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鬱的午後。


    少女靠在車廂壁上打瞌睡,隨著馬車前行,顛簸起伏,她的腦袋一晃一晃,如小雞啄米。


    沒辦法,真正的貴族小姐,可是不會在清晨起床的。


    馬車驟然一停,她"哎呀"痛呼,摸著頭呆愣了片刻,方才想起如今的處境。湧到唇邊的抱怨,重新被咽了回去,費妮撩開窗簾,發現他們已經抵達了目的地。


    "到了,下車吧。"伊爾洛探身進來,拎起弓箭和包裹,隨口招呼了一句。


    租金便宜的旅行馬車,配置簡陋,上車靠爬,下車靠跳。費妮小心翼翼的滑下馬車,打量著這個坐落在鑄鐵山麓的小鎮。


    由於土層較薄,不適宜墾荒,所以這裏的鎮民,大多都是牧民或者獵人。剛建成沒多久的房屋,散發出鬆木的清香。時值飯點,放牧歸來的羊群,身上那種膻氣,與路邊民居中,煮肉的香味混雜在一起,那是真正屬於底層平民的味道。


    他們下車的所在,是小鎮中唯一的旅館。木結構的兩層小樓,連個像樣的名號都沒有,隻是在門框上,掛著一對扭曲的羊角作為標誌。


    "是...伊爾洛先生?"旅館的老板,蓄了一圈醒目的絡腮胡。這個季節,往來的冒險者並不多,見有客人上門,他立即快步走近。前段時間,半精靈遊俠曾經幫小鎮射殺過一隻鐵爪風隼,作為當時在場的鎮民之一,老板對他印象深刻。


    "是我,"伊爾洛點了點頭,"我來執行那個探索風隼巢穴的任務。"


    "原來如此,"作為鎮上消息最靈通的人之一,絡腮胡老板馬上反應過來,笑著恭維道,"先生您親自出馬,我們可就放心了。"


    "我們在這裏休息一晚,明天早上進山,"伊爾洛和善的笑了笑,問道,"能否準備些食水,和一份周邊的地圖?"


    "沒問題,"老板拍著胸脯保證,隨後拉過旁邊一個看熱鬧的孩童,指使道,"快,去鎮長那裏,把鐵爪風隼的資料拿來。"


    "可是,我有點餓..."那男孩眼珠一轉,癟癟嘴,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一根羊腿。"絡腮胡老板顯然很熟悉這些伎倆,拍拍他的頭,允諾道。


    男孩歡呼一聲,撒腿就跑。老板又吩咐夥計安置車馬,然後才轉過身來,殷切的邀請道,"兩位,請。"


    "有勞了。"伊爾洛禮貌的點頭致意,率先走進旅館,費妮提著自己的包裹跟在後麵,就像一個小跟班。


    與此同時,他們的來路上,一小隊騎士,正在悠閑的前行。


    或者用"蠕動"來形容,要更貼切一些。


    畢竟,半天時間,幾十裏路,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停,"夜幕降臨,為首的達爾尼昂,揮手下令道,"咱們今晚,就在前麵的村莊住下。"


    "可..."他旁邊矮瘦的傭兵,疑問道,"這要多久,才能追上頭兒?"


    "慢慢來,"想起奧妮莎臨行前的叮囑,達爾尼昂無奈的歎了口氣,"總會追上的。"


    ******


    "豌豆燉肉?"伊爾洛坐在油膩的木桌旁,鼻子輕嗅,分辨著從廚房飄來的香氣。


    "沒錯,先生,您要幾份?"夥計笑著問道。像這種小旅館,是沒多少菜色可供選擇的,自然也沒有所謂的菜單,能吃上什麽,全靠碰運氣。


    "兩份,再來一根黑麵包。"伊爾洛交代道。


    "好叻,稍等片刻。"夥計沒有說謊,他去廚房轉了一圈,就托著木質餐盤走了回來。濃鬱的豌豆湯,酥爛的肉塊,滿滿兩大碗端上來,倒也頗能引起人的食欲。


    不過切成一片片的麩皮麵包,賣相就差了很多。這種貧苦百姓的主食,異常幹硬,且口感發酸,貴族們是絕對不屑一顧的。


    "嚐嚐吧。"伊爾洛將木勺遞給費妮,自顧自的埋頭大嚼起來。


    麥餅與肉幹,黑麵包與煮肉,是冒險者最常見的食物搭配。費妮有幸在一天之內,品嚐到了它們的全部成員,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餓了大半天之後,食欲旺盛的少女,居然將那碗燉肉消滅了個七七八八。飯畢,費妮滿足的打了個飽嗝,隨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忙正襟危坐,卻發現根本就沒人在意。


    這不是將軍府,也不是貴族莊園,在某個山麓小鎮的旅館裏,又哪有那麽多好事者的目光呢?想通了這一點,她感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那種渾身輕鬆的感覺,真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吃完了?"伊爾洛從懷中掏出方巾,擦擦嘴,探詢的望了少女一眼。


    "嗯,"費妮點點頭,左右找了找,輕聲問道,"這裏...沒有餐巾嗎?"


    "沒有,"伊爾洛臉上,又露出那種討厭的笑意,他想了想,將手中的方巾翻了個麵,遞過來,"若是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用這個。"


    "不介意。"費妮一把抓過來,她決定,要讓半精靈刮目相看。


    伊爾洛笑笑,沒有說話,自去櫃台旁,與絡腮胡老板閑聊。多了解一些相關的信息,總沒有什麽壞處。別的且不說,如果能從附近的獵人口中,獲知哪些區域已經探索過,哪些區域有可能是風隼築巢的所在,就能大大降低需要花費的精力。


    費妮很無聊,卻又找不到事情做,便悄悄靠了過去。


    "...想找姑娘的話,和我說一聲,"絡腮胡老板的嗓門,實在太洪亮,縱使在說這種隱秘的話題,旁邊人也聽得清清楚楚,"以老弟這一表人才,至少能打個五折。"


    聞聽此言,少女臉一紅,轉身欲走,耳朵卻豎了起來。


    "老哥,你這裏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啊,"伊爾洛笑著推辭道,"不過算了,明天還要進山。"


    "理解,理解,身不由己嘛,"老板也看到了費妮,感同身受的歎了口氣,"不過你這位,除了臉還可以,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真是苦了老弟你啦。"


    伊爾洛麵色一滯,不由啞然失笑。


    費妮則回頭,狠狠的瞪了大胡子一眼。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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