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從薄雲後麵探出頭來,如同蝴蝶的翅翼般,輕盈軟薄。


    車誌尚站在城樓上,居高臨下地俯瞰著整座城,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心想:“管他是什麽狗屁推官,在這裏還不都是老子說了算。”


    莫念剛剛起床,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門,便收到了李楚的信,上麵寫道:“財在密室,具不可察。”她微微皺了皺眉,將信紙折疊好,揣進懷裏。


    江如眠看完信件的內容,臉色凝重道:“這個車誌尚也太過謹慎了。”


    “我們可以再查查。”


    江如眠搖搖頭,說道:“婉兒一直呆在青樓,再查下去變數太大,對我們不利。”


    莫念讚許地看著他,說道:“大人,你考慮得比我周全多了。”


    江如眠笑了笑,臉上露出一絲靦腆的神色,沉吟片刻後說道:“能不能讓他自己把贓款吐出來呢?”


    莫念聞言,眉梢一挑:“引蛇出洞。”


    夜色黑沉,仿佛是無邊的濃墨被重重地塗抹在天際,唯獨月亮散發出冷冽的光。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打更人的聲音漸行漸遠。


    莫念等人趴在草叢之中,緊緊地盯著車府的動靜。


    “我們在這裏就行了,你來幹嘛?”莫念小聲問一旁的江如眠。


    “我不放心你。”江如眠環顧四周,語氣裏充滿了擔憂。


    莫念柔聲安慰道:“放心吧,我有經驗。”


    “你?”江如眠狐疑地看著她。


    莫念連忙解釋道:“做生意嘛,明裏暗裏,有來有往。”


    “他是誰?”江如眠指著李楚,警惕地問道。


    莫念眼睛緊緊盯著車府門口的幾個門房,隨意說道:“李楚,我結交的好友,我們合夥開了個茶鋪。”


    江如眠聞言,臉上露出一絲了然的表情,他看著李楚,笑著說道:“幸會。”


    莫念惱怒地踢了他一腳,低聲說道:“現在不是閑扯的時候!”


    江如眠委屈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吭聲。


    夜漸濃,門房的鼾聲此起彼伏,顯得十分嘈雜。


    “趁現在!”李楚壓低聲音說道,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前方。


    江如眠剛要往前衝,被莫念一把按住,小聲說道:“你望風。”便和李楚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楚和莫念的身體像鬼魅般在屋頂上穿梭,悄無聲息地接近前院,在一處偏僻角落停下。


    “書房就在前麵。”李楚指著一間房門緊鎖的屋子,輕聲說道。


    莫念點點頭,輕手輕腳地走向書房,李楚四下張望一下,緊跟其後。


    “開鎖!”莫念小聲說道,右拳緊握,蓄勢待發。


    李楚拿出一根鐵絲,在鑰匙孔中攪動幾下,隻聽“哢嚓”一聲響,鎖芯應聲而開。


    “吱呀”一聲,莫念輕輕地推開門,屋子裏漆黑一片,沒有一點燈光,隻有窗戶外透過來的微弱的月光照射進來。


    莫念走到書桌前,借著微弱的月光仔細觀察房間,屋子的布置十分樸素,隻有一個書架,上麵零零散散地擺滿了厚厚的書籍,桌椅也是木製的,但卻十分堅固,沒有半點損壞。牆壁上還鑲嵌著一塊玉石,光滑圓潤,一看就價值不菲。


    “比我想象的差遠了。”莫念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嘴裏喃喃自語道。


    李楚四處打量著房屋,嚴肅地說道:“快找找開關在哪,記得翻亂點!”


    莫念聞言,連忙站起身四處翻找起來,把書和櫃子裏的東西都翻得亂七八糟,甚至連桌子上的筆架和硯台都沒放過,但是卻仍舊一無所獲。


    莫念急得滿頭大汗,心裏暗罵:“不會被那狗東西給耍了吧。”


    就在這時,李楚隨身靠在一個花瓶處,花瓶“啪”的一聲碎裂一地。


    “轟隆隆”他身後的牆壁突然移開一條縫隙,暗門被緩緩打開,露出一條漆黑的通道。


    二人對視一眼,心裏頓時鬆了口氣。


    花瓶破碎的聲音驚動了門房。


    “誰?”門房大喊一聲,手裏拿著火把走了出來。


    “快走!”李楚一把抓住莫念的胳膊就要往外跑。


    莫念眼疾手快,猛地甩開他的手,轉身就要去扣牆上的玉石。“嘎嘣”一聲,玉石被很輕鬆地扣了下來。忽然書房的燈全部亮了起來,刺眼的光茫讓李楚和莫念都不自覺地眯了眯眼睛。


    “來人哪!招賊啦!”門房大喝一聲,舉著火把就追了過去。


    正在酣睡的車誌尚被猛然驚醒,他從床榻上彈起來,還沒來得及穿衣服跑出屋子。


    李楚一看情況不妙,拉起莫念縱身跳出窗外。


    待車誌尚走進書房,隻見書籍亂七八糟的散在地上,牆壁上的玉石不翼而飛,密室的暗門敞開著,裏麵黑黝黝地如同地獄,一陣涼風吹過,吹動著窗戶上的幔帳沙沙作響。


    就像是被人一拳狠狠地擊中心髒,心髒驟縮,一瞬間,車誌尚感覺自己呼吸困難,腦袋裏嗡嗡直響。


    “快追!”車誌尚咬牙切齒地說道,雙目赤紅,額頭青筋暴起。


    莫念和李楚躲在花園的隱蔽之處,大口喘著粗氣,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水,心髒撲通撲通狂跳。火把將院子照得通亮,眾人的身影在地麵投下一個個模糊的影子,仿佛被投入湖泊中的石頭一般。


    忽然聽到有人大喊“走水啦!後院走水啦!”


    眾人聞言,慌慌張張地跑向後院,隻見大火燒得正旺,火舌在黑夜中吞噬一切,濃烈的光影將整個院子照得通紅。


    莫念趴在草叢的縫隙中,看著火苗一寸一寸地瞧著前院蔓延,記憶忽然閃回到那個夜晚,家中也燒起這樣的大火,院子裏的柴垛化作巨龍,在狂風之中瘋狂舞蹈,很快連成一片火海。屋瓦激烈地爆炸,瓦片如冰雹般漫天紛飛。而她躲在阿父的懷裏瑟瑟發抖,親眼看著自己的父母隨著大火灰飛煙滅。


    莫念的身體在草叢中劇烈顫抖起來,她緊緊抱住自己,渾身瑟瑟發抖,眼淚止不住地流淌。她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輕喚自己的名字,她猛然回過神來,後院的仆人正在手忙腳亂的救火,身旁李楚焦急的聲音在耳畔回蕩:“少主,少主!莫念······”


    莫念用力擦拭眼淚,努力使自己清醒過來,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控製住情緒,冷冷的說道:“快走!”


    二人迅速翻出牆外,遇到正蹲在車府屋後草叢中的江如眠,手中握著一個已經熄滅了的火把。


    江如眠察覺到莫念的異樣,快步走了上去,關切地問道:“你還好嗎?”


    “此地不宜久留。”莫念強忍住眼眶的酸澀,催促道。


    三人乘著夜色,迅速消失在街角的盡頭。


    車府後院,車誌尚正一臉凝重地望著熊熊燃燒的大火,目眥欲裂。


    “不管是誰,我一定不會放過你!”他雙眸血紅,憤怒地吼道,聲音中夾帶著一種撕裂心底的恨意。


    一個仆人跌跌撞撞地跑到車誌尚身邊,戰戰兢兢地說道:“大人,這火勢一時半會兒滅不了,不如······不如您先回房歇息。”


    “滾開!”車誌尚憤怒地揮開他的手,眼中冒著熊熊火焰,仿佛一匹受傷的野獸,讓人望而生畏。


    仆人嚇得連忙跑來。


    車誌尚念頭一轉,忽然叫住那個仆人,皮笑肉不笑道:“你叫什麽名字?”


    “回大人的話,小人名叫方明。”


    車誌尚摟著他的肩膀,低聲說道:“方明,以後你我就是兄弟。你放心,你的父母妻兒我都會幫你照顧的。”


    話音剛落,他抽出隨身帶的匕首,猛然刺進方明的腹部,鮮血噴湧而出。方明的眼珠子睜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瞪著車誌尚,嘴唇蠕動了兩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車誌尚抬腳將他踢倒在地,佯裝慌亂道:“來人!快來人哪!”


    一群仆人匆匆放下手中的水桶跑過來,一看到躺在地上渾身是血的方明,不禁嚇得魂飛魄散。


    “大人,他、他怎麽了?”有人結結巴巴地問道。


    車誌尚一臉悲痛地說道:“剛剛有個刺客要刺殺我,幸虧方明替我擋了一刀,我才幸免於難。可是······可是他······”說到此處,他哽咽起來。


    丁成禮早早就收到江如眠的指示,看火燒得差不多了,便帶領著衙役和水車趕來。


    他一走進院子,就看到一具屍體橫陳在院中,不由得愣在原地,心裏一陣惡寒。


    車誌尚一身睡衣,失魂落魄地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一看到丁成禮,立刻衝了過去,哭喪著臉說道:“丁大人,你總算來了,有人要刺殺我,還燒了我的院子!”


    丁成禮眉頭緊皺,安慰道:“車大人,你受驚了。這屍體是怎麽一回事?”


    管家連忙湊上前,恭敬地說道:“回大人的話。那刺客想要刺殺我們老爺,方明為了保護我們老爺,被······”


    丁成禮的臉色更加沉重了,他安慰地拍了拍車誌尚的肩膀,說道:“車大人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凶手,還你一個公道的。”說完,他扭頭對身後的幾個捕頭吩咐道:“你們幾個立刻去四周查探一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車誌尚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方明為了救我而死,我一定要為他風光大葬!到時候你們一定要來參加,我要讓他風風光光地走!”


    丁成禮點了點頭說道:“這是自然。”可心中的疑慮卻越來越深。


    月亮終於從厚厚的雲層裏探出頭,月光灑滿廢墟,在樹葉上留下斑斑駁駁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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