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清冷的風息緩緩駐足,在林間含苞的嫩枝上盤桓。


    疲倦的夜色輕輕歎息著,重又退回到那些陰暗的角落。


    原本飄搖的落雨,也逐漸稀疏起來,零零星星的砸在積水潭上,信手敲出舒緩的餘韻。


    而不知道從何時起,半空中轟隆隆的雷鳴已經低沉了下去,就像雲中的巨獸放棄了捕食的打算,從鼻孔中哼出慵懶的呢喃。


    這種動靜之間的轉換,是如此的悄無聲息,場中的絕大數人都沒有察覺。可一旦當他們反應過來,就會愕然發現,身周的一草一木都是如此靜謐。


    寂靜到,甚至能夠隱隱約約的聽到,樹林深處知更鳥婉轉如笛的啾啾鳴叫。


    "你不能通過這裏。"阿萊格裏低聲重複道,就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一般。他手中的聖焰長劍熊熊燃燒著,像是光,又像是火。


    "不見得。"卡特羅曼轉身,麵朝著他,略帶不屑的冷哼道。


    話雖如此,他心中卻不由暗自凜然。剛才還在吟唱法術的阿萊格裏,絕對是一個貨真價實的魔法師。但是瞬息之後,他卻仗劍出手,變成了一個戰士。而且,還是一個強大到,足以擋下自己全力一擊的戰士。這其中的詭異之處,真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疑惑歸疑惑,現實總不會因為你的否定,而不需要去麵對。作為一名身經百戰的統帥,卡特羅曼從來都不缺乏機變。訝然的神色隻在他臉上存在了幾個呼吸,就已經被堅定和決斷所取代。


    冷哼聲中,他暫且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奧妮莎,因為撞擊而拉後的長刀順勢蓄力,閃電般刺向了不遠處的阿萊格裏。


    "飲血妖刀"是一柄罕見的直刃刀,刀刃薄狹,寬僅三指,在大力劈砍或者碰撞中並不占優勢,但在卡特羅曼的手中卻能揮灑出許多玄妙的變化。


    由於角度和距離的原因,這一刀直直的刺向了阿萊格裏,勢頭淩厲如長矛攢擊。與此同時,他身周紛飛的血月陡然分出了七八道,眾星拱月般圍繞著長刀旋轉,就像是一道微縮版的猩紅龍卷,挾帶著懾人的血雨腥風奔襲而來。


    刀氣籠身,阿萊格裏麵上一冷,心中莫名的生出了幾分緊張之意。雖然全力配合著光明聖力的作為,但他可不知道這股力量如何運作,更不清楚其是否有什麽限製或者時效性。不過身體的反應卻讓他瞬間鬆了一口氣,不知存在於何處的本能繼續操控著軀體,瞬間就做出了反擊。


    撤身後退半步,聖焰長劍順勢上撩,精確的擊打在相距刀尖三寸處。


    就在這個瞬間,阿萊格裏訝然發現,體內另外一個意誌,迅速下達了成百上千道命令,如潮水般湧向身體各處。隨即,全身幾乎所有的肌肉都被調動了起來,或伸展或收縮,以一種默契的方式相互配合著,如同一部精密的機械流暢運轉。


    每一絲肌肉之中,都滲透著淡淡的光明聖力氣息,這讓它們的強度增加了數倍不止,屈伸的程度也能夠更加精確的被控製。尤其是持劍手臂上的肌肉,這種變化幾乎達到了一種誇張的地步,其所能發揮出的最強力量,完全被榨取了出來。


    怪不得那些強力戰士的破壞性如此恐怖,他們對於身體的控製簡直抵達了隨心所欲的層次。阿萊格裏暗自咋舌,比如剛才擊中長刀的瞬間,自己的手臂微不可查的收縮了幾毫的距離,不僅巧妙的消解掉了撞擊的巨大力道,同時也為下一次攻擊拉開了最基本的空間。


    刀劍相交,一觸即分。


    先是外圍的數道血月砰然消散,在熊熊燃燒的光明聖焰中歸於虛空。片刻之後,卡特羅曼就感覺到手中的長刀像是被攻城錘重重撞擊,雖然在他的勉力控製下,僅僅上移了半寸許遠,那股凝練的刀氣卻已經消弭無形。


    在純粹的力量對比中,他竟然比自己還要強。卡特羅曼暗自斷定,雖然得出的結果讓他都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這一回合的交手,是他落在了下風,但是阿萊格裏並沒有趁勢追擊,鞏固獲得的優勢。他持劍回手,目視猩紅龍卷,忽然開口道,


    "將軍,你沒法通過這裏的。"


    "那又如何?"剛才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卡特羅曼並不相信對方能阻攔自己,但是現在,他卻不得不承認,阿萊格裏有說這句話的資格。


    "不如雙方就此罷手?"阿萊格裏緩緩言說,手中長劍火流四溢。


    "罷手?"卡特羅曼臉頰邊的肌肉,驀然抽動了幾下。


    "將軍讓我帶她走,我保證她不會妨礙你們的計——"阿萊格裏繼續道,似乎想要挽回些什麽。


    "我不信。"話音未落,卡特羅曼已經打斷了他,一字一頓,泛著絲絲的寒意。


    下一刻,方圓十步之內,刀光滾滾,勢如怒潮。


    ******


    陰雲散盡,東方的天幕下,隱隱露出一絲魚肚白。


    "閃電風暴"最後的餘波,有氣無力的劈了下來,卻隻能成為炎魔之王的傳奇領域中,一朵朵黑紅色火焰的薪柴。


    終於,風停雨息,四野俱靜,再無閃電雷霆。


    隻有刀劍相交的錚然脆響,在場中不斷響起。


    這是一位大魔法師與一名傳奇戰士的對決,這種巔峰對決曾經在曆史和傳說中無數次的出現,但其中卻沒有一次,魔法師手持兵器與戰士近身纏鬥,以刀劍相決。


    卡特羅曼自不必說,大陸上響當當的傳奇刀客。現在全力施為之下,那道猩紅色的龍卷驟然展開,無數道翻飛的血月,將十步方圓的一片空間盡數占領,他在其中趨退如電,刀勢揮灑如虹,顯得妖豔而華麗。


    阿萊格裏手中那把神鑄之劍,遠比平常劍器為長,加上刃尖吞吐不定,揮動間足以覆蓋身周丈許區域。他牢牢站在原地,劍勢大開大闔,頗有堂正之風,轉折間卻又挾帶著淩厲的鋒芒,懾人心魄。


    兩人就這樣戰成一團,一時之間,倒是勢均力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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