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下午五點,這一天當中最放鬆也最美好的時段,傾斜灑落的夕照濃烈如陳年的美酒,卻不會刺眼,籠罩著這座安詳靜臥的老城,勾勒著金紅色的花邊。


    諾曼城人流量最大的街道上,白發老嫗追著孫子到處跑,年輕男子凝視著愛人美麗的臉,身旁的老樹沉默著站在那裏,靜靜觀察著這一切。


    這一切,安然而甜美的景象。


    直到從街口轉過三個人來,勾肩搭背的三個醉漢,雄糾糾氣昂昂地向前行進,步伐卻歪歪斜斜,全靠三人相互撐持才能保持站立的姿勢。


    隔著老遠,就能聞到他們身上濃烈的酒氣,他們眼神惺忪,卻毫不妨礙一起放聲高歌,唱到後來簡直就像是大喊大叫,糟糕的歌聲把整個街頭的美好氛圍破壞的一絲都不剩。


    他們身後不遠處,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無奈地跟在後麵,最後還保持清醒的居然是阿芙拉,但是她也隻能對這三個家夥束手無策。


    震驚的行人匆忙讓開一條道路,有幾個衝動的小夥子衝上去想要製止他們。阿芙拉不忍直視般捂上了眼睛,沒多久就聽到他們被撲通撲通丟到一邊的聲音。


    "快去找治安軍。"他們商量著派一個腿腳靈便的同伴去找維持城內治安的軍隊,阿芙拉歎著氣搖了搖頭,恐怕治安軍也對付不了這三個都是高階以上的醉漢。


    隨手打發掉幾個小夥子的迪奧斯豪放的哈哈一笑,再次高歌起來,他唱的歌曲帶著南方神聖同盟的烙印,曲調回蕩中帶著一股勢不可擋的豪情,顯然是一曲來自沙場的戰歌。在場的眾人可能沒有一個知道,這首戰歌來自於曾經的伊蘭迪爾城。


    另一邊的伊爾洛低垂著頭,哼著一曲婉轉的歌謠,並不是他最喜歡的《月光薔薇》,反而像是慈愛母親哄孩子睡覺的搖籃曲。這種曲調溫婉的童謠,卻被他唱的撕心裂肺,沉痛如一曲鎮魂歌,他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猙獰而低沉,完全破壞了他平日裏翩翩的風度。


    "這不是伊爾洛先生嗎,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旁邊的人群中,年輕的女傭兵驚訝道,一臉夢想破滅的表情。納奇尼果然沒有說錯,三人之中竟然是伊爾洛最先被認了出來。


    談論間,一小隊治安軍士兵已經快步跑了過來,女傭兵想了一下還是快步走了上去,提醒道,


    "你們最好謹慎點,他們三個中最帥的那個,"她一臉痛心地指了指低垂著頭的半精靈,"他是諾曼城中有名的傭兵,是一位高階巔峰的遊俠。"


    "高階巔峰?"領頭的治安軍小隊長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猶豫道,"可也不能這麽放任下去啊...前麵不遠可就是王宮了。"


    "我建議你還是聽她的勸,"阿芙拉走了過來,無奈道,"你以為隻有一個高階遊俠嗎,另一邊那個大個子大叔看到了嗎?"


    "好像有點麵熟..."小隊長仔細打量著迪奧斯,有些氣憤道,"穿著軍裝還敢喝成這樣,還算是帝國的戰士嗎!"


    "他很快就不是帝國的戰士了,而且,"阿芙拉頓了頓,"而且,他是一個上位戰士。"


    小隊長愕然片刻,心中暗暗慶幸自己剛才沒有衝動地直接去製服他們。


    猶豫片刻,他派一個士兵去尋找援兵,自己帶著剩下的手下疏散著圍觀的群眾,免得把這兩個煞星惹毛了。


    "高階遊俠,上位戰士..."他喃喃道,"那中間這個穿法師長袍的莫非還真是個法師?"


    "是啊,也是高階,"跟在他旁邊的阿芙拉笑道,"他是我的老師,很厲害的。"


    "你的老師?"小隊長重複了一遍,納悶道,"那不能把他們帶回家,或者通知他們的家人來嗎?"


    "他們那個樣子,你覺得我怎麽把他們帶回家?"阿芙拉伸出細細的胳膊比劃了一下,思考道,"至於熟人...艾西婭顯然是不行的,那我認識的人隻有..."她抬起頭來,眨著眼睛說,"我要是說我認識的熟人隻有王上,你信嗎?"


    小隊長連連搖頭。


    "所以啊,我也沒有辦法了。"阿芙拉無奈地攤開了手。


    大街的盡頭是王宮前的廣場,小隊長匆忙上前幾步,和值守的軍官交代了幾句。軍官不信邪地派上了幾個戰士,卻無奈地看著一地的滾葫蘆,忽然仔細端詳了幾眼,驚道,


    "出手的那個,好像是迪奧斯將軍?"


    "喲,沒想到大叔還是將軍啊。"阿芙拉眨眨眼,納悶道。


    "將軍?"小隊長吐吐舌頭,感激地看了阿芙拉一眼,轉頭道,"長官,那怎麽辦?"


    軍官低下頭,和顏悅色的問道,"小姑娘,你說那個魔法師是你的老師?"


    "沒錯。"阿芙拉點點頭。


    "那他的名字是不是...阿萊格裏?"軍官有些猶豫的問道。


    "你怎麽知道?"阿芙拉好奇。


    軍官深吸了一口氣,拍拍小隊長的肩膀,"你沒動手,實在是太幸運了。"


    小隊長轉頭看了一眼,哭喪著臉道,"那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啊?"


    三個人四仰八叉地坐在"雷霆王雕像"前的台階上,正在召開他們平生第一場聯合演唱會,三人你方唱罷我登台,放肆的大笑聲和糟糕的歌聲遠遠地回蕩開去,無數的諾曼城居民圍攏過來,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卻又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看著眼前這難得一見的絕世景觀。


    斯諾頓王宮前神聖而肅穆的廣場上,這種事情怕是空前而絕後了。


    ******


    今天的軍務不是很繁忙,庫德蘭老將軍離開官署是正值黃昏,這是極為少見的。


    官署就在王宮的兩側不遠處,他和手下的侍衛隊打馬而行,轉彎想進入王宮前的街道,卻發現寬敞的街道居然水泄不通,人群圍攏在廣場邊,隱隱還能聽到狼嚎一般的歌聲。


    "這是,發生什麽了?"他皺著眉頭,示意一個侍衛去看看情況。


    "庫德蘭將軍。"庫德蘭統治諾曼城接近二十年,旁邊幾個居民已經認出他來,慌忙向他施禮。


    "這是怎麽了?"庫德蘭隨口問道。他的名聲很不錯,諾曼人也都知道他素來寬容慈祥,忙回道,


    "老將軍,聽說三個醉漢在廣場上唱歌呢,其中還有一位將軍。"


    "將軍?"庫德蘭的臉色頓時拉了下來,他現在任職"軍務總長",所有的將軍都歸屬他的管理,這讓他心中不由一怒。


    "過去看看。"他冷哼一聲,臉若寒霜,


    侍衛隊答應一聲,匆忙在前麵擠開一個道路,讓憤怒的老將軍過去。這個他的屬下,醉酒撒潑撒到王宮廣場上,肯定會成為一時的笑柄,他已經浮現出政務總長那張嘲笑的臉了。這次撞到他手裏,至少也是杖責五十,立即發往前線的待遇。


    "是哪位將軍?你怎麽不抓起來押往軍法處?"剛走出人群,廣場值守的軍官已經迎了上來,庫德蘭厲聲道。


    "老將軍,你看看就知道了..."軍官苦著臉,回身指了指。


    庫德蘭隨著他的示意看過去,臉上的憤怒頓時就融化成了一種哭笑不得的表情。


    "這個...這個..."他斟酌了片刻,拍拍軍官的肩膀,"這個不怪你。"


    軍官頓時如釋重負,詢問道,"老將軍,那我們現在怎麽辦?抓起來?"


    "抓起來?"庫德蘭斜了他一眼,哼道,"你看清他們最中間那個魔法師了嗎,去年在''勝利日慶典'';上,教廷的大審判長也是這麽想的,結果呢?"


    "是,是,那現在?"軍官連連點頭,知道老將軍那一口火還沒發出來就憋回去了,肯定想找個人發泄一番,自然也不甘忤逆。


    "這個..."行事果敢的庫德蘭罕見地撓撓頭,思索道,"這樣,你先守在這裏,我去麵見王上,讓王上來決斷。"


    "那現在,這些民眾?要不要出動軍隊驅散?"軍官指著台下越來越多的民眾,麵有難色。


    "不用,又不是什麽大事,出動軍隊反而會引起騷亂,你派手下維持好秩序就行,"庫德蘭轉身急匆匆向王宮行去,最後發泄般哼了一句,"況且,反正丟人的又不是我們。"


    "是。"軍官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同情地看了三個醉漢一眼,這下丟人可要丟大發了,軍隊都得替他們維持秩序。


    諾曼城,王宮前的廣場上,暮色漸起,氣氛卻熱鬧到了極點。


    廣場四周的燈柱已經漸次亮起,治安軍和值守軍分成小隊穿梭在人群中,不時大喊,"喂,那位觀眾,不要往前擠,又不是聽不到。"


    "還有你,說的就是你,那個小男孩,為什麽坐在你爸爸的頭上,擋到後麵的觀眾了,快下來。"


    "..."


    軍隊們維持秩序的本事真不是蓋的,呼喝間整個廣場都井然有序起來,偶爾還有商販在其中來一嗓子,"堅果瓜子小板凳嘍",一派其樂融融的氛圍。


    他們麵前的石台上,俊朗的半精靈歪歪斜斜地站了起來,高聲道,


    "下麵,有請我們''悲傷樂隊'';的主唱阿萊格裏為大家演唱一首..."他低頭詢問阿萊格裏一番,才抬頭繼續道,"他將演唱一首《故鄉的雲》,大家歡迎。"


    熱烈的掌聲和嗷嗷的喝彩聲震天價響起,廣場上的氣氛達到了高潮。


    (第一更,明天好像要上架了,當然,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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