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如歌。


    如絲紗般飄落的月光,籠罩著這片浩瀚而靜謐的森林,一切都安寂了下來,似乎連高大的樹木都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可在那如海潮般起伏的連綿樹冠之下,走獸奔吼,飛鳥撲鳴,混雜著秋蟲的悲泣,有著一種不同於白天的勃勃生機暗中湧動。


    縱使低地精靈已經統治了這片神秘的土地,可這裏依舊有更加強大而且稀有的物種繁衍生活。比如擁有半神的力量,作為森林守護者的古樹族群,比如傳說中月之女神的聖潔坐騎獨角獸,再比如說,那些橫行長空,甚至擁有部分巨龍血統的巨鷹。


    灑月泉林以西百裏,高聳危峙的山崖,樹木稀疏,白石裸露,是猛禽最為適宜的棲息地。午夜時分,忽然響起了震耳的撲翼聲,身形巨大的龍鷹扶搖而起,在空中盤旋了幾圈方才往北飛去。在這個過程中,另一隻同樣體型的龍鷹也翱翔而起,緊緊跟在了後麵。


    朦朧中,可以看到每隻龍鷹脊背上都有兩個隱約的身影。而且,還有另外一個共同點,兩個人影中靠前的那一個身形都相對比較纖細,顯然是駕馭龍鷹的低地精靈。


    這些流淌著稀微龍血的巨鷹,雙翼展開達到四米以上,能夠負載體型較輕的精靈在空中快速飛行。伊芙蘿拉,就擁有一隻龍鷹代步。,而阿萊格裏此時乘坐的這隻,居然要比那一隻還要大上一圈。在奧弗基爾為他們加持上風係的"輕身術"後,龍鷹們能夠同時承載著一名普通人類以及一名精靈的重量,雖然這樣難免會降低長途飛行的速度,但卻是阿萊格裏他們此時想到的,能夠最快回到河穀的方法。


    夜風撲麵而來,在這樣的高度和速度下,空中的風流凜冽而寒冷,如刀子一般。但阿萊格裏卻有些躁動難耐,坐立不安。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遙遙能夠看到側後方的空中,隱隱約約的黑點正跟隨在後麵。那是另外一隻由奧弗基爾駕馭的龍鷹,也是他本來想乘坐的,但卻被伊爾洛搶去了。


    至於他身前的那個龍鷹騎手...阿萊格裏轉過頭來,莫名其妙有些臉紅心熱。起伏的勁風吹拂她淡綠色的長發,淡淡的清香隨之傳來,一縷縷的撓著他的臉。阿萊格裏強忍住一股打噴嚏的衝動,心中暗罵伊爾洛不講義氣,但是此時木已成舟,人在鳥上,卻也毫無辦法。


    龍鷹的脊背算的上寬廣,但是適合乘坐的位置也就那麽一點。就在他身前幾寸處,伊芙蘿拉低垂著頭,貌似在非常認真的駕馭龍鷹,可是看她繃得緊緊的身軀和微微發紅的耳垂,顯然少女的心情也不是那麽平靜。


    除了纖細的軀體和清秀的容貌之外,精靈們最大的外表體征就是那對尖而長的耳朵,從頭發中悄悄伸展出來,就如兩枚玉白色的鮮嫩竹筍,讓人有一種想去觸摸一下的衝動。


    竹筍?自己為什麽會想到這種東西?阿萊格裏暗暗納悶,最後隻能歸咎於自己可能有點餓了。不過長長的耳朵也賦予了精靈們敏銳的聽力,伊芙蘿拉能夠聽到身後阿萊格裏砰砰的心跳,風有些冷,這讓背後那溫熱的呼吸更加明顯,她隻穿著一身單薄的裙衫,柔削的肩膀有些瑟瑟,顯現出一種優美的輪廓。


    就不能把頭發紮起來嗎?這個世界難道就沒有發夾這種東西嗎?阿萊格裏暗暗腹誹,不過思前想後,決定還是自己來打破這種尷尬,而且漸漸變得曖昧的局麵。


    "這個...伊芙——"他剛一張嘴,一股子冷風就直灌了進來,自然的偉力讓他不得不立即住嘴。


    "啊?"伊芙是精靈少女的昵稱,但是阿萊格裏似乎從來沒有這樣稱呼過自己?她有些緊張的回應道,微微側頭。


    "這個...我是說,什麽時候能到?"阿萊格裏伸出一隻手來掩住嘴,這讓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沉悶。


    "兩個人的話,龍鷹們的速度會降低很多,"伊芙蘿拉定定神,匆忙解釋道,"大概需要明天下午才——"


    話音未落,一股強烈的氣流迎麵而來,龍鷹下意識的側翼穿行,脊背上頓時顛簸起來。隻剩下一隻手支撐身體的阿萊格裏,明顯力道不足。被這股氣流一吹,一個踉蹌,向下就是一滑。這也不怪他,騎馬他有經驗,騎鷹他還真沒什麽心得。況且他身上還被加持了"輕身術",更是火上澆油,手指徒勞的劃過龍鷹光滑的翎羽,卻根本找不到什麽著力點。


    和他相比,輕車熟路的伊芙蘿拉坐的穩妥。


    她聽到身後一聲慘叫,剛要側頭去看,忽然就感覺到一雙大手伸了過來,緊緊抱住了自己纖細的腰肢。


    ******


    利亞伊奇城,夜色深湛如墨。


    前方殺聲震天,洛維托撫摸著腰間的紋銀十字劍,靜靜的觀察著整個戰場,獵獵的黑色軍旗在頭頂飄揚。這幾天的時間裏,對方的第一層防線已經基本被擊破,隻有眼前的利亞伊奇城,這個曾經的防線樞紐,城牆堅厚,暫時還沒有陷落。


    不過,也隻是暫時而已。微微一笑,英挺的副審判長暗暗計算著時間。他的身後,審判十字軍最為精銳的部隊正安靜的站在陰影中,做好了戰鬥的所有準備。緊緊握著標配十字劍的手上,戰士們的骨節都有點發白,這些曾經潛藏在陰影中的獵殺者,竭心盡力的鏟除著光明教會的每一個敵人,到頭來卻甚至不被治下的民眾所理解。被稱為"儈子手"的獵殺者們,跟隨著新的統治者,終於從幕後一步躍到了前台,或許還有些不適應,但是那種被目光所關注的感覺卻令他們非常享受。


    縱使深處陰影,卻沒有不會渴望被聚光籠罩的感覺。因此即使到現在,西爾維斯已經與光明教會徹底決裂,背叛他的戰士卻依舊不多。宗教審判所內部那種強者為尊的思想自然是根深蒂固,但是更重要的卻是,西爾維斯將他們從陰影中帶了出來,讓他們成為了一片土地真正的主人,而非原來幹著肮髒活計的清道夫。況且,宗教審判所本就是光明教廷中向心力最差的一部分,長久的黑暗浸淫之下,很難說他們對於光明的堅守還剩下多少。即使當年被大主教讚譽內心光明純淨的西爾維斯,現在的情況也人盡皆知,更何況其他人呢?


    不過洛維托可不會在乎這些,他在"勝利日慶典"之前就是西爾維斯的親信,雖然事發之後隻能在三大派係的爭鬥的夾縫中掙紮求生。但是西爾維斯以雷霆之勢重新上位之後,他就被從一個副隊長直接拔擢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副審判長。位高權重的他,在西爾維斯暫時離開的時候,甚至與阿娜麗絲塔同時代理大審判長的職務,是西爾維斯最為忠心耿耿的屬下。


    所以洛維托現在,隻需要聽從西爾維斯的命令。他凝注精神,等待著那個戰機的真正來臨。


    前方的戰鬥已經到了最慘烈的時刻,十字軍的戰士們在東麵的城牆上發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擊。巨大的攻城機械佇立在城牆前,巨大的破壞性力量瞬間爆發。矢石如雨,殺聲震天,慘叫聲中,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從城頭跌落在血泥中,分不清敵方我方。但是對方的防守還是頗為頑固,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依舊頑強的頂住了十字軍的猛攻。


    不過,也精疲力盡了吧?洛維托低哼一聲,目光一凝中似乎感覺到對方的夜空忽然一黑。他雙眼一亮,挺身而起,猛一揮手喝道,"是時候了!前進!"


    數千匹駿馬踢踏著小跑起來,速度變得越來越快。審判十字軍最為精銳的"黑營",像是暗影中一把無聲的利刃,亮出了猙獰的獠牙。在過去的戰爭中,他們曾無數次衝破敵軍陣型中最薄弱的聯接地帶,也曾直接奔襲對方要塞被砸開了缺口的城牆,他們被投入戰場的那一刻,就是決定勝負的那一刻。而今夜他們衝鋒的目標,赫然就是利亞伊奇城黑幽幽的城門。


    堅固而緊閉的鑄鐵城門,此時沒有任何異狀。盈丈巨木製造的攻城錘,也僅僅留下了一個白色的印痕,就隻能悵然止步。跟隨在洛維托身後的戰士們,就這樣迎麵衝鋒而去,似乎想要用血肉之軀打開這個破綻。


    可就在他們衝鋒到門前的那一刻,一陣嘶啞的門軸摩擦聲居然緩緩響起。


    "城門!城門!"


    城牆上的守軍將領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不由憤怒而焦急的大喊,"媽的,城門的守軍呢?"


    沒有任何回音。他在城門口布防了整整一個中隊,可是城門居然在緩緩打開,而自己的部下居然沒有任何回應。


    "馳援!"他用力拍了一下自己身邊的副將,隨即抬頭高呼道,"弓箭手!"


    密集的箭枝向著城門前攢射過去,偶爾有戰士被流箭射中,痛呼一聲翻身倒地,除此之外,依舊一片沉默。城門已經被拉開了一條窄縫,一股股濃鬱的陰影霧氣如粘稠的墨汁般從縫中滲透出來。


    "快射!"將領恨不得能在一瞬間就將城門前那些黑甲的戰士全部射死,可是來不及了。他話音還未落,仿佛有一個陰影的巨人,伸出臂膀用力一拉。


    城門大開!


    俊美的西爾維斯安靜的站在那裏,還保持著開門的姿勢,背上陰影的雙翼延伸進身後灰暗的城門洞中。那裏,密密麻麻的屍體堆疊在一起,死狀淒慘。


    "進攻。"他轉過身去,淡淡的命令道。


    雙刀再次出鞘,懾人的刀芒噴吐而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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