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肯城北,高塔巍峨。


    籠罩天空近百日的陰雲徹底消散,澄澈的陽光重新普照大地,沒有了"死神鬥篷"的阻礙,"聖白之塔"正在逐漸恢複著往昔的力量。


    半空中,肉眼可見的純淨光華被一片片的吸附到了塔身之上,在道道秘銀的紋路中緩緩流淌,光明的能量流湧動中,玄奧莫名的神術陣再次勾連相接,貫通一處。


    修長挺拔的白塔,重又變得光輝燦爛,就像沐浴在聖光中一般。


    神聖同盟的白棘花旗在蘭肯城頭獵獵飛揚,馳援而來的軍隊暫時接管了城池的防務。與此同時,幾位同盟中的名將,率領著行動迅速的騎兵部隊尾隨追擊審判十字軍,一片片淪陷的領土再次光複。


    危機消弭,蘭肯軍民歡欣鼓舞,可是在這慶祝的隊伍之中,並沒有他們的最高統掌者,大主教因涅迪爾的身影。在伊爾洛挾持聖女離開之際,他就引領一隊護衛軍追趕了上去,到現在也沒有回來。而沒有他的命令,城中再無任何一人膽敢靠近"聖白之塔",隻能遙遙望著白塔頂端的"石頭教皇"頂禮膜拜。


    所以,他們自然也不會發現,現在這九層高塔之中究竟發生著什麽樣的事情。他們更是不會知道,在這光輝燦爛的外表之下,一條有一條晦澀的精神力觸須正如同藤蔓般向著高塔的各個角落蔓延而去,悄然接管著這座強大神術塔的各處的控製權。


    無數條精神力觸須,如群蛇般攀爬纏繞,而所有它們的根源,正是那安靜佇立在高塔頂端的"石頭教皇",來自那棲身石像體內的"蒼白之主"。


    觸須延展的同時,一股股純澈的能量流,也正從高塔四處匯聚到一起,然後注入到石像之中。在聖光之力的作用下,細密的裂紋逐漸彌合,石質的肌膚竟然也緩緩變得柔軟起來。


    感受到體內的力量正在逐漸恢複,"蒼白之主"不由舒暢的吐出了一口濁氣。與"陰影之主"那個笨蛋不同,自己選擇了一個更為明智的附身方法。由光明神主親手鐫刻製造的"石頭教皇",本就擁有強大的光明能量,自己通過這樣間接的手段,就可以調用石像中儲存的光明能量。否則,以他冥獄邪神的本來麵目,又怎麽能夠如此自如的運用聖光之力呢?


    他頗有點得意的輕笑了一聲,目光掃過整個蘭肯。這個格外漫長的寒冬已經成為過去,鑄鐵山脈以南的大片地區春意萌生。城外被三大軍團踐踏過的原野,如今也漫起了一層茸茸的綠意。


    軍民歡騰,如同一個盛大的節日,憋了一整個冬天的少年男女們出城踏青,河邊戲水為樂,就連高塔上的"蒼白之主",似乎都能聽到他們歡快的笑聲隱隱傳來。


    "年少慕艾,人之常情,"石像不由低聲自語,"不過真的沒想到,隻一個女子,就讓他也亂了陣腳...看來不論他平日裏表現的多麽老成,終究也不過是一個年輕人啊。"他口中所說的,正是引兵追趕阿萊格裏的因涅迪爾,這個一直將自己敬為"導師"的年輕牧師,幾乎可以說在自己眼皮底下長大。也正是有了"蒼白之主"的指引,因涅迪爾才能夠扶搖直上,最終成為了掌管整個光明教廷的大主教。不過,說起來,自己也應該感謝這個與自己感情深厚的所謂學生,正是因為他,自己才終於擁有了這個單獨掌控"聖白之塔"的絕佳機會。


    想到這裏,他下意識的搖了搖頭,自己可是冥獄的邪神,怎麽可能與一個人類產生多麽深厚的感情。與"陰影之主"一樣,自己也不過是在利用他而已,唯一的不同就在於,兩人選擇的影響方式截然不同。


    "蒼白之主"鎮定下心神,操縱著自己的精神力觸須,四處尋找著白塔的本源樞紐所在。那是連因涅迪爾都還沒能夠完全掌握的地方,隻要他能夠趁此機會將之同化,就能夠瞞過自己的那個學生,成為"聖白之塔"真正的掌控者。


    不過,想要達成這一目標,他還需要另外一個人的幫助。


    石像緩緩轉身,邁步,他手中略顯渾濁的水晶球在撫摸之中忽然拋灑出了淡淡的白光,恰好映射到對麵的石壁之上。


    純白色的聖光紋路不斷扭動,變幻成一個個神術的符文,從"蒼白之主"的視角看過去,這些神術符文恰好構造出了一個門扉的形狀。


    "蒼白之主"上前幾步,伸手按在門扉之上,神紋吻合,機關發動,他伸手一推,石壁訇然中開!


    淺淡的光線斜斜射了進去,髒汙長袍罩身的老者,正癱坐在光鑄的囚籠之中,隨著石壁的打開,顫巍巍的抬起頭來。


    借著模糊的光線,可以看到他麵色枯槁,皺紋深刻入骨,兩頰凹陷,神情黯淡到了極點。沉重烏黑的鎖鏈纏身,讓他的一舉一動都顯得吃力非常,可是透過散亂的白發,卻依稀可以分辨出老者那熟悉的相貌。


    "喲,還能抬起頭來...不愧是曾經的傳奇職業者。"石像嘖嘖誇讚了一句。因涅迪爾登上大主教之位後,因為老主教並沒有將白塔的秘密傾囊以告,所以並沒有將之誅殺。他被囚禁在一處隱秘的地牢之中,日夜經受嚴加拷打,卻一直抵死不從,令因涅迪爾也無可奈何。等到大軍圍城,西爾維斯甚至欺身到了塔下林中,因涅迪爾擔心老主教被其暗中救走,所以改為將他囚禁在白塔的頂層,幾日投一次食水,以備後用。不過因涅迪爾離城追趕阿萊格裏之後,許久沒有投食,囚室中的食水應該早就消耗殆盡。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卻堪堪支撐到了現在,生命力不可謂不強韌。


    然而,也就僅此而已了。


    "大主教,好久不見,""蒼白之主"神情莫名的微笑著,緩緩俯身下來,"或者,我應該稱呼你的原名,薩穆埃爾?"


    這位曾經掌控所有光明的強者,如今隻能茫然的睜著已經瞎掉的雙眼,他曾經純白的瞳孔能夠洞察天下人心,如今卻顯得渾濁不堪。經曆過如許多的折磨之後,老主教早已心如死灰,不過聽到石像聲音的一刹那,還是不由微微愕然,"你是...教皇冕下?"


    "教皇冕下?"石像先是一愣,旋即滿意的點點頭,"可以,你可以這麽稱呼我。"


    "不,不對,"聽到石像古怪的語調,老主教立即醒悟了過來,這種詭異的聲調絕對不是高貴漠然的"石頭教皇"所能展露出來的,他表情凝重,試探著問道,"你...到底是誰?為何如此僭越,竟敢進入教皇體內?"


    "這個,你就不需要知道了..."石像挺直了身體,輕輕撫摸著手中的"聖靈之眼",這個名號也曾經屬於對麵的這位老者,不過現下,他所想要的並不僅僅是這個。


    "因涅迪爾呢?快讓他來見我。"老主教聲音中依舊帶著些殘存的威嚴,他能夠感受得到,除了石像的聲音之外,四周好像空無一人。


    "因涅迪爾?他並不在這裏,""蒼白之主"微微一笑,緊緊凝視著對麵的老者,"況且,我打開囚室,也不過是想向你借一件東西而已,並不需要他在一旁。"


    "什麽東西?"老主教不由一愣,自己已經淪落到了現在這種境地,難道身上還有什麽東西是別人想要圖謀的嗎?


    "這個麽...一會你就知道了。"石像麵色陰森的笑了笑,單手托起水晶球,另一隻手緩緩伸出,罩向老主教白發蒼蒼的頭顱。


    "等等,"老主教垂首思索片刻,驟然抬起頭來,提聲道,"我知道你想要什麽了,我的精神印記,對不對?"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石像的左手,懸在老主教頭頂三寸處,隨口應答了一句。


    "我若自爆靈魂之海,你就什麽也得不到,"老主教聲音急切中帶著一絲威脅,並不知道對方的魔爪已經蓄勢待發,"你先告訴我西爾維斯現在怎麽樣了,我就可以考慮將它交給你。"


    "哦...你是在和我談條件嗎?"石像滿臉戲謔的神情,他本就預料到老主教不會主動配合,自然也有相應的對策,不過現在,他倒也不介意說上幾句,"你問的西爾維斯,就是你那個孫子吧...他早已率領宗教審判所叛出教會,前幾日還引軍圍攻蘭肯城呢..."


    "你說什麽?"老主教神情震愕,滿臉的不可置信。


    看到老主教還想追問下去,石像忽然低沉的一笑,左手捏成爪狀,用力按下。


    淒厲的慘叫聲中,鮮血和著腦汁噴湧而出,石像有些可惜的看著身上白袍飛濺的血跡,一條條精神力的觸須,不斷探入老主教的眉心。


    就在這個時候,"蒼白之主"忽然輕"咦"一聲,抬起頭來。


    天地之間,陡然一暗。


    "陰影這家夥,行動還蠻快的,"石像輕輕抽動鼻子,分辨著空氣中傳來的晦澀波動,輕聲自語道,"不過依托''聖白之塔'';的力量,我正好可以投影過去,也不為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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