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林依舊,香氣縈繞。


    木屋裏少蝶沉沉睡著,她誠然是已經力竭至極。


    趙驚雲在灶台前收拾,準備飯菜。


    他又做了一鍋花糕。


    乃是用上了花林裏新鮮的花,味道是尤其清甜的。


    花仙在窗邊,看著趙驚雲,帶著一抹笑意,感歎,「當真是厲害啊。」


    趙驚雲輕輕一笑,「和師姐師兄相比,我能夠做的,也就是這個了。」


    「打打殺殺的有什麽好,像你這樣的,才是歡喜的路子。」


    花仙淡然道。


    「但是,如今我們正是麵臨著危險之際,我卻不能夠幫到師姐什麽。師姐護著我們,已經是受了很多苦。」


    「沈姑娘誠然是不易。」


    花仙也不由得感慨道,「我想她來日定然是能夠越來越厲害。」


    「我想師姐也能夠是。」趙驚雲讚同道。


    花仙帶著笑意,對上趙驚雲的目光,點了點頭。


    木屋之外,從花林之間,一路緩緩而歸的,是楚炎。


    他的目光是渙散著。


    沈落的離開在他的心裏激蕩著,失落和擔憂的情緒隨之起伏,勾出了楚炎的心裏無法割舍的深深惦念。


    他心裏一麵如此憂慮,一麵又深深的為沈落而祈禱。


    沈落這一路走過來,已經是遭受了太多艱難和考驗,楚炎隻想著這世道能夠給她一個好結果,而非是讓沈落在艱難裏走下去。


    沈落是那樣不甘願的人。越是這樣想,楚炎的心裏,也便是愈發難受。


    如果沈落能夠是和沈宴卿一起,不竭力將清原扛起在自己的肩膀上,那麽而今她也絕不會遭遇著這些艱難之事。


    而正是這樣的不屈和堅定構成了一個完整的沈落。


    一個堅定到底而又愈挫愈強的沈落。


    在一片思緒萬千裏,楚炎走回了木屋之前,聞到了那濃濃的香氣,乃是從灶台那邊飄飛而來,楚炎才終於是將自己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必須是要記著自己眼下最要好好考慮的事情是什麽。


    沈落已經是往火列去,正如沈落所囑咐的一般,而今他應該肩負起來清原此間的責任,好好的走下去,好好的照顧著趙驚雲。


    如果他都是要在此落魄淒涼,那趙驚雲又該怎麽辦?


    在這麽一刻,楚炎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沈落誓死也是要守護著他們的心情。


    楚炎深吸口氣,用同樣的堅定之念落在了自己的心裏,他想,他也是要好好的走下去。


    一路往木屋那邊去,花仙見著楚炎回來了,道,「唔,符咒之術練得如何了。」


    楚炎盡量笑了一下,「有進步了。」


    「那且是要繼續好好修煉。」花仙鼓勵道。


    楚炎點了點頭,看向了趙驚雲。


    趙驚雲此時正忙活著做飯菜,楚炎看著他,心頭微微起伏,想著自己是要如何和趙驚雲說起來沈落的事情。


    他的思緒亂著,到底也是理不出一個頭緒來,想來還是先將此事放一放,就像是沈落所說的那樣,等到到了應該說起來的事情,便是他不想開口,也是要說出來的。如今更為重要的事情,還是好好修煉,盡快安排往碧水城一趟的事情,將封印鎖歸還回去。


    楚炎默默想著,眼下便是打算著做下了這樣的決定了。


    花仙看著楚炎,看出了他是有心事的,輕輕道,「你在想什麽?」


    「想如何才能夠精進。」


    楚炎坦然,隨後,他便轉身離開了窗邊。


    花仙微微擰眉,跟了上去。


    楚炎在樹下坐下,輕輕抬眸,看花仙接近在了自己的麵前。


    「發生了什麽事情?沈姑娘呢?」


    花仙壓低了聲音。


    楚炎抿了抿唇,他心裏的苦處,和當年在清原山一樣,誠然是隻能夠向花仙傾訴了。


    他知道沈落此行的決心,他不能夠去做了那個阻攔著沈落往火列去的人,他知道趙驚雲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情,一時之間也定然是不能夠接受了。而如今在自己的身邊的,隻有眼前的花仙,是能夠聽得他說起這些事情的。


    「師姐……她離開了花林。」


    楚炎低聲道。


    花仙愣了一下。


    看著楚炎那十分失神的臉色,花仙能夠了然到他定然是沒有說起玩笑話的。


    「沈姑娘離開了花林?


    為什麽?」花仙也坐了下去,在楚炎的身前,詢問道。


    楚炎歎口氣,「在山中山與我師姐那一行道修的交談,你是聽到的吧?」


    花仙輕輕一點頭。


    楚炎咬了咬唇,「師姐……也是要走那最後火列之門,往火列裏去。」


    花仙一滯。


    這是她絕沒有想到的事情。


    「如果我沒有揣摩的錯的話,你們與火列之間,大抵是有著深仇的吧。」


    花仙輕聲道。


    楚炎看了花仙一眼,沒有否認。


    「幽冥山都是有通靈之物,雖然不及你們道修神通之廣大,但是靈是妖,也算修煉不淺。我自第一次見著沈姑娘的時候,便了然了她絕非是尋常之人。她的真氣之間流淌著的分明是浩蕩的清冽真氣和劍氣,可是,卻又被與之相悖的烈火之魔氣困著。甚至似乎還並非是一種魔氣困著沈姑娘。」


    楚炎明白花仙的揣測。


    「為了救我們,師姐與火列的人相抵抗,受了重傷,練就了烈火之身,以此才讓我們一行,能夠躲過了一劫。」


    「唔……」花仙不禁是感歎,「如此心性和意誌,絕是不可多得。沈姑娘這般的道修,擁有如此堅定道心,誠然是你們一門派之幸。」


    花仙繼續說下去,「兩股相悖的真氣困在沈姑娘的身上,她須得是去承受著比一般道修多百倍的痛苦。」


    楚炎皺了皺眉。


    「不過,楚炎,這既然是沈姑娘選定的路,便是痛苦,我想她大抵也是心甘情願承受的,往火列去,也是她內心所堅定之事,道心堅定之人,若是不能夠讓她去謀求心中所望謀求的事情,隻怕是比要了她的性命,還要痛苦百倍的事情。而且,沈姑娘既然是烈火之身,往火列去一趟,也未必便全然是一樁壞事情,或許這其間還能夠得到意外之喜。她的烈火之身,若是想要能夠全然適應,也是離不開火列的。」


    聽了花仙如此說,楚炎的心裏雖然是明白她便是要來安慰自己的,但是也不禁想了想她所說的這些。


    自己到底是不能夠為沈落往火列去的這一趟做什麽事情,不如便是深深的為她而祈禱。


    「你方才所說的,我師姐似乎還被另外的魔氣所困,這是什麽意思?」


    楚炎開口詢問道。


    「唔,這個……我也是難以能夠說得清楚的,你也是知道,我還是借著你的符咒之術才能夠在此間蘇醒過來的,到底不是能夠窺探像你師姐那樣真氣已深的道修的內府。」


    花仙回答道。


    楚炎輕輕點頭,「我明白了。」


    花仙想了想,「楚炎,你不必太擔心,據我觀察,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都是沒有沈姑娘那樣堅定的道行的。她既然是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來,不管遇到了什麽磨難,想必也是定然能夠渡過。你便是再如何憂慮,


    也是無法為沈姑娘做些什麽的,還是好好修煉,做好能夠謀求之事,我想,這也是沈姑娘對你的希望。」


    楚炎頓了一下。


    他了然了花仙的意思。他是不能夠辜負了沈落這一路走過來所付出的所有。


    「花仙,謝謝你。」


    楚炎抬眸,看著花仙的眼睛,真誠的說道。


    花仙輕輕笑了笑。


    「不必與我說這些,你我不是也都十分明白的,是你的符咒之術,我才能夠蘇醒過來。」


    楚炎也笑了下,他的心裏在此時也終於是能夠釋懷了一些,想來沈落定然是能夠越來做好的,在他的心裏,也是要對沈落懷著如此的堅信。


    「那……這件事情,我是該如何和驚雲說起來?」


    「驚雲……」花仙想了想,「我見他還是一個容易適應了事情的人。」


    「師姐與我說,若是他不問起來,便不必說了。」


    楚炎微微擰眉。


    「沈姑娘自然是有她的考量,她所做下的決定,也是為你們好。你便是聽了沈姑娘的決定吧。」


    花仙道。


    楚炎輕輕一點頭,他又垂下眸子,眼底不可避免的閃過了悲傷和落魄的情緒,他終究是用上了自己的力氣,將所有無意義的情緒都壓製了下去。他必須是要知道自己最應該去做的事情是什麽。


    「好,那就這樣吧,」楚炎堅定的點了點頭,也是在給自己一個肯定的安慰。「回木屋那邊去。」


    說著,楚炎便站起身。


    花仙淺淺一笑,了然楚炎的心意,知道他就算是有深深的不舍念頭,此時也是用著他的力氣壓製下去了。


    楚炎和沈落到底是從一個山門裏走出來的人,他們的身上似乎也都是能夠流淌著相似的心血,是能夠在苦楚之時,繼續生長出清朗的勇氣來。


    身後的山中山地界已經是越來越遠,沈落的步子堅定,一路往山海的方向趕去,並沒有因為任何事情而在此停留。


    沈落的心頭微微起伏著,盡管是有這樣的微微起伏,也不曾撼動她的決心。


    是要一路往前,是要愈發堅定,是要從火列帶回沈清和的元神,是要沈清和能夠走進真正的大能會走的輪回路。


    沈落的心底的念頭隻會是愈發堅定。


    在接近了日暮之時,她趕到了山海之前,海潮之上仍然是餘著一些赤色,那是封印火列鼎而留下的未散盡的可見。沈落看著這樣的場麵,不禁是觸景生情,即便這樁事情過去了不過半月,在沈落的心裏,卻仿佛是已經滄海桑田了一般。不過是這萬流之間的彈指一揮間,而落在了沈落的生命裏,便是這樣的足以改變了她的行進之路的一場浩瀚的風。吹起的風沙仍舊是不散,混亂之間是那樣的令人難以心安,而隻要是能夠在模糊之間見著一點點天光和可進的方向,沈落便會逆著風暴繼續往前去。她心中的堅定不屈,無論到了什麽時候,都要去謀求她所念之事。


    隻要她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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