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興曆年,四月三十。


    這一天,因涅迪爾起的很早。


    沐浴,更衣,經過一係列繁瑣的程序,片塵不染的白袍大主教,迎著晨曦登上了聖白之塔。他柔順的長發,用一雙玉環扣在一起,行進之際,叮當作響,衣袂飛揚,愈顯俊美無儔。


    "老師,早安。"九層塔頂,因涅迪爾駐足,試探著問候。


    "我在,"石像睜開眼,淡然答道,"你的提議,我已經考慮過了,如果能調動白塔之力,我有九成把握,能探明''勝利日慶典'';的具體情況。"


    "需要我怎麽配合?"因涅迪爾扶欄北望,萬裏河山正好。


    "暫時放開白塔的掌控權,"石像眉眼平和,輕聲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以及,''聖靈之眼'';。"


    "好,"多年來,兩人禍福與共,早已培養出了深厚的感情,所以因涅迪爾並沒有考慮太長時間,就爽快的應道,"那麽,一切都拜托老師您了。"


    "放心。"石像臉上,露出那種慣常的,讓人信賴的笑容。


    "請將畫麵,投影在白塔之前。"因涅迪爾一向雷厲風行,做出決斷後,立即交出了白塔的控製權。隨後,他轉過身,將剔透的水晶球安置在石像手中,便大踏步向塔下行去,聲音中帶著一絲憤然,"我馬上去召集那群蠢貨,讓他們看清楚,誰才是真正的敵人。"


    石像默然肅立,待其身影徹底消失,方才親昵的摩挲著"聖靈之眼",嘴角逸出一絲莫名的笑意。


    ******


    與此同時,東南方兩千裏外,阿伊貢斯山脈。


    這片巍峨的群山,橫亙在"神聖同盟"三大國之間,是一道天然的分界線和緩衝帶。多方勢力相互製衡的結果,是沒有任何一方敢輕舉妄動,數個城邦製小國和獨立領,就在夾縫中緩慢發展起來,形成了被稱為"山麓諸國"的鬆散聯盟。


    在名義上,他們屬於"神聖同盟"的一部分,但根本沒什麽話語權,僅僅是湊數罷了。當然,由於被三大國包裹在中間,因此"山麓諸國"也無需擔心來自北方的威脅,加之這裏海拔較高,風景壯美,一向是王公貴族們的避暑勝地,或許,這就是他們對於"神聖同盟"最大的貢獻。


    不過今年夏天,應該沒有誰,膽敢來此度假了。


    就在仲春時節,無處可去的"審判十字軍",南下抵達了此地。


    他們原來的大本營提拉佩斯,早已被西爾維斯拱手讓出,現如今死氣盤踞,再也無法恢複舊觀。


    而從蘭肯向東敗退的同時,聖塞特斯蒂安帝國已經在邊界處嚴陣以待,步步緊逼。刨除掉危機四伏的死靈荒野,"審判十字軍"也隻能無奈的向阿伊貢斯山區轉移。


    可憐的"山麓諸國",安享了近千年的和平歲月,早已忘記了戰爭為何物。其中幾個小城邦的常備軍數量,甚至不足千人。更何況,他們習慣了在發生爭端時,申請教廷的仲裁調解,因此,這少得可憐的軍隊,還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樣子貨。


    短短一個半月,阿伊貢斯山脈北麓,兩個小國,三個獨立領,加起來百餘萬人口,盡數陷落,無一幸免。西爾維斯在此基礎上,重新建立了自己的根據地,準備休養生息,卷土重來。


    "關隘修築的如何了?"一處巨石裸露的高崖上,西爾維斯負手問道。高聳的山體,遮住了東升的朝陽,他呼吸著山間清冷的空氣,覺得異常舒適。


    "再過一個月,就能形成基本的防禦力。"審判十字軍的二號人物,副統領洛維托上前一步,恭謹的答道。山區最大的優勢,就在於易守難攻的地形,他們在險要的山隘口,設立了幾道關卡,以防備光明教廷的圍剿。


    "嗯。"西爾維斯滿意的點了點頭,他俯視著腳下這座秀麗的小城,正在考慮,是否要將其設為首府。


    "但是,大人,"洛維托頓了頓,繼續道,"如果要保證夏收的人手,就必須削減民夫征調的數量,很可能會影響工程的進度。"


    "那就延期吧,"西爾維斯隨口應道,聽起來,他的心情似乎還不錯,"反正焦頭爛額的因涅迪爾,暫時也沒工夫搭理咱們。"


    "多謝大人體諒。"本以為要費一番唇舌的洛維托,頗為訝異的抬起頭。從什麽時候起,自家大人,居然變得如此好說話了。


    "沒想到,我會同意?"西爾維斯側頭瞥了他一眼,笑吟吟的發問。


    "額...屬下..."洛維托臉一熱,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告訴你也無妨,"西爾維斯伸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圈,"我打算在這片山區,休整一到兩年,若是橫征暴斂,惹得民怨沸騰,到時候吃虧的,還是咱們自己。"


    "屬下曉得。"洛維托肅容道,身軀挺的筆直。


    "正因為此,我才命你申明軍紀,不得騷擾當地民眾,同時讓阿娜麗絲塔輕徭薄賦,鼓勵生產,"西爾維斯點點頭,耐心的解釋道,"蘭肯一役,我軍元氣大傷,但若能抓住這個喘息之機,坐觀斯諾頓與教廷兩虎相爭,未來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是,大人,"洛維托剛想轉身離去,卻又停了下來,小聲稟告道,"大人,最近一段時間,阿娜麗絲塔大人,與舊部交往甚密,甚至刻意提拔——"


    "我知道了。"西爾維斯立起手掌,止住了他的話。


    "屬下告退。"洛維托再不多言,躬身一禮,順著崎嶇的小徑,向山下的小城走去。


    高崖之上,西爾維斯負手而立,垂下的目光,逐漸抬起。


    "馬上,''勝利裏慶典'';就要開始了,"山脈投下的陰影中,低沉的聲音,如山間的濃霧般漫起,"一個凡人,居然妄想插手邪神的棋局嗎?"


    "妄想?"西爾維斯嗤笑一聲,提醒道,"事實上,這個你所謂的凡人,很可能就是最後的勝利者。"


    "你真的這麽認為?"陰影之主饒有興致的反問,晦澀的波動一閃即逝,瞬間跨越千山萬水,直飛向遙遠的諾曼城,


    "那麽,就讓我們看看,他到底有何倚仗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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