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爾尼昂剛離開演武場,脊背上就生出一股寒意。


    這是一條林間小道,是趕往河穀外兵營的近路,一向少有人行,所以他委實不明白,對方是怎麽堵住自己的。


    "出來吧。"達爾尼昂緩緩站定,輕輕活動著手腕,準備接下來的戰鬥。


    "咦,你是怎麽發現我的?"高大健壯的年輕人,從旁邊的一棵大樹上跳下來,嬉皮笑臉的問道。


    達爾尼昂擁有一定的夜視能力,側目一掃,見他容貌俊朗,紅色的長發披散在肩頭,就像是一位灑脫不羈的貴公子。在他跳到地麵的過程中,達爾尼昂也想過先下手為強,可對方動作舒展,右手若即若離的搭在腰間,根本沒露出任何破綻。


    "閣下何人?深夜來此,有何貴幹?"達爾尼昂向左後方邁出半步,與其對向而立,沉聲發問。


    "馬斯圖爾,這是我的名字,"年輕人撓了撓頭,笑著問道,"你就是''冰蘭之刃'';達爾尼昂吧?久仰大名,如今一見,倒是蠻秀氣的嘛。"


    聽出了他話中的譏諷之意,達爾尼昂輕哼一聲,雙手垂下,蓄勢待發。"馬斯圖爾"這個名字,他之前從未聽說過,但對方身上,隱隱透出一抹鋒銳氣息,顯然是白刃格鬥方麵的高手,甚至可能達到了上位境界。


    他的目光,掃過對方腰間佩帶的古劍,更加印證了這一判斷。眼前這位年輕人,應該是某個武技流派的傳承者,他們往往修習了配套的絕技,戰鬥力遠超同等階的武者。


    "閣下為何不說話?可是怕了嗎?"馬斯圖爾散漫的站在樹下,喋喋不休的說道,"不如你棄械投降吧,我正好還缺一個俊秀的侍從..."


    這家夥,怎麽如此嘮叨,達爾尼昂暗自想道,就在他一分神的工夫,馬斯圖爾忽然詭異的一笑,縱身躍起,幾乎在瞬息之間,他已經撲到了達爾尼昂身前。


    與此同時,"逝水"長劍錚然出鞘,粼粼水波蕩漾不休。在劍聖傳承中,光是拔劍的招式,就分為了三章十二節,這一式"浮光掠影",突出一個迅疾如風,邁出第一步的時候扶鍔,邁出第二步的時候拔劍,最後一步則長劍斜斬,直劈對方側頸,將步法、身法與劍法完美融合。一息三步,三步一斬,十米範圍之內,最能發揮出這一招的威力。


    避無可避,達爾尼昂低喝一聲,左手揚起,三枚冰錐激射而出,直奔對方的麵門。隨後,他右手翻轉,凝出一片尺許長的冰刃,俯身刺出,乃是一個兩敗俱傷的招式。


    "唔?"馬斯圖爾眉頭一皺,在刺出的過程中,那片冰刃猶在不斷延展,兩尺,三尺,竟然比自己的劍,還要快上幾分。


    "你太卑鄙了!"他側身避開,放棄了剛搶到手的主動權,口中還不忘加以譴責。


    達爾尼昂默然不語,冰刃斜指,尋找著出手的時機。他算是明白了,對方說的都是些屁話,為的就是麻痹自己。


    "真是無趣..."馬斯圖爾搖了搖頭,但話音未落,他高高躍起,再次出劍。


    阿蘇林的佩劍"逝水",長約三尺三寸,雙側開刃,色呈青白。由於使用了特殊的淬火法,它較之一般長劍要更加柔韌,在揮劍之時,馬斯圖爾手腕輕抖,一片片劍氣灑落,漫天都是粼粼波光。


    達爾尼昂心中一凜,全神應對。對方那舉重若輕的氣度,表明其在劍術上的造詣,已經接近爐火純青的境界,所欠缺的,不過是時間的磨礪而已。


    下一刻,馬斯圖爾與千百道劍光一同斬落,達爾尼昂隻覺得眼花繚亂,就連散溢的殺氣都一模一樣,根本尋不到長劍的本體。


    他連連後退,氣勁湧出,在身周形成了一團霧氣,色呈淡藍,逐漸彌散開來。而隨著魔力的灌注,其手中冰刃之上,也浮現出湛藍色的魔法符文,明滅不定,玄奧異常。


    這是他與阿萊格裏研究出來的符文武器,用以加強魔武士的戰鬥能力,經過魔法加固的兵刃,能夠發揮出種種妙用,同時也具備了與敵方硬碰硬的強度。


    馬斯圖爾欺近身來,長劍疾舞,來勢洶洶。達爾尼昂冰刃一格,湛藍符文陡然亮起,身周霧氣凝結,構造出一片極寒領域。在領域之內,馬斯圖爾施放的劍氣盡皆停滯,旋即蒙上一層白霜,砰然碎裂。


    "領域?"馬斯圖爾嚇了一跳,他就算再狂妄,也不會認為,自己能勝過傳奇強者。


    "不,不對,你是用法術,模擬出來的效果吧?"不過片刻之後,他就醒過神來,輕彈長劍,緩步遊弋,伺機而動。


    "對付你,足夠了。"達爾尼昂沉聲說道,這是一場艱難的戰鬥,但更加令他煩憂的是,河穀內的其他地方,其他人,是否還安好呢?


    ******


    阿萊格裏一切都好,好的不能再好了。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了一個道理,女性的胴體,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造物。不,應該說,那本就是一個美妙的世界。


    微微顫抖的睫毛,如蝴蝶的觸須,又像是風中的楊柳,樹下,兩汪盈盈的眼波,恰似那清澈靜美的湖泊,挺秀的山巒,擁有柔美至極的曲線,卻又不像真正的山峰那般生硬。


    那裏不僅有山有水,還有平原森林,丘陵溪流,讓人忍不住的想去探索,想沉醉在其中,沉醉在那永生不忘的夢境裏。


    阿萊格裏早已分不清,哪一部分是現實,哪一部分又是幻夢。一杯杯烈酒,以及酒水中混雜的不明成分,讓他昏昏沉沉,靈魂與肉體的界限漸漸模糊,眼前的一切,就像水墨畫般暈染開來,帶著一種不切實際的美感。


    他撫摸著奧妮莎的肌膚,光滑細嫩,帶著青春活力的律動,抑或是少女因為畏懼,而在微微顫栗。他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親吻,不諳其中的章法,隻是依靠如火的熱情來彌補。


    奧妮莎輕輕扭動著軀體,感覺身上壓著一團火,一塊石頭,一塊炙熱的熔岩。她還是清醒的,或許很多人不知道,但她其實擁有千杯不醉的海量。可另外一種酒,源自內心深處的酒,讓她眼神迷醉,下意識的加以迎合。


    那是何等愉悅而又扭曲的快感啊,一波一波襲來,她心生抗拒,但身體卻不由自主,那是人類的本能,赤裸而又原始的**。


    開始吧,這床榻之上歡愉的舞蹈,可為何眼角處,卻悄悄滑落淚水了呢?


    ******


    夜色之中,行動開始了。


    卡爾德拉望著北方,那座沉默的高塔,同樣沉默不語。


    時機到了,複仇的時刻來臨了,命途多舛的安藍公國,先後經曆了兩次滅國之災,一次是因為光明教廷,另外一次則是斯諾頓帝國。


    而現在,有一個方法,能讓他們同時付出慘痛的代價。


    "大人,集合完畢。"演武場中,是整整齊齊的六個方陣,每個百人,皆是軍中精銳,不僅身手高明,而且忠心耿耿。


    "知道,咱們為什麽來赫爾修斯河穀嗎?"卡爾德拉在隊伍前踱步,聲音低沉而有力。他穿著一身破舊的鎖子甲,邊角處已經有了磨損的痕跡。他當然有能力,更換一套更為精美牢固的盔甲,可在今夜,他願意穿著這件家傳鎧甲,英勇赴死。


    "追隨殿下,報效故國。"同樣低沉的聲音傳來,安藍戰士們肅然而立,盡量保持安靜,以免泄露風聲。


    但卡爾德拉知道,他們並不需要如此小心,一切都已安排妥當,沒有什麽能夠阻擋。


    腳步聲響起,另外一隊人馬魚貫而入,領頭者正是"血薔薇"密探盧比昂。他身後僅有數十人,其餘的密探,已經分頭前去執行命令,隱藏在了暗處。


    "兵分三路,"盧比昂走近,伸出三根手指,"兩百人攻打河穀口的哨所,一百人去搬運魔法陣盤,其他部隊則集中拿下''躡光者之路'';,協助圖蘭澤大師架設法陣。"


    "明白,"卡爾德拉略一點頭,轉身說道,"兄弟們,報仇雪恨的時刻到來了,數十萬斯諾頓大軍,將被關在鑄鐵山脈之南,與光明教廷兩敗俱傷...而我們,隻需要做一件事,炸塌''躡光者之路'';,毀掉這唯一的南北通道!"


    "炸掉它,毀掉這一切!"安藍戰士們低聲吼道,神情狂熱,摩拳擦掌。


    "我們中的大部分人,會因此而犧牲,包括我在內,"卡爾德拉將手一揚,繼續說道,"可這又如何呢?我們的血會灑在這裏,我們的死會被銘記,我們的事跡,會被傳頌到天南地北,讓所有人都知道,安藍猶在..."


    "安藍猶在!"戰士們群情激奮,振臂而呼。


    "勇士們,出發,"卡爾德拉單手叩胸,向他們躬身一禮,"為國雪恨,唯死而已。"


    "為國雪恨,唯死而已。"安藍最後一批勇士,重複著這句話,分頭離去。在這個風雪之夜,他們將爆發出最為激昂的呐喊,讓世人見識到,這個田園國度的男兒血性。


    ******


    盧比昂一個人,行走在小鎮的街道上。


    所有人都派出去了,卡爾德拉也率領一支兵馬,前去攻占魔法工坊,那裏有他們最需要的東西,一箱箱激活完畢的"炸彈"陣盤。


    那並非多麽艱難的任務,守軍的人數不算多,而看似嚴密的防禦體係,也早已被探明,不會造成任何困擾。為了確保萬全,他們甚至攜帶了圖蘭澤親手製作的附魔道具,能夠釋放出昏迷毒氣的風係陣盤。


    奧妮莎對付阿萊格裏,馬斯圖爾對付達爾尼昂,河穀內最後一個首腦,老鎮長布魯克,則由盧比昂親自負責。


    根據科裏森提供的情報,盧比昂悄無聲息的潛入了布魯克家中。無聲無息,黑燈熄火,老魔法師應該已經入睡,他耐心的傾聽了片刻,還是縮在一旁,如果布魯克推門而出,他這個位置,正好能發起致命一擊。


    與此同時,圖蘭澤以"風翼術",降落到了河穀北部的一座山坡上。低頭俯視,"躡光者之路"的南端出入口曆曆在目。


    "大師?"從一棵鬆樹後,範?辛克爾老公爵轉出身來,打了個招呼。


    "公爵大人,您親自來了?"這趟旅程,讓圖蘭澤見識到了老公爵的勢力,連語氣都恭敬了幾分。在他身上,這可是很罕見的。


    "在那邊,駐紮著一個中隊的守軍,"範?辛克爾笑笑,隨手指點道,"你準備一個大型法術,突襲他們,我方部隊會隨後跟上。"


    "可我要保存體力,來接管風之塔..."圖蘭澤明顯有些遲疑,對他而言,風之塔才是重中之重,至於"躡光者之路",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這是長公主殿下的命令,"範?辛克爾拿出了殺手鐧,"而且,殿下還有其他安排,不會耽誤風之塔一事。"


    "那...好吧。"圖蘭澤很勉強的點了點頭,低聲吟唱起來,淡青色的風係魔力,在他身周激蕩,樹梢上的積雪被吹動,簌簌而落。


    範?辛克爾詭秘的一笑,遙遙揮手下令,由安藍戰士和布亞達密探組成的部隊,悄然向前移動,距離駐軍的營地,隻剩下最後數百步。


    "可以攻擊了。"老公爵輕聲提醒道,他負手站在山坡上,厲風尖嘯著掠過,如一頭巨獸般,衝向了山下的營地。


    "我是卡爾德拉,河穀護衛隊的統領,你們的長官呢?"魔法工坊之前,中年伯爵煞有其事的喝問道,"快開門,我有領主大人親筆簽發的命令。"


    哨兵隊長檢視一番,確實是阿萊格裏大人的簽名和印章,這對奧妮莎來說,再簡單不過了。


    雖然他不明白,為何要連夜調運魔法陣盤,但領主大人的命令不可違背,他趕忙吩咐手下打開堅固的鐵門,同時也放開了最後一道防禦。


    河穀南端,林間小路,達爾尼昂急促的喘息著,雙手各持一柄符文冰刃,卻擋不住馬斯圖爾水銀瀉地般的攻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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