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八,雨未停。


    雨滴落在車篷上,篤篤聲如低沉的小鼓。阿萊格裏撩起布簾,從窗口望出去,道旁的行人神色匆匆,在這陰雨連綿的天氣裏,沒人願意繼續在外奔波。


    沃萊登侯爵頗為體貼,知道他們初來乍到,特意安排了一輛裝飾華美的馬車,前來迎接。仔細看去,馬車從內到外的每一處布置,都透著精致與巧思,特別是車廂外壁上的家族徽記,竟是用純金鑲嵌而成。顯然,奧妮莎事先搜集的信息並沒有過時,這位侯爵大人,是個富有而且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距離城西的莊園,還有一段路程,趁著這個時間,阿萊格裏重新整理了一遍裝束。這身緊急趕製的傳統禮服,純黑為底,金線刺繡,襯肩處微微挑起,據說會讓斯諾頓的男子漢們愈加英武不凡,但穿在他身上,卻總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反觀旁邊的達爾尼昂,大有喧賓奪主之勢。雖然他目前還沒有爵位在身,但作為阿萊格裏的學生,或者說最可能的繼承人,他還是穿上了低一階的繡銀禮服,人配衣裳馬配鞍,看上去愈加英俊挺拔,風度翩翩。


    "你的魔力,最近可有增加?"左右無事,阿萊格裏便隨口問道。這幾個月的時間,達爾尼昂進步神速,魔力水平已經達到了正式魔法師的級別,甚至比現在的阿萊格裏,還要超出半籌。


    "最近,我正按照老師的要求,提純體內的魔力。"達爾尼昂撐開五指,冰寒之力一閃即逝,每根指尖上,同時凝出一道冰刃,旋即片片拚接,手心上如同托著一朵無暇的雪蓮。


    "嗯,你原來那套冥想方法,有一個嚴重的缺陷,"阿萊格裏滿意的點頭道,"太過追求短時間內,能達到的魔力強度,卻因此疏忽了魔力的純度和控製力,其實,如果你善加利用,精純的魔力,能夠發揮出較之原來十倍百倍的效果。"


    "或許在當時,本就是為了快速形成戰鬥力,才故意如此的。"達爾尼昂提出了一個不同的看法。


    "也對,"阿萊格裏稍一思忖,就讚同道,"他們要培養的,可能不是你這樣的魔武士高手,而是一支魔武士軍團,那套冥想方法,必須照顧天賦較差者的情況...這個思路,倒是值得借鑒。"


    以往,阿萊格裏總是站在魔法師的角度上,考慮這個問題,現在將思維發散開去,倒也頗有所得。如何將河穀的魔法優勢,轉化為切實的戰鬥力,一直是他們比較頭疼的問題,雖然擁有諸如食人魔戰士之類的強力兵種,但總體而言,傭兵團目前的戰鬥力,與一般的軍隊並無二致,甚至在某些方麵還略有不如。


    眼看他陷入了沉思,達爾尼昂也不再打擾。他靠在貂皮軟墊上,閉目養神,殺手特有的敏銳感覺,注意著周圍的風吹草動。


    雨點篤篤,車行轆轆,隱約的人語聲逐漸響亮起來,似乎有一大群人,正聚集在前方不遠處。


    此行的目的地,沃萊登莊園,就要到了。


    達爾尼昂睜開眼,環視一圈,並沒有在車廂內找到雨傘,有些困惑的皺了皺眉,他下意識的推開車門,想要在老師下車之前,準備好遮雨的工具。


    "阿萊格裏伯爵,久仰大名,如今一見,果然是一表人才,真是幸會,幸會。"


    還沒等達爾尼昂反應過來,撲麵而來的熱情,就又把他給熏醉了。


    滿臉笑容的侯爵大人,一把握住他的雙手,連連搖晃,似乎不如此,就不足以抒發出內心熾熱的感情。


    "聞聽伯爵閣下願意赴約,在下不勝榮幸..."沃萊登侯爵依舊在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麽,達爾尼昂卻依舊呆愣愣的杵在那裏,他委實不知道,自己是該先下馬車,還是直接點醒對方,才不至於讓事態,向著更尷尬的方向的滑落。


    "風雨甚大,走,我們入內詳談。"他尚在遲疑,侯爵大人已經替他做出了選擇,拉著達爾尼昂的手,徑直往莊園的方向走。


    恰在此時,達爾尼昂身後,阿萊格裏忽然伸出腦袋來,茫然的打量著四周,納悶的問道,


    "剛才,是誰在喊我的名字?"


    ******


    沃萊登侯爵,今年四十又七,任職於帝國財務省,是其下轄稅務署的署長,算得上位高權重。


    他出身名門世家,年青時就頗有才名,畫的一手好畫,寫的一手好字,據說對音律樂器也頗為精通,加上長相儀表堂堂,曾是帝國風月場上的一把好手。


    雖然有流言稱,他是以裙帶關係上位,才能一直官運亨通,但其出眾的理財能力,卻也無人能否認。除了將帝國稅務打理的井井有條外,在其多年經營之下,沃萊登家族的財富也不斷增加,如今已經積累到了一個驚人的程度。


    正因為此,沃萊登侯爵的行事手段一向圓滑,帶有商賈那種典型的討價還價意味,買賣不成仁義在,鮮少得罪旁人,在貴族圈中口碑甚佳。


    當然,圓滑的必要條件,就是臉皮厚。


    隻是一瞬之間,侯爵大人就醒悟到,自己認錯了人。狠狠瞪了旁邊欲言又止的車夫一眼,他就像剛才那檔子事,根本沒發生過一般,悄悄甩開了達爾尼昂的手,徑直伸向其身後的阿萊格裏,熱情的笑道,


    "阿萊格裏伯爵,久仰大名,如今一見,果然是非同凡響,真是幸會,幸會。"


    神情自然而又誠摯,還透露著一股說不出的懇切,讓人如沐春風,心中頓時暖暖的。


    "承蒙侯爵大人相邀,在下敢不從命?"阿萊格裏早就準備好了一番說辭,此時應答如流,但他總覺得,周圍的氣氛好像有點怪。


    "走,入內說話。"沃萊登侯爵一招手,頓時有侍從過來,撐開了寬大的油布傘,傘麵上繪製著精美的彩畫,被雨水潤濕後,特製的彩墨微微暈開,望上去別有一番韻味。


    阿萊格裏笑著點點頭,走下馬車,不經意間,目光掃過旁邊來往的人流,不由一愣。


    這下雨天的,如此多人在莊園門口排隊,到底是在幹什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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