼇聽得雲裏霧裏,可也明白是這算命先生在誇他不是普通人。


    這時胡半仙掐著指頭搖頭晃腦的說道:


    “你小子最近桃花運和黴運都交上了,可謂福禍相依,但這些還要不了你的命。罩在你頭頂上的這團黑氣才是決定你命數的關鍵!”


    大鼇心說晦氣,可算命先生的話他又不敢不信,連忙掏出幾文錢來,詢問道:


    “先生,可有何破解之法?”


    胡半仙不去接那錢,他輕拈胡須道:“辦法嘛,自然是有的,但這裏人多耳雜,不宜多說,不如你收了魚攤,隨我去一僻靜之處……”


    大鼇回頭看看江邊的漁船,又看看自己麵前沒賣完的魚,猶豫道:


    “俺不是不想跟先生走,俺怕這一走,漁船再讓人搶走了!”


    胡半仙氣得直翻白眼,罵道:“朽木不可雕也!也罷,等你安置妥當再來此地尋我!隻是老夫雲遊四方,尋不尋得到,就看你的造化了!”


    大鼇心想,你不成天在這集市上轉悠麽!


    嘴裏卻連連應承:“多謝先生好意。”


    等大鼇把魚賣光收攤回船,他又把這事兒給忘幹淨了!


    他與妹妹兩個回到江心小島上發現他們先前為齊希望養傷搭建的房子不見了,被風力大卸八塊吹得滿地打滾;好幾張漁網如今也不見了蹤影。


    “晦氣!果然是晦氣!”


    大鼇叫苦不迭,與妹妹香草在廢木頭中手忙腳亂的搶救剩下的鍋碗瓢盆等物品。


    這邊剛把東西放進船上,還沒等大鼇兄妹倆歇過氣,船底不知何時竟漏了個洞,正咕咚咕咚往船艙裏灌水。等大鼇發現時,他跟妹妹兩人用來禦寒的麅子皮全泡進水裏了。


    大鼇脫掉長衣長褲,下水走到船尾,用力推船,想將小漁船推上岸。


    香草拽住艏纜放在肩上,咬著牙往岸上拖。


    過了一會兒,小船終於被拖上岸,離江水一米多遠,像一條巨大的黑色鳳尾魚。


    大鼇靠在身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剛才他的腳被水下的石頭劃傷,如今腳掌嘩嘩的流著血。


    大鼇扳起腳丫子隨便瞅了一眼,覺得問題不大,懶得處理,靠在船板上對妹妹說:


    “香草,還真讓那胡半仙說著了!”


    香草沒回話。


    大鼇叫了兩聲,香草依然不答。大鼇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走到船頭查看,香草竟然不知什麽時候,暈了過去。


    大鼇仔細檢查,發現妹妹雙手還在死死的拉著繩索,手指縫裏都流出了血。肩頭的衣服上有一道道血痕,他翻開衣領一看,肩上已經被麻繩勒出一道道紫印子,已經破了皮,不斷的往外滲著細密的血珠。


    他的眼淚開始決堤。


    他掰開妹妹死死攥住艏纜的雙手,那雙布滿老繭與裂口的手,此時被韁繩勒得起了好幾個大水泡,有些地方甚至還磨掉了皮,露出粉色的嫩肉。


    他將妹妹抱起來,放到一塊幹燥平整的地上,細細的檢查起來。


    除了剛才發現的那兩處,大鼇又看到妹妹膝蓋處也留著血,褲子也破了個洞。可能是剛才用力過猛暈倒時磕的。


    看著妹妹身上這麽多傷痕,他氣得抬起手不斷的抽著自己的臉。一下,兩下,三下……


    他打得很用力,每抽一下,都會在心裏罵上自己一句。


    香草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覺得陽光有些刺眼,她眼前發黑,揉了好半天,才能模模糊糊看清一點。


    她慢慢從地上坐起來,看到哥哥不斷的扇自己耳光,嘴角都流出血了,還沒有停手的意思。


    嚇得她撲倒在哥哥的懷裏,緊緊把住他的手,哭道:


    “哥,你別這樣!你要想嫂子了,俺去幫你找她,把她追回來好不好?”


    大鼇心裏無比自責,身為家中長兄,父母不在了,他沒能照顧好妹妹,讓她小小年紀跟著他吃盡苦頭。如今,自己成年了,一事無成不說,還得讓妹妹天天擔心上火。


    大鼇想對香草說句道歉的話,卻哽在喉嚨裏,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音來。


    ……


    大鼇將香草身上的傷處理完,就開始檢查破損的漁船。


    破洞的地方有整齊的切口,像是用利刃劃開的,這讓大鼇心裏產生懷疑和不安——


    莫非是上次他打的那兩人尋仇?


    他怕香草擔心,什麽都沒說,默默將破洞修補好,對她說:


    “妹,俺覺得那個胡半仙是個高人,你在這休息,哥去找他問個清楚,一會兒就回來。”


    “哥,俺陪你去吧!”


    香草聽他要去找胡半仙,眼皮子開始不停的跳,胸膛裏那顆心也開始發慌。


    “你剛上了藥,還是好好躺著吧,哥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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