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荀諶竟有些不寒而栗。


    放眼整個渤海郡上下,真正了解這個計劃的,除了自家主公袁紹之外,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如果消息真的泄露了,唯一的可能就是袁紹對於身邊人放鬆了警惕,無意間將消息透漏了出去。


    這個人或許是袁紹某位信任的近侍,也或許是袁紹某個得寵的姬妾,亦或者是某個不起眼的下人。


    無論這個人是誰,他願意將這個消息傳遞給韓馥,那絕對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了。


    看起來庸庸碌碌的韓馥,竟然能將手伸到袁紹的身邊,並且還能讓渤海郡上下毫無察覺!


    這個信號太危險了!


    韓馥既然能悄無聲息的安插一個人,那就能順勢安插更多的人。


    整個渤海看似鐵板一塊,實則不知道暗藏了多少把刀子,不知道會在什麽時候刺向你的後背!


    一時之間,荀諶心中急切,都有些不想繼續在鄴城廢話,就想著趕緊回去把消息告知袁紹,清理掉韓馥安插在渤海的細作。


    至於說有沒有可能是韓彬自行推演,壓根就不在荀諶的考慮範圍之內。


    放眼天下,在這個年紀就能有如此謀略的人,也就是郭氏那個旁支小子還有些可能。


    至於眼前這個韓家紈絝……


    他也配?


    “韓公子!你再說些什麽,我完全聽不明白!”荀諶眼皮跳動了兩下,陰沉著臉,冷聲說道,“你就算轉移話題,也無濟於事!”


    “兩路大軍擺在你的麵前,州牧大人既然不想讓出冀州,那就做好退敵的準備吧。至於我家主公會如何,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浩庭!”


    韓馥見荀諶放話越來越狠,徹底是坐不住了,趕緊起身到了韓彬跟前,拉著韓彬的衣角就往自己身後拽。


    “袁本初與為父平輩論交,感情不淺。友若先生奉命而來,是帶著誠意的,你說話莫要如此無禮!”


    韓馥故意瞪起眼睛,佯裝訓斥了韓彬一通,又換上滿臉堆笑看向荀諶。


    “友若先生,犬子年幼,疏於教導,還不太懂事,言語之間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先生見諒!”


    “我與本初都在冀州為官,大敵當前之際,何苦自相攻殺,害了冀州的百姓。本初兄有什麽訴求,我們都可以坐下來聊嘛!”


    “嗬嗬……”


    看著韓馥那一臉唯唯諾諾的樣子,荀諶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那個熟悉的韓馥,終於回來了。


    “明公高見!我家主公也是秉著愛民之心,不忍冀州百姓飽受戰火之苦,這才讓荀某前來拜會明公!”


    “我家主公的意思也很明了,隻要明公願意讓出冀州牧之位,則我家主公不會動用一兵一卒,更會好生安置明公一家,絕不會做那種落井下石之事!”


    荀諶恢複那種自信的笑容,儼然成竹在胸的樣子,淡淡說道。


    “好說!好說!”韓馥趕緊點頭附和,“本初兄乃人中龍鳳,將來必成大事,想來也不會出違背承諾之事!”


    說出這話,韓馥心中也如千刀萬剮一般。


    堂堂一州之主,牧守一方,卻被下官強逼著讓位,這放在誰的身上都受不了。


    可眼下已經是兩路大軍壓境了,再惹怒了袁本初,導致鄴城三麵受敵,那最終可就不是讓出州牧之位這麽簡單,搞不好全家性命都要丟棄。


    韓馥不敢去賭!


    “人中龍鳳?就憑他袁紹?”韓彬雖然被韓馥攔在身後,卻還是毫不客氣地冷笑連聲,“父親,在袁紹在孩兒眼中,不過是色厲膽薄,好謀無斷,羊質虎皮攻不就,鳳毛雞膽事難成,有什麽可怕的?”


    “他想要起兵來攻,那就讓他來好了,我韓氏自有一劍當之!”


    羊質虎皮攻不就,鳳毛雞膽事難成!


    這話說得可不是一般的重了。


    荀諶臉色倏地一變,又有些不那麽自然了,忍著沒去看韓彬,而是冷著臉逼視著韓馥:“明公!你的意思呢?”


    “這個……友若先生,犬子還……”韓馥哪有什麽一劍當之的底氣,下意識就想搖頭解釋。


    “荀友若!你還有什麽顏麵站在這裏?回去告訴袁紹,既然圖謀我冀州基業,那就堂堂正正發兵來取,就知道背地裏搞這些陰謀詭計算什麽本事?”


    “還想著不動一兵一卒就奪得鄴城,你跑我韓氏這裏空手套白狼來了?真是打了一幅好算盤!還不快給我滾!”


    本來韓彬想來一手緩兵之計,以歸順曹操為幌子,多穩住袁紹幾天,爭取尋找一個更加穩妥的辦法。


    但眼見韓馥這個態度,再不幹預一下,估計這位便宜老爹就要繳械投降了。


    “你……”


    荀諶猛得抬頭,用手戟指著韓馥,胸中有千言萬語一下子頂到了嗓子眼。


    身為潁川荀氏這一代的領軍人物,荀諶走到了哪裏不是被人捧著。哪怕是在主公袁紹的麵前,袁紹都得敬他幾分,不敢呼來喝去。


    這韓彬小小孺子,胎毛未褪,乳臭未幹,竟然當著他荀諶的麵大呼小叫,甚至之言讓他去滾!


    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啊!


    無數充滿戾氣的話語堵在胸口,但荀諶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什麽,隻是深深吸了一口氣,神色變得一片冰冷。


    “明公!韓公子!今日之辱,荀某記下了!告辭!”荀諶二目如電,死死看了韓彬一眼,似乎想要這張年輕的臉深深刻在腦子,轉身便往屋外走去。


    “文若先生!”


    韓馥有些著急,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就想要挽留荀諶。


    但想到韓彬方才說得那些話,韓馥也實在想不到,留住荀諶之後還能說些什麽,隻能象征性追了一會兒,便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向了韓彬,神情中帶著些許埋怨。


    “浩庭!平日裏你都無心軍政之事,就知道出去飛鷹鬥狗,今天你卻來這裏搗什麽亂!”韓馥回到主位上坐下,瞪了韓彬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這麽一鬧,會給我們家帶來多大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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