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沼澤,迷霧依舊。


    枯萎的樹梢頭,聳立著一隻隻黑羽烏鴉,它們轉動赤紅的眼珠,一眨不眨的注意著周圍的情況。


    但兩團湧動的霧氣,幾乎完美融入了周圍的環境,沒有引起任何警覺。


    它們在林間流竄,逐步接近既定的目的地。其中一團迷霧裏,心情忐忑的半精靈,正暗自祈禱幸運女神的眷顧,不是眷顧自己,而是那個單純的野蠻人少女。


    可是,或許有些晚了。


    三棵大樹圍攏出的凹地,是他們事先約好的地點,如今空空如也,並無人跡。兩團霧氣停住了,伊爾洛四處掃視著,終究一無所獲,這甚至讓他開始懷疑,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精靈視覺。


    "她在這裏嗎?"有氣無力趴在他懷中的灰皮蜥蜴,用微不可聞的聲音發問。因為附近,並沒有"喪鍾"的黑鴉監視,所以他們可以有限的交流幾句。


    半精靈蹙眉思索片刻,嘬起嘴唇,發出一連串宛轉的鳥鳴。在以往共同執行任務的過程中,他曾和柏姬約定過接頭的暗號。


    並無回應。


    "快看..."另一團霧氣靠攏過來,艾莉克斯輕聲提醒道。在她示意的方向,地上散布著些許血跡,旁邊的灌木叢上,掛著幾塊鬥篷的碎片。


    伊爾洛大踏步趕過去,由於速度過快,差點顯露原形。


    "看來,她曾與鴉群搏鬥過,並且因此負傷了,但並沒有喪失行動能力,"仔細分辨著附近的蛛絲馬跡,半精靈遊俠低聲推斷道,"隨後,她沿這個方向逃離..."


    循著地上的血跡,他們往前走了數十步,然後訝異的發現,一切線索,都戛然而止了。


    以此為圓心,兩團霧氣將周圍搜了個遍,卻再也沒找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到底發生什麽了..."伊爾洛挺直腰身,左右打量,視線所及之處,唯有迷霧浮沉,黑暗盤踞。


    "咦?"正在此時,他懷中的小蜥蜴,狐疑的翹起了腦袋。


    下一刻,就連伊爾洛和艾莉克斯,也發覺了沼澤的異變。那一群群墨羽赤眼的烏鴉,嘎嘎嘶鳴數聲,紛紛振翼飛起,向靈魂神殿的方向匯集而去。


    混雜在迷霧中的深沉夜色,也隨之抽離出來。天空中翱翔的鴉群,拉起了暗夜的帷幕,幾乎在瞬息之間,整個沼澤重新漂白,恢複了原來的模樣。


    "他...要離開了。"蜥蜴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喪鍾"這一來一去,他多年的苦心經營,盡皆化為流水,那種怨恨,無奈,感傷,齊齊湧上心頭,真是百味雜陳。


    "既然如此,咱們就去那邊看看。"伊爾洛抬起頭,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艾莉克斯一言不發,立即跟上,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而邪靈之王,好像還沉浸在複雜的情緒中,並沒有如往常那般開口反對。


    ******


    "走吧。"披鬥篷的老者,摩挲著手中的提燈,低聲道。


    作為一名胸懷寬廣的邪神,"喪鍾"向來秉持著來者不拒的態度。無論是食人魔的屍體,還是"邪靈"殘餘的力量,他都分門別類的進行了收集。而那一群群黑鴉,更是如篩子般掃過了整個沼澤,以避免滄海遺珠的可能性。


    "大哥,你接下來要去哪?"文特羅夫沒什麽好收拾的,他撣了撣法師袍上的灰塵,一臉殷勤的問道,"可還有,能用上小弟之處?"


    "北方,"老者微微招手,旁邊神情呆滯的柏姬,馬上順從的走了過來,侍立在側,"明天就是斯諾頓的''勝利日慶典'';,我準備旁觀一番。"


    "大哥好雅興,"文特羅夫順手拍了一記,躬身致禮道,"那麽,小弟先行告退。"


    老者並沒有多說什麽,隨口一"嗯"算作回應。文特羅夫鬆了口氣,輕手輕腳的倒退幾步,頭一縮,居然鑽進了肮髒的泥潭。枯黃的水草抖動片刻,再無聲息,"臭蟲"矮瘦的身影,就此消失不見。


    "你叫柏姬?"披鬥篷的老者,注視著野蠻人少女,就像一位藝術家,正在賞玩自己新近完成的作品。


    柏姬點頭,眸中一片迷茫。


    "這個名字,可不適合你如今的身份,"老者沉吟片刻,做出了決定,"作為''死魂國'';的首席女武神,我賜予你''亞爾薇特'';之名。"


    "是,大人。"柏姬單膝跪地,深深的垂下頭。


    "除了名號,還有力量..."老者伸手,溫柔撫摸著她亞麻色的長發。那盞昏黃的提燈,驟然一暗,他掌心隨之竄出一道黑焰,如一條小蛇般,鑽進了柏姬的眉心。


    野蠻人少女木然的表情,頓時變得扭曲起來,似乎極為痛苦。"喪鍾"五指成爪,緊緊箍住她的頭顱,避免被其掙開。


    一道道黑氣,從老者的鬥篷下瘋狂湧出,隨即湧入少女體內。還有相當一部分,以她為中心疾速旋轉,柏姬原先穿著的輕皮甲,率先承受不住,寸寸碎裂。而由黑氣凝結成的甲葉,則環環相扣,取代了它們的位置。


    這個過程持續了很久,久到所有鴉群,都已次第趕回,在他們頭上盤旋翻飛,遮天蔽日。


    終於,"喪鍾"滿意的點點頭,鬆開手,重重的喘了幾口氣,顯然消耗甚巨。


    濃鬱的黑煙砰然消散,野蠻人少女緩緩起身,一身猙獰的墨晶鎧甲,懾人心魄。


    "亞爾薇特,扔掉那塊廢鐵,"看到柏姬下意識的,撿起了地上的精鋼長槍,"喪鍾"眼神一變,吩咐道,"在我的收藏中,有各式各樣的神兵利器,供你選擇。"


    "是,大人。"柏姬將自己舊日的兵器,隨手拋開,肅然待命。


    老者微笑,吟誦了幾個低沉的音節,濃鬱的夜色扭曲變化,形成一輛巨大的戰車。他邁步上前,將提燈掛在高挑的轅柱上,隨即坐入暗影的王座。少女亦步亦趨,緊隨其後,即使麵對這如同神跡一般的驚人景象,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


    "喪鍾"再度下令,鴉群蜂擁而來,或拖或拉,不遺餘力。巨型戰車騰空而起,如一團滾滾的烏雲,直衝天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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