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神殿。


    “裴尊,您已經一個月沒有執行任務了。”


    雲霧繚繞的城門,黑袍男子恭敬叫住正欲離開的修長身影。


    鎮神殿秉承著一視同仁的規矩,無論是高高在上的序列傳承還是螻蟻般的外門弟子,每個月都要做貢獻。


    裴晚止步,麵無表情地點頭。


    任務大殿人滿為患,當勝雪白衣的俊美男子走進來,周遭瞬間噤若寒蟬。


    裴序列!


    這個男人最不像魔教中人,因為他溫文爾雅,眼神純淨清澈,仿佛是一個安靜的鄰家哥哥。


    可沒人比他更像魔鬼,因為他隨心所欲、捉摸不透,情緒跟正常人不在一條線上。


    如此反差,更顯裴序列的恐怖之處!


    裴晚環顧嵌在牆壁的令牌,隨意攫取一塊,平靜走出宮殿。


    “那是先天境一階,大衍聖地的外門長老,序列之間競爭愈發激烈了!”


    有弟子眼尖,敏銳捕捉到令牌正麵一閃而逝的資料介紹。


    越階而戰如同家常便飯,這就是戰力非凡的鎮神殿序列傳承,他們這群螻蟻隻配仰望膜拜。


    “何止是序列競爭,上層也暗流湧動啊,咱們鎮神殿這艘萬年巨艦,該由誰來掌舵?”


    一些弟子壓低聲音,眉宇間憂心忡忡。


    殿主殞命在罪惡深淵,最高寶座空缺,五個副殿主各自栽培序列,而問鼎大典是至關重要的籌碼。


    誰能脫穎而出,誰身後的副殿主就占據先機,甚至是決定性的優勢。


    當然,一切跟他們無關,畢竟連站隊的資格都沒有,隻是希冀不生動蕩,歲月靜好。


    ……


    天寒地凍的凜冬域,陰雲沉沉,荒野白雪皚皚。


    一輛輦車在虛空隆隆碾過,中年男人一雙濃墨眉頭深皺,身邊嬌柔的婦人依偎在他懷裏。


    “相公,再慢一點。”婦人嗔罵,嫌棄輦車速度太快,影響她觀賞雪景。


    “聖地玉簡傳音,我被鎮神殿盯上了,就因為搶了一座靈礦。”


    男人麵色焦急,恨不得眨眼就出現在聖地,方能保證性命無恙。


    “怕什麽,夫君你是最棒……”美婦的聲音戛然而止,眼神透著濃濃驚悸。


    有人踏雪而來,在山峰駐足,彎腰摘下一株被雪覆蓋的枯萎小草。


    “裴晚!”男人攥緊手中的七彩磨盤,麵色陡然慘白,像風雪中抖蔌的樹枝。


    婦人更是駭恐,直接癱軟在輦車裏,懷裏的古琴都抱不穩了。


    裴魔的名頭太響亮了,盡管才脫胎境七階,可她壓根不信夫君這個先天境可以應付。


    “殺!不墜聖地榮耀!”


    男子怒吼一聲,雖隻是大衍聖地區區一個外門長老,但也不可能臨陣怯逃。


    七彩磨盤橫亙虛空,磅礴的法寶威能如一座座山嶽覆壓而落。


    鏘!


    劍勢攪亂漫天風雪,形成一道恐怖的劍氣結界,呼嘯吞噬萬物。


    “怎麽可能?”


    婦人毛骨悚然,頭皮都要炸裂掉,那是一株草!


    以草為劍。


    磨盤被震飛,枯萎草兒呈不可抵擋之勢斬向男子,靈力悉數被切斷。


    “噗——”男子雙目圓睜,手臂被卸掉,血液與雪花融合。


    草莖緩緩推來,像給梨子削皮一樣,平平地在脖頸削掉一片帶血的圓皮肉。


    “裴魔,無冤無仇,卻要趕盡殺絕,你做人還有底線嗎?!”


    男子歇斯底裏地咆哮,感受生命慢慢流逝,絕望又不甘。


    裴晚走進輦車,怔怔地看著斷裂的小草,輕聲道:


    “永遠別拿底線道德綁架我。”


    說完從自己身體抽出一柄晶瑩剔透的斷劍。


    準確來說,是從靈魂拉扯出來。


    斷劍像是一件精雕細琢的藝術品,美得不近人情。


    在男子恐懼的眼神中,斷劍將他神魂血肉緩緩吞噬,血水瘋狂四濺,轉瞬後輦車隻剩一句斑駁的白骨。


    像是死去很久了。


    婦人顫抖低泣,幾乎嚇得昏厥過去。


    一株草就將夫君斬了,這一幕太過震撼驚悚,裴魔的劍法究竟強到什麽程度。


    “埋葬吧。”裴晚拆卸輦車一角做墓碑,將白骨埋進雪地裏。


    隨後失神地看向天空。


    他想起前世,那個在網吧通宵的叼煙青年,他隻是在玩遊戲而已。


    “斷劍重鑄之日,騎士歸來之時!”


    銳雯在他的操作中超鬼0-18,正玩得興起便昏厥了。


    醒來睜開眼,熟悉的穿越流,在一個玄妙修仙世界,他成了不足半歲的嬰兒。


    體內有一柄晶瑩斷劍。


    被吞噬者越是仇恨他,斷劍滋補的效果就越強。


    “你最好恨我。”


    這句話儼然是裴晚的口頭禪。


    其實他不想穿越,也不想要什麽金手指,快樂最重要。


    可他沒有。


    “裴尊上,饒命!”


    見惡魔發呆,婦人再也承受不住折磨,跪地哭哭求饒。


    裴晚回過神,就要一掌拍碎她的天靈蓋,可他停住了。


    女兒殘忍無情的言語對他打擊太大,裴晚皺眉問道:


    “我是好人麽?”


    “是……是!”婦人顫顫巍巍,就要解開衣裙,“我願意服侍尊上,給尊上做奴隸。”


    裴晚盯著她的胸脯,平靜道:


    “騷雞,他是你的道侶啊。”


    “不……他霸占我,我是屈辱從他。”為了求生,婦人痛哭流涕,編纂夫君惡跡斑斑。


    “原來殉情隻是古老的傳言。”


    裴晚張開雙臂擁抱大雪,看向她身邊的古琴,饒有興致道:


    “我女兒彈琴好聽,你也彈一曲。”


    婦人如逢大赦,哭啼著撫上琴弦,她害怕下一霎那就身首異處。


    琴聲飄忽顫抖,音色憂鬱而陰森,像一個幽靈的嗚咽


    “你想用琴聲埋葬我麽?歡快,歡快,歡快。”


    裴晚走出輦車,在荒野漫無邊際地徘徊,大雪很快讓他白頭。


    婦人恐懼的目光中,俊美男子竟獨自翩翩起舞。


    雪白天地,剛殺完人卻自顧自陶醉在舞裏,形成的構圖呈現出一種妖豔的美。


    絲毫不覺違和。


    漸漸的,婦人竟沒有惶懼,更沒有喪夫之痛,沉浸在這一幕無法自拔。


    在殘酷的修仙世界,在虛無縹緲的長生夢裏,在無盡殺伐歲月中,一個人起舞仿佛是靈魂掙脫束縛的自由自在。


    世界群魔亂舞,他不融入,一個人也能翩翩起舞。


    琴聲慢慢愉悅舒緩,如珠落玉盤清泉流淌,婦人發誓,這是她平生彈奏過最美的琴曲。


    可笑的是,在她夫君的屍體旁邊。


    飛禽鳥獸盤旋在空中,靜靜欣賞著男子的獨舞,雪越下越大,白衣白發,隻能見到那雙清澈純淨的湛藍色眼睛。


    一舞畢,裴晚消失在風寒裏。


    踐踏著潔白完整的雪地,留下他的痕跡,他的標記。


    ps:修煉境界——


    開脈境、脫胎境、先天境、法相境、爭渡境、仙,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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