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克斯從沉睡中醒來的時候,黑夜的餘韻正嫋嫋消散。


    星辰也稀疏了,弦月也淺淡了,乳白色的霧氣,絲絲縷縷的從水麵上蒸騰起來。


    不過,她已經不在水中了。


    身下堅實的土地,讓人有種莫名的安全感。不遠處嗶嗶啵啵的聲音不斷傳來,那是幹枯的葦草正在燃燒。


    艾莉克斯微微側頭,發現背對自己的伊爾洛,正向篝火中添加著柴枝。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半精靈背上的傷口尤為可怖,兩側的肉皮翻卷開來,透露出一股失血過多的慘白。


    "你醒了?"似乎察覺了她的動靜,伊爾洛隨口道。


    "是你...把我拖上來的?"艾莉克斯輕聲詢問,她掙紮著坐起身來,順勢倚靠在一塊巨石上,精神依舊有些恍惚。


    "你放心,我可什麽都沒做。"伊爾洛以為她又在疑神疑鬼,忙自證清白。


    "我也沒說你怎麽啊。"艾莉克斯無奈的搖頭道。一場大睡之後,昨夜種種恍如隔世,不過半精靈熟悉的語氣,讓她逐漸又回到了現實之中。


    伊爾洛"咦"了一聲,顯然並不怎麽相信。葦草燒起的火勢雖大,卻極不穩定,他需要小心翼翼的嗬護,盡快引燃那些粗大的枝幹。


    看著半精靈趴下去,鼓起腮幫子猛勁吹氣,艾莉克斯也停住話頭,檢查著身體的狀況。睡眠是最好的療傷手段,她體內的情況已經大有好轉。況且其傷勢本就不算嚴重,想來用不了多久,她的氣勁就能恢複如初。


    終於,火勢逐漸穩定下來,橘黃色的火舌舔舐著木柴,催發出陣陣暖意。伊爾洛鬆了一口氣,向前挪動了些許距離,試圖盡快烘幹濕透的衣衫。


    "你要不要過來烤一下?"坐定之後,他一邊烤著火,一邊回頭招呼道。


    半精靈臉上的汙泥已經被烘幹,橫抹一道豎抹一道,加上沾染的草木灰,看上去就像一張大花臉。艾莉克斯有些想笑,但最終還是蹣跚著站起身,抱膝坐在了篝火堆旁。


    "天快亮了。"伊爾洛打量著周圍的夜色,喃喃道。不出一小時,太陽應該就會升起。


    "嗯,"艾莉克斯點了點頭,遲疑片刻,忽然從兜裏拿出一個小藥瓶,努努嘴道,"這個給你。"


    伊爾洛有些驚訝的看向她,卻一直沒伸手接過來,等艾莉克斯開始瞪眼的時候,他方才擺了擺手,拒絕道,"多謝,不過我用不到。"


    "你的傷勢,挺嚴重的吧?"艾莉克斯有些納悶,半精靈明明就連擺手的時候,都會牽扯到傷口,疼的呲牙咧嘴。


    "額,"看到她堅持要給,將藥瓶一直杵在自己麵前,伊爾洛終於無奈的解釋道,"你給我也沒用,我夠不著。"


    艾莉克斯恍然,伊爾洛的傷勢在後背,一個人根本沒法塗藥。想到這裏,她稍一猶豫,就吩咐道,"那你轉過身去,我幫你塗。"


    這家夥睡了一覺,怎麽就轉性了?


    伊爾洛滿臉疑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艾莉克斯等了一會,見他沒有任何行動,不由怒哼道,"轉過去啊!"


    這一下,伊爾洛終於找到了那種熟悉的感覺,忙乖乖的轉過身去。


    ******


    像"月舞者"這種等級的高手,"狼毒花"內部有專門的藥劑大師,為他們提供特殊定製的藥品。


    藥粉一經塗抹,伊爾洛立即感覺到,原本有些麻木的傷口,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他暗自點頭,知道這肯定是傷藥中的上品。


    "你怎麽隨身攜帶著品質如此優秀的傷藥?"半精靈有些好奇,帶著點揣測的問道,"你不會是哪家貴族的小姐,喬裝出來曆練的吧?"


    "你覺得呢?"艾莉克斯放下空空如也的藥瓶,將皮球又踢了回去。


    "我看不像,"自問自答,一向是伊爾洛的拿手好戲,他稍一思忖,立即推翻了自己的猜測,"他們嬌生慣養的,能抵達高階水準已經非常難得了。"


    "知道你還問。"艾莉克斯哼了一聲,有些為難的看著抹好藥的傷口,除了濕漉漉的衣服,他們兩人沒什麽布料能作為繃帶。


    "那你應該也挺有錢的..."伊爾洛的點了點頭,目光閃爍,"大半瓶藥粉,你隨手全倒出來了,一點都不心疼。"


    "你怎麽知道?"艾莉克斯不由一愣,從始至終,她可沒發現對方轉過頭。


    "聽到的。"伊爾洛煞有其事的指了指耳朵,當然不會暴露自己的"靈敏觸覺"。


    "哦,也對,你有精靈血統。"艾莉克斯信以為真,精靈的五感一向敏銳,這是世人皆知的常識。


    她看著被藥粉掩蓋的狹長傷口,感到有些匪夷所思。這是她腕上"月痕"留下的創口,而就在不久之前,兩人還在不依不撓的戰鬥。


    "好了,"艾莉克斯拍拍手,搖頭道,"可惜沒有繃帶,隻能暫時裸著。"


    "無妨,"伊爾洛轉過身來,指了指西方向,"我家離這裏並不遠,翻過幾座山就是。"


    "是麽..."艾莉克斯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什麽,家這種東西,對她來說隻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影子。


    "對了,你呢?"伊爾洛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家在哪裏?"


    "嗯..."艾莉克斯沉吟著,似乎這個問題很難回答,良久之後,她方才低聲道,"應該算是在布亞達吧。"


    "算是?"伊爾洛納悶的追問道,"你是在哪出生的?"


    "你問這麽多幹什麽?"艾莉克斯有些煩悶的揮揮手,冷哼道,"你身上有高地精靈的血統,難道就會在耳語之森安家嗎?"


    "那倒不會,"現在的伊爾洛,對精靈部落的怨恨早已消淡,他不以為然的笑了笑,為其解釋道,"那叫故鄉,故鄉和家可是不一樣的。"


    艾莉克斯有些愕然,精靈族對混血兒的排斥態度人盡皆知,她剛才的話中其實帶著些許惡意。


    再次看了半精靈一眼,艾莉克斯有些消沉的擺了擺手,低聲道,


    "那你就回你的家去,管我做什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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