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揚順著侍女的指引,彎彎繞繞走了一大圈才發現,那舞台後竟然還有一個不寬不窄的走道,直通一處內屋。


    但見燭火搖曳,映出一個影子。


    侍女適時告退,武揚便掀開簾幕,徑直走了進去,


    “你是——”


    那才見過的絕色彎腰前傾,將那小杯蓄滿了茶水,款款落座,“奴家如意,見過駙馬。”


    如意?倒是個好名字。


    “奴家本在京城,聞聽駙馬行蹤,幸地此間主人相邀,不然怕是少了份機緣,見不得駙馬風采,抱憾終生呢~”


    “姑娘謬讚。”


    武揚簡單道,坐了下來。


    既來之,則安之。


    如意見武揚沒有動茶的念頭,沉吟道,“之前不知駙馬的口味,所以隻是調了一杯香茶,可是不合駙馬喜好?


    不若我喚人來上些果蔬?”


    “不用了,茶水便可。”


    武揚搖了搖頭,此刻哪裏有吃東西的興致。


    “是嗎?


    我在京城時,常聽聞駙馬之以蔬果為食,不喜肉類酒水,先前還道是謠傳,現在看來或許是真的。”


    如意眨了眨眼,“或者奴家蒲柳之姿,影響了駙馬的胃口。”


    “哪裏,如意小姐說笑了。”


    武揚抓起杯子,象征性的喝了一口,他倒不懼毒物什麽的,畢竟——


    對哦,萬一真的有毒,怎麽辦......


    古怪的男人,一旁的如意見武揚凝眉思索,全然沒有在意自己,心下多出一絲不悅。


    她已非雛鳥,察言觀色之下很容易辨別男人的喜好。


    這駙馬生的膚白俊秀,劍眉星目,四肢勻稱有力,縱非神仙傳人,也該是金玉所鑄,無怪乎被皇上選中。隻是她已作出了這般姿態,卻未見眼前的男人有一點變化。


    難不成那公主真的有了人選,比自己還強過許多?


    “聽聞駙馬得聖上看中,不日便將迎娶公主。


    隻不知是何等的仙姿風貌?


    說來,年前的百花盛誕上,奴家也有見識過呢~各色佳人。”


    “百花盛誕?”


    武揚終於回過神,之前也聽玲瓏提起過,


    如意見男人有了興致,便接著道,“倒是奴家想岔了,那時候駙馬大抵還在神仙洞府修行,哪裏管得了俗事紛擾。”


    她緩了緩,接著沉吟道,“去年聖上有命,凡姿容過人者,俱可由九州佛堂接引,甄選進京。若能入選祈福之列,當有厚報。”


    “厚報?”


    “說是佛力護佑的珍寶。”


    如意眉目輕彎,嬌笑著遞出一枚金色小牌,


    武揚接過一看,隻見純金打造的小牌有小指大小,背麵便是這主人的名字,


    ‘玉如意’。


    正麵則刻著四個字,


    “花容月貌,”武揚喃喃道,


    “是呢~


    金佛寺的圓勝大師說,世間佳人無數,其出眾者可得此牌護佑。


    若以誠心祈福,便能換一夙願。


    奴家當時跪的腿都麻了,才得了這一枚金牌。”


    如意撇了撇嘴,“原以為從九州群芳中摘得金牌,也算是有了一些資本,未想終究入不得駙馬的眼。


    隻不知在我之前,又是哪位姐姐或是妹妹,得了駙馬的心呢?”


    她幽幽道,“是那‘冰清玉潔’,還是玉令,‘傾國傾城’。”


    玉令?武揚想起片刻前的事情,一時忘了回答,此景為如意收入眼底,很快也就明白過來,怕是真猜對了。


    思索隻是片刻,武揚很快回過神,見眼前的絕色臉上沾染點點媚意,心中立時有了計較。


    “如意小姐,方才那舞,是誰人在前都能跳的,對嗎?”


    武揚放下金牌,還了回去,問道,


    如意一愣,本欲否定,卻不知為何對上了對方的眼睛,敷衍的話一時說不出口了。


    “如意小姐,你的身上有兩個,不......是三個人的味道。”


    那玉如意身子一僵,暗道冤孽,


    這駙馬是什麽來頭,怎麽幾月間的殘留都了若指掌?


    “這——


    小女子並非貴女出身,生活所迫,總有些難言之隱,徒歎奈何?”


    如意戚戚道,“奴家觀駙馬乃誠誠君子,緣何不能憐惜?”


    “如意小姐多慮了,武揚亦是一介凡俗,當不起如此盛讚。”


    武揚緩緩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武揚無意探究幹涉,也不想沾上關係。


    隻是常聽聞以色娛人易物者,難覓深情,武揚可不想試試。”


    “緣何不敢?”如意癡癡的望著武揚,“世間真情幾人許,駙馬當得起呢~”


    “那之前的幾人,怕也是這麽想的。”


    武揚笑了笑,站起身。


    他本就擔心玲瓏,如今更沒了閑聊的興致,“姑娘,若無其他事情——”


    “駙馬且慢。”


    如意暗歎一聲,這男人好生難纏。


    若早知他喜那清白女兒家,就把身子留給他了。隻是觀其言行喜好,怕是昔年完璧時,也討不得好處。


    冤孽冤孽,


    大夏禮教規矩不少,卻也有自由風氣,尋常男子厭其行止,她無需在意,以其姿容,會有數之不盡的男人為其瘋狂。怎料今日,偏偏想要上手的男人卻正是這幅德行。


    難不成是上天遣來懲戒我的不成?


    “駙馬有所不知,昔年祈福之後,圓勝大師曾言,金牌在手,可免天災人禍。


    這一年,奴家也過得很好,偶有風險,也能及時避過,是故對大師說的另一件事,也就有了妄念。”


    武揚沒有問,因為他知道如意會說下去。


    “得此金牌者,可得一願。


    我曾向金牌私語,願得青春常駐。


    得償所願之日,為奴為婢,亦心甘情願。”


    如意緊緊盯著武揚,冀望得到滿意的回複。


    她相信金牌既能保得她平安,以一介常人身份遊轉王侯貴胄之間而不受擺布,便一定也能給她想要的。


    即使,從此作為這男人的附庸,也沒有什麽不行。


    “長生之法,我亦不知,無法給你。


    隻是青春常駐,倒是勉強能辦到。”


    武揚從懷裏取出一個小袋子,將之扔到了如意跟前。


    那白色小袋子裏,是一顆顆翠綠色的小丸子。


    “此藥取自山木精華,可滋養內腑肌膚。


    若是全數服下,三十年內,青春不老,無病無憂。”


    如意一時隻覺心火跳動,慢慢摸向袋子,卻又想起了什麽,“三十年後,又當如何?”


    武揚緩緩道,“一夜白頭,藥石無用。”


    那纖手一僵,停頓了下來,如意弱弱道,“駙馬何其狠心,便任那靈藥摧殘奴家?”


    “靈藥不解生死,強取者,或多或少都要付出代價。”武揚搖了搖頭,“要也好,不要也好,是如意小姐自己的事情。


    此間事了,以後想來也不會再見,好自為之。”


    “駙馬。”


    “?”


    武揚的動作一頓,回過頭來。


    “奴家雖混跡於風塵,卻也不想欠下人情債。既然駙馬看不上奴家,那便容我多說一些。”


    如意神色淡淡,“昔年百花盛誕,我曾滯留最後,是以清楚在金銀之上,應有玉令三塊。


    其一為秦王義女,‘傾國傾城’。


    另外,還應有兩人,駙馬若有意,可自去尋找。”


    她定定的看著武揚,一字一字道,希望從他的眼中看到欲望。


    “是嗎?”


    武揚點了點頭,掀開簾幕,便朝外走去。


    須臾,屋子裏便隻剩下她一人,


    如意看著那碧綠丹丸,心中卻泛出各色味道。


    世間女子無數,能得此心者,卻不是自己。


    若是那個女人有個私願,又何必像自己這樣苦求不得?


    嗬,當初我要的若不是青春年華,而是如意郎君,會否——


    如意自嘲一笑,自己這性子,怕是僥幸結緣,也守不住這種男人。


    早些年,該是聽爹爹娘親的話,做個乖巧的小娘子,或許,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隻是,沒有退路了。若然無法回頭,至少也要保住已經得到的。”


    她定定的看著翠綠丸子,慢慢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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