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上最好的旅館,坐落在鎮北的小河畔。


    這也是阿萊格裏一行人,今晚選定的宿營地。


    由於車隊人數眾多,旅館的客房不太夠用,他們不得不在院子裏搭建了幾頂帳篷。阿萊格裏在旁邊瞅了一會,發現確實幫不上什麽忙,便喚過達爾尼昂,吩咐他照看好費妮,自己則優哉遊哉的四處閑逛去了。


    原先的主事者科林,被留在了斯諾頓,籌建河穀在諾曼的辦事處。沒辦法,達爾尼昂隻得親自上陣,前前後後的忙活起來。安排諸人的晚餐,采買接下來幾天的補給,布置旅館周圍的防衛,照料疲累的馬匹...等他好不容易能歇口氣的時候,才發現夜色已然籠罩四野,而比拉諾奧同樣不知所蹤,並沒有下樓進餐,也不在為其準備的客房裏。


    算了,反正這個小鎮,也沒人能奈何他們。達爾尼昂搖了搖頭,又四處巡視一番,方才往自己的房間走去。老式的木製廊道,走動間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他盡量放輕腳步,以免打擾旁人休息。不過通道盡頭的房門,似乎一直虛掩著,他剛走上樓梯,一名圓圓臉的侍女,就開門迎了上來,細聲細氣的邀請道,


    "公子,我家小姐請您過去一敘。"


    又要敘?這是達爾尼昂心中,浮現出的第一個想法。可腹誹歸腹誹,他還是禮貌的欠了欠身,應承道,"好的。"


    費妮居住的,是一間兩進的客房。達爾尼昂在外間等候片刻,青色裙衫的少女便款款而出,柔聲招呼他坐下。侍女奉上茶水,碎步離開,隻餘下他們兩人相對而坐。


    "不好意思,叨擾先生了。"費妮略帶點歉意的開口,她這樣邀請對方,於情於理都不太合適。但距離赫爾修斯河穀越近,她心中的焦慮感就越強烈,當初鼓起的勇氣,在長途跋涉中一點一滴消磨幹淨,多愁善感的貴族少女,不禁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言重了,"達爾尼昂無所謂的笑笑,寒暄道,"這幾天,小姐休息的可還好嗎?"


    這本來是隨口一問,卻勾起了費妮心中翻騰的情緒,少女怔忪半晌,輕聲一歎,"說實話,不太好。"


    達爾尼昂心中微動,低頭飲茶,靜待其下文。


    "你...能不能和我說說,伊爾洛先生,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少女臉上,說不清是緊張,還是期盼。


    "這個麽..."達爾尼昂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要在背後非議別人為妙,"小姐您應該更清楚吧?"


    "我打聽過很多,但與他本人的交流,卻少之又少,"費妮咬咬牙,將深埋在心底的情愫,和盤托出,"就算當時他還在諾曼的時候,主要也是艾西婭與其說話,我...隻是在旁邊聽著..."


    達爾尼昂越來越確定,一切都是眼前少女的一廂情願,不過這當然不能明言,他思前想後,終於問出了那個,自己非常好奇的問題,


    "小姐,冒昧問下,究竟是伊爾洛身上的哪些特質,吸引了你呢?"


    ******


    小河上遊,二三裏。


    "此地甚好。"比拉諾奧駐足,幾粒清靈的星光,如螢火蟲般繞著他翩翩飛舞。


    這是一片舒緩的丘陵林地,河邊裸露的巨石,被水流衝刷的幹幹淨淨。阿萊格裏盤膝坐下,恭聲道,"大師,我準備好了。"


    "光明神格會奪取凡人的意誌,但同時,也會帶來一些正麵增益,比如神魂的提純,或者肉體的強化,"比拉諾奧拉起袍角,坐在他的對麵,耐心的解釋道,"炎魔之王的封印術,確實有獨到之處,幾乎斬斷了神格與你靈魂的所有聯接,禁絕了其可能造成的一切影響,但與此同時,卻也將本屬於你,後來又被光明神格感染的那部分,全數鏟除了。"


    "是這樣麽..."阿萊格裏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不論說的多麽高潔,在本質上,光明神格其實與寄生蟲無異,"比拉諾奧,換了一個更通俗的說法,"不過為了除掉寄生蟲,就將周圍的骨肉一刀切掉,這種方式還是有待商榷的,你之所以體弱多病,魔法上也毫無進境,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炎魔之王的封印,從根基上,損壞了你的身體和靈魂所致。"


    阿萊格裏雙眉一軒,若是巴納爾戈莫也知道這一點,為什麽從始至終,都隻字不提呢?


    "接下來,我會通過領域之力,對禁製進行一些調整,"老魔法師攤開雙手,掌心向上,磅礴的魔力呼之欲出,"由於光明神格已經被炎魔之王封印,因此這並不困難,你隻需閉目冥想即可。"


    阿萊格裏依言行事,盡量收束體內慘淡的魔力。比拉諾奧雙手交錯,"星之穹頂"再次張開,漫天星光,投映在清澈的河流中,波光粼粼,美不勝收。


    老魔法師並沒有立即行動,他注視著緊閉雙眼的阿萊格裏,似乎驚訝於,對方是如此年輕,簡直就像一個孩子。


    縱使沒有哈吉的請托,比拉諾奧也會主動接觸這個小家夥,看看"躡光者之路"掌管者,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這將直接決定,他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無聲的歎了口氣,老魔法師再不遲疑,他清聲吟唱,引導體內的魔力,逐漸匯於指尖一點。旋即,他探手抵住阿萊格裏的眉心,緩緩閉上了雙眼。


    方圓數十步內,清光如水,蕩漾不休。


    阿萊格裏就感覺,一把把柔軟的小刀,在炎魔之王的封印上精細的雕琢著。原本黑紅色的岩漿外殼,顯露出玄奧的鏤空花紋,一束束淡白光線從中透出,所及之處,和煦如三月春光,令人身心愉悅...


    "好了。"不知過了多久,比拉諾奧的一句話,將昏昏欲睡的阿萊格裏喚醒。他睜開雙眼,恰好看到頭頂上,河畔樹木的枝葉垂下來,一粒粒淺淡的星光,攀附其間,將樹葉映照的青翠欲滴,如碧玉雕就。


    阿萊格裏深吸了一口氣,下意識的屈伸五指,肉體的力量重新湧現,而在其身周,遊離的能量雀躍呼應,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活潑靈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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