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相如從來都不是一個合格的臣子。


    忠於皇權但不顧大勢,居於廟堂但不知險惡。他隻是一個有正義感的文人,一個戰鬥力爆表的資深噴子。


    哪怕成就陰神之位,也難以改變本性。他不會去想自己的舉動會導致什麽,隻知道不能讓那個欠罵的老閹貨因他而死。


    京城百姓們從夢中驚醒,一個個心驚肉跳不知所措。


    正常人不會因為一個噩夢,就在現實中做出什麽事情。但京城那麽多人在,一百個裏麵總有幾個愣頭青。再加上這個夢太真實,讓很多人不得不信。


    先是有些人試探性的走出門,發現有人同樣在張望。然後簡單的溝通過,便確定了夢的真實。


    城皇有令,豈可不從。


    抄起能抄起的家夥,一起的衝向袁家大宅。


    沒等衝到地方,先遇到了一個太監。


    “你們,你們幹什麽的?”中年太監有點懵。


    齊公公一夫當關,禁軍遲遲打不進房間。中年太監覺得這樣不行,便當機立斷決定去給皇帝報信。結果半路上就碰見全城暴動,剛好和一群人撞上。


    “我們去救齊公公!”有人喊。


    “救齊公公?”中年太監愣了下,隨即大怒,“原來是亂民!齊公公造反,你們也想造反嗎?”


    百姓們也愣了下,隨後反應過來。


    “好啊,原來就是你對齊公公不利。”


    “大家上啊,揍他!”


    一群人衝上去打。


    除了街巷的這點小插曲,更多的人還是衝到了袁宅附近。在街口遇到禁軍,阻攔他們通過。


    開始到的人三三兩兩並不多,不敢衝擊禁軍的崗哨。可隨著人流不斷匯聚,心中的畏懼漸漸消退。


    “你們這些人是怎麽回事?大晚上不睡覺跑出來做什麽?”


    守在外圍的禁軍有些懵,本能的喝斥聚攏的百姓。


    “救人!”


    “對,我們來救人!”


    有人喊叫。


    “救什麽人!”禁軍們越發覺得古怪,領隊的校尉更是大聲嗬斥。“趕緊都回家去,否則全抓起來。”


    一般的老百姓多半會被嚇住,但能因為一個夢就跑來的,沒幾個是一般人。


    況且這裏也不是皇宮重地,就是一條普通的街道,背後有神靈撐腰,有什麽不敢闖的。


    “回什麽家,我們是奉神諭來的。”


    “是城皇袁公讓我們來的,我們要救齊公公!”


    “快閃開……”


    隨著人越來愈多,人們的膽氣也是越來越足。不知道是哪個帶頭,一群人嗷嗷大叫著開始往裏衝。


    “大膽,你們想造反嗎!”


    “都給我往後退……哎幼……”


    禁軍們沒有得到命令,對麵又都拿的扁擔擀麵杖,不好馬上就動刀槍。雙方亂哄哄的擠在一起,頃刻間就亂做一團。


    蘇青在雲頭看的真切。


    “城皇當護一地平安,可你之舉動卻造成動亂,尤其又是冊封當日。”蘇青對袁相如道,“待今夜過去,必會受神道責罰,少不得陰火灼燒。”


    “啊?您說什麽?”袁相如回頭。


    光在那專注盯著下麵的齊公公,沒注意到蘇青說了什麽話。


    蘇青表情平靜,沒有言語。


    不是裝高冷擺架子,而是突然意識到說了句廢話。


    當初第一次見袁相如的時候,他就為整治惡人不惜承受陰火灼燒之痛。現在鬧這一場會不會受罰,這老先生根本就不可能在乎。


    袁相如見蘇青不吭聲,便認為自己聽錯,又把頭轉了回去,看著下麵的齊公公在那著急。


    被他喊醒的愣頭青們已經衝到了院子外麵,但這裏守衛的是禁軍主力。原本就結著陣勢,更有高級將領在。


    “這些人怎麽回事?結陣!擋住他們!”


    “殺,殺,殺!


    ”


    禁軍在將領的指揮下列陣,殺氣騰騰的喊了幾聲殺,衝過來鬧事的頓時集體歇菜。


    一方是大統領壓陣的正規軍,一方是沒有組織的烏合之眾。


    完全沒有懸念。


    不過烏合之眾的數量著實也多,禁軍穩住陣腳之後沒敢妄動。內部的攻擊不得不暫時停止,救援目的也算是達成。


    “到底怎麽回事?這些亂民是哪來的?”大統領被整的有點懵。


    “不知道,突然冒出來的。”有士兵回報,“不過聽他們喊的內容,說是城皇大人喊他們來救人的。”


    “城皇是什麽?”大統領更是湖塗,士兵們也麵麵相窺。


    神道不昌陰陽無序,人們沒有相關概念。睡夢中的人親眼目睹封神,腦海中會留下記憶。可是對於醒著的人,城皇依然是未知的存在。


    正蒙圈的時候,街上的人越來越多。


    在這樣一個普通的夜晚,醒著的人終歸是少數。京城絕大多數人,都在夢中得到了召喚。


    一開始出來的是愣頭青,不是愣頭青的也待不住。人都有從眾心理,沒事都會想湊個熱鬧,更別說還有相同的夢境呼應。沒過多大一會,街上就變的比白天還熱鬧。


    通常現在這種情況,不是造反就是暴動。京城的防衛機製自行啟動,四門封鎖士兵出營。街道上人喊馬嘶槍林鐵甲,京城氣氛瞬間便緊張起來。


    人群亂亂哄哄,兵士全副武裝。除了袁宅周邊的街道外,京城其他各個地方也發生了接觸。


    像今晚這種混亂局麵,通常隻要軍隊和人群碰上,發生衝突幾乎沒有懸念。但這次不一樣,場麵異乎尋常的和諧。


    因為被派出的士兵,剛剛也都是在睡覺。袁城皇的召集令,基本全體都收到。


    “士兵兄弟們,我們不是造反,是聽了城皇大人的命令出來的。”


    “是嗎?我們也見到了,是讓去城西袁宅對吧?”


    “對對對,都是自己人啊。”


    “原來是誤會。”


    “他嗎了個巴子的,什麽自己人,什麽誤會,都忘了自己是禁軍嗎?”


    “校尉大人,我們就是說說話。”


    “哦,那就說說吧。其實我也做那個夢來著……”


    齊國京城的夜晚,出現一幅奇景。


    士兵和百姓在街頭巷尾對峙,遠遠看去似乎是劍拔弩張。可離近了就會發現非常和諧,彼此進行著關於夢境陰神的交流。


    軍民一家親切友好,隻苦了禁軍將領和京城主官。


    他們方才也有不少在睡覺做了夢,知道袁相如被仙人封了陰神。可他們更是齊國的臣子,到底是聽皇帝的還是聽城皇的,這顯然是個難選題。


    聽皇帝的可能被神仙懲罰,聽城皇的可能會被抄斬。


    “陛下,反了,反了!齊公公反了,好多人都反了。大街上都是暴民,全都反了!


    ”


    中年太監氣喘籲籲的跑進宮報信,鼻青臉腫衣服破爛很是狼狽。


    被圍堵之後,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左繞右繞的避開人群,一路狂奔回皇宮。


    “蠢奴才,我看你想反!”


    皇帝直接衝過來,一腳把中年太監踹了出去。


    此前派人去袁宅並非不敬仙神,實乃上剛剛才經曆殘酷的爭儲,猜忌是很正常的心態。再加上做太子時就造過類似的謠言,自然會按照心中所想安排。


    可因為一個夢,皇帝知道自己錯了。


    被夢驚醒後就讓身邊人解夢,一問才知道都做了相同的夢。如果這樣還想不到,那也坐不到皇位上。


    正後悔著急上火的時候,中年太監回來喊造反,正好撞在槍口。


    不過經這麽一折騰,倒也提醒了皇帝。


    “快滾去給朕傳旨,讓大統領撤兵!


    !不行,一道旨意不夠,多發幾道……朕親自擬旨,不光給大統領,派人到全城去喊,讓所有人都聽到……還有,在宮裏擺上香桉,朕要告罪祈福……”


    皇帝當然不會輕易認錯,但那也得看是什麽錯。


    這邊寫好了旨意把一群太監都趕出去傳旨,那邊就已經擺好了香桉祭壇。所有的皇子嬪妃全都喊起來,皇帝領頭焚香告祭。


    “陛下有旨,袁相如敕封城皇,乃齊國之福報。大赦天下,率土同慶。為袁公立廟塑身,享萬家香火。待廟成之日,陛下當親自待群臣拜祭……”


    幾十個太監騎著馬,分著不同方向狂暴。手裏高舉著聖旨,一邊跑一邊大聲呐喊。


    “萬歲!萬歲!陛下萬歲!


    ”


    百姓們聽到旨意,頓時是山呼萬歲。


    不過回家是不可能的,繼續在街道上呐喊狂奔。


    之後宮裏又傳出幾道旨意,街道上迅速掛起彩帶華燈,慶祝京都城皇的誕生,祈禱來年的平安。


    本來一個平凡的日子,生生弄出了節慶日一般的狂歡。


    皇帝當機立斷亡羊補牢,大統領也在歡呼聲中接到旨意。


    袁宅那邊也得到了撤兵的命令,禁軍飛快的收撿弓箭打掃戰場。大統領更是顧不得自身重傷,馬上拿出解藥,想要給齊公公服用。


    隻是這個時候,已經沒用了。


    坐在袁相如臥房門口的台階上,眼神混濁的望著前方,心跳氣息半點也無。


    在全城的狂歡中,在喜慶的日子裏。齊公公緊隨袁相如,死了。


    …………


    帝寬仁恭儉,愛民恤物。百姓驚夢,夜奔走呼號。臣下請宵禁,緝拿亂民。帝拒,曰民樂,朕當同樂。懸絲綢彩燈,令臣下與民共歡。後世雲,帝仁者於天下,千載仁君也。


    《青洲誌·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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