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芬,午後。


    北方巍峨的遠山,依舊披戴著潔白的頭冠,但那蓬然散開的裙裾,卻已經被和煦的春風染遍。


    一抹勃然的新綠,沿著宣泄的河流一路向南,一直延伸到這個恬靜的小城中來。


    路邊的花渠裏,青枝含苞,樹椏上的鳥鳴中,春意豐盈,但是動亂的餘波尚未散去,街道上行人疏落,白白辜負了這一片大好韶光。


    伊爾洛漫步在安芬街頭,打量著周圍的風景,一時間不由生出了些許物是人非之感。


    不過這又有什麽辦法呢,怕是在與安藍簽訂同盟條約的時候,斯諾頓已經做好了謀權篡國的打算。雄心勃勃的驃騎之國,不會把南下的咽喉要津交到別人手裏。縱使奧妮莎毫無異心,甘願為其把守門戶,斯諾頓的君臣們也絕不會姑息。


    那麽下一個是誰?難道他們就會對阿萊格裏放心嗎?


    伊爾洛暗自搖了搖頭,他並不這麽認為。但目前的問題是,除了等待之外,河穀沒有更好的應對方法。他們手中那點蝦兵蟹將,在斯諾頓數十萬鐵騎麵前,根本連塞牙縫都不夠。


    而不知道什麽原因,雖然河穀的魔法塔早已竣工,阿萊格裏卻遲遲沒有激活它。莫非他真的被那團白火給感染了?


    唉,就連一向樂天的半精靈遊俠,此時也不由歎了口氣。以"躡光者之路"的戰略地位而論,安藍或者赫爾修斯河穀都沒有足夠的實力,將它掌握在手中。當時赫爾修斯慫恿奧妮莎建國,並讓阿萊格裏修造魔法塔鎮守其南端時,怕也沒有想到,這是在把他們往火堆上推。


    剛開始,斯諾頓帝國與"神聖同盟"激戰正酣,自然無暇顧及於此。可一旦等他們騰出手來,這裏頓時就成為了激烈爭奪的焦點。


    之後,不論是因涅迪爾長途奔襲河穀,還是卡特羅曼密謀篡奪安藍,大陸南北的兩大勢力,都先後將注意力投注到了"躡光者之路"上。若不是西爾維斯從背後捅了光明教廷一刀,斯諾頓也沒法如此輕鬆的拿下安藍。


    可以預料的是,待掃平國內障礙之後,納奇尼的目光就會轉向中天之南。等到那個時候,赫爾修斯河穀如何自處,又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


    算了,不想這些了。


    太陽已經向西邊沉了下去,伊爾洛的肚子也開始出聲抱怨。這是最好的鬧鍾,頓時讓他從紛飛的思緒中擺脫出來。


    他四處打量著,想要分辨出自己漫步到了城市的哪個角落。以前,伊爾洛來往安芬的次數非常頻繁,因此對這座小城也很是了解。特別是哪家店裏的菜肴比較美味,他更是了如指掌。


    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安芬的貧民區。半精靈遊俠的眉頭微微皺起,這附近的飯館,分量雖然給的很足,但是味道上就欠缺了一點,酒水也寡淡的很。


    伊爾洛的目光逡巡片刻,邁步向拐角處一個小攤走去。生活質量的標準,可萬萬馬虎不得,自己還是先吃點水果墊墊肚子,然後再去城南的商鋪區覓食為好。老拉夫親手烤製的紅鰷魚,他可是好久都沒機會品嚐了。


    "小姑娘,這個怎麽賣?"看到水果攤後,是一名隻有十幾歲的女孩,伊爾洛放緩了語氣,溫和的問道。


    "先生,六枚銅幣一個,這是去年深秋摘下,在土窖中儲藏到現在的。"見有生意上門,女孩忙站起身來,生怕對方覺得價格過於昂貴,還特意解釋了一句。


    "給我拿...十個吧。"雖然精靈天性喜食水果,但作為餐前甜點來說,兩三個已經足夠。可是瞥到對方眼神中滿溢的期盼,伊爾洛猶豫片刻,還是輕聲道。


    "先生,你稍等。"小姑娘臉上喜色一閃即逝,小心翼翼的挑揀著,在水果堆中選了些個大飽滿的裝起來。


    "你家大人不在麽?"伊爾洛站在攤前,有些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哈欠,隨口問道。


    "他們...晚上會來接我回去。"小姑娘動作一滯,垂著頭,低聲回答。


    "什麽意思?"伊爾洛的眉頭微蹙,有些納悶。


    "這幾天,軍爺們一直在城中抓人,"女孩的神色有些遲疑,不過應該是怕這筆生意告吹,她瞥了周圍一眼後,還是悄聲道,"聽說,新大公是要抓那些不服他的人,不過軍爺才不管這些,前兩天賣糖漿餅的羅姆大叔就被抓了,花了一大筆贖金才被放出來呢..."


    伊爾洛有些醒悟,下意識的掃視著周圍的攤位,發現果然大多數攤主都是孩子,其中尤以女孩為多。


    "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水果可吃不飽,家裏總需要錢買麵包,"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小姑娘像是大人般,低歎了一口氣,"像我這個年紀,軍爺總不可能抓起來,說我是叛亂者吧?"


    望著女孩臉上的苦笑,伊爾洛的情緒也驟然低沉下去。他伸手入懷,掏摸片刻,手心扣著幾枚金幣遞了過去,低聲囑咐道,


    "不用找了,早點收攤回家吧。"


    "謝謝...先生。"女孩先是一愣,待到反應過來之後,語調明顯有些激動,卻又刻意的壓低,這讓她的嗓音都有些顫抖。


    伊爾洛勉強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也沒法再說什麽。


    "先生,那裏,露出來了。"小姑娘忙又往草編的網兜中塞了幾枚水果,同時出言提醒道。


    順著她的目光,伊爾洛這才發現,自己剛才拿金幣的時候,不小心將那半截斷刃也帶了出來,露出了大半在外麵。


    伊爾洛點點頭,順手將之塞回懷中,然後拎起盛滿水果的網兜。


    "先生...你也早點回家吧,小心被...軍爺..."小姑娘有些擔心的看著半精靈遊俠,猶豫著提醒道。在她看來,羅姆大叔切餅子的小刀都能被當做凶器,眼前這位背負長弓,懷中藏刀的先生,就更加的危險了。


    "無妨,他們不敢抓我的。"伊爾洛露出了一個和善的微笑,旋即轉過身去,沿著街道慢慢走遠。


    半精靈離開之後,沒過多久,旁邊的街角處忽然轉出一個人來。


    身姿高挑,英氣勃勃,金發束成馬尾,手腕上紮著一方貌似普通的絲巾。


    她注視著伊爾洛消失的方向,思忖片刻,就快步跟了上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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