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阿萊格裏警覺的掃視著四周。


    無論敵人會不會再次出手,此地都不宜久留。想到這裏,他扶起半跪在地上的大漢羅根,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廢墟深處轉移。


    曲曲折折的走了幾百步後,羅根終於醒轉,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他低聲吩咐道,"前麵左拐。"


    阿萊格裏訝異的望了他一眼,點頭應是,行不數步,果然發現了一條逼仄的小巷,寬僅米許,稍不注意就會忽略。依照羅根的指引,他們繞了三四分鍾,才抵達了一處隱秘的死胡同。


    "把那堆碎石挪開。"大漢再次說道,同時放開阿萊格裏的臂膀,勉力站定。


    阿萊格裏依言而行,碎石掩埋之下,是一塊厚重的舊木板。他試探一下,雙手用力,一下將其掀開,露出一個幽深的洞口。


    待到羅根與大狗手足並用的爬進去,阿萊格裏再次蓋上木板,然後用泥土塞滿縫隙,並且輕聲施放了一個"魔力陷阱"。


    注意到了他的謹慎,羅根目光中流露出讚許的神色。這是鐵拳幫的秘密基地之一,不過平時鮮少用到,羅根咬牙硬撐著走到這裏,早已筋疲力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連旁邊木架上的蠟燭都無力點燃。


    到了此刻,阿萊格裏終於鬆了口氣,他隨手施放了一個"照明術",淡白色的光團亮起,照亮了這個空曠的地下室,旁邊的架子上,放著一些瓶瓶罐罐,以及備用的衣物,當然更多的還是用油紙包裹的兵器。


    "羅根大哥,你沒事吧?"阿萊格裏走上前去,關切的問道。大漢身上血肉模糊,看上去糟糕至極。


    "放心,死不了,"羅根吃力的笑道,"老弟,那邊架子上有傷藥和烈酒,你幫我拿過來。"


    阿萊格裏點了點頭,將傷藥和烈酒放在一邊,先幫他撕開破爛的上衣。前胸上有一道猙獰的貫穿傷,血肉翻卷,後背則如鐵爪耙過一般,找不到一點完好的皮膚。另外,他的肩膀手臂也被利刃劃開,左手也因為"大地之拳"的自毀而筋斷骨折。


    阿萊格裏倒吸了一口涼氣,在這種狀況下還能保持清醒的意誌,非常人所能。


    "幫我一下。"羅根拿過酒瓶,灌了幾大口,然後將剩下的烈酒倒在身上清理傷口,同時示意阿萊格裏幫他塗藥。


    "稍等。"阿萊格裏隨手扯開一件衣服,擦去血汙,同時低聲吟唱起來。


    淡綠色的魔力光輝亮起,通過魔網重新成為魔法師之後,他終於可以施展火係之外的魔法,比如這個"生命之觸",就是自然係的二環法術。


    血液流淌的速度漸漸變緩,阿萊格裏趁勢將傷藥塗上,隨後用撕開的布條作為繃帶,包紮大漢胸前的傷口。


    "這下好多了。"羅根長舒了一口氣,挺直脊背,任由他處理後背的傷勢。直到十幾分鍾後,阿萊格裏又施放了五六個"生命之觸",才總算大功告成,而此時的羅根,幾乎整個上半身都被布條包裹。


    "老弟,多謝了。"大漢活動著還算完好的右手,第一次出言道謝。他並未許諾什麽回報,因為他會付諸行動而非言語。


    "隻是初步處理,你還沒有脫離危險,最好盡快找專業的醫師或者自然係法師加以治療。"阿萊格裏臉上憂色未退,他隻是幫羅根包紮了外傷,而僅僅二環的"生命之觸",並無法治愈內髒的傷勢。


    "嗯...咦?"羅根不甚在意的點了點頭,目光飄到了蹲在旁邊的大狗身上。


    見他的麵色有點異樣,阿萊格裏也看了過去,辛巴正一臉無辜的望著他,爪下是一團伸縮不定的灰光。


    是方才那人遺棄的兵刃?他很快就想了起來,怪不得這一路上大狗沒吱聲,原來是將之當做戰利品叼了回來。


    "你啊你..."阿萊格裏彈了一下它的腦袋,不知道是該表揚還是批評。如此怪異的兵刃,絕對是高階以上的附魔器具,說不定其中就有原主人的精神印記,如此一來豈不是引狼入室?


    不過現在再丟棄也已經晚了,若是敵人有心,早已循跡追來,而若是還沒有,他也不介意將之據為己有。


    想到這裏,阿萊格裏望了一眼沒有任何反應的"魔力陷阱",然後俯身將那團灰光撿起,翻來覆去的仔細觀察。


    "那是''懸光'';,名聲赫赫的附魔兵器,"羅根在旁邊解釋道,"傳說手持它的武者,可以隨心所欲的切換魔力屬性,而根據我剛才的親身體驗來看,此言非虛。"


    "切換魔力屬性?"阿萊格裏不由一愕,思忖片刻,方才試探著問道,"莫非它鐫刻的主體法陣,是奧術係九環的''元素之歌'';?"


    "據說是這樣。"羅根點了點頭,心中頗為訝異。看來這位老弟,在魔法上果然有非同一般的造詣。


    "那麽這柄劍的價值,可就無法估量了,"聞聽此言,阿萊格裏不由雙眼一亮,"方才那人最多不過五六環,根本沒法解析九環的''元素之歌'';,也就無法與此劍靈魂綁定,所以其上的精神印記,應該不難清除..."


    一邊說著,他一邊加以試探,很快就找到了吉爾沃留下的精神印記。


    "可''靈魂褫奪'';,不是八環法術嗎?"羅根有些驚訝的望著他。


    "不,並不需要''靈魂褫奪'';,因為他壓根就沒有靈魂綁定..."阿萊格裏又解釋了一遍,不過很快,他的神情就變得古怪起來,在靈魂海中不可計數的法術模型中,他居然沒找到很常用的一個中階法術,"感應清除"。


    "莫非是我想錯了?在瑟蘭島的魔法體係中,''感應清除'';不是三環,而是四環?"阿萊格裏眉頭微皺,可在四環法術的範疇內,依舊沒有這個法術模型的存在。


    見他在凝神思索,羅根沒有出言打擾,而是向後靠在牆壁上,閉目小憩。


    "應該是魔網自動過濾了這一法術,使得普通法師無法調用,畢竟瑟蘭島上到處都是魔法門鎖以及附魔器具,很容易被心懷不軌者利用,"幾分鍾後,阿萊格裏有了答案,"甚至連書中都不會提及,唯有來自大陸的自己,還保留著這方麵的知識。"


    既然找到了原因,那麽施行起來並不複雜,在靈魂海中構造法術模型,本就是他鍛煉到了熟極而流的技巧。不過縱使如此,他也需要花費更長的時間,消耗更多的魔力,才能施放出中階法術"感應清除",將那團灰光中的精神印記一掃而空。


    "成功了。"阿萊格裏鬆了口氣,將精神力觸須探入灰光之中,鐫刻下屬於自己的印記。在完成的那一刻,魔力波動驟然蕩起,將鑄造者留下的信息傳遞給新一任使用者。


    "九階超凡級附魔兵器,''懸光'';,奧術的底座,元素的歡歌,它是刀槍劍戟,它是風雷水火,在懸浮的光芒之下,世界真實存在。——吉昂斯?奧爾伍德。"


    阿萊格裏握住那團灰色的光芒,在他的控製之下,光澤散去,化為方才他所見過的細長刺劍。而隨著他的心意轉變,刺劍收縮,又化作一柄普普通通的黑鐵匕首。火焰的光芒浮現出來,又在頃刻間轉變為寒冰的霜白。


    "果然是一把非凡的武器,單是形態與屬性間的自如切換,就足以發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羅根在旁邊說道,強撐的意誌鬆懈之後,傷勢的影響逐步顯現,他的眉宇間滿是疲憊。


    "是啊。"阿萊格裏隨口附和了一句,心中總覺得還有點不對勁。片刻之後,他反應過來,走到羅根旁邊,也對他施放了一個"感應清除"。


    魔力波動之中,一團淡灰色的霧氣嫋嫋消散,羅根終於恍然大悟,怪不得這幾天,無論幫中弟兄如何躲避,都逃不出對方的追殺。


    ******


    碼頭區,銅羅盤酒館。


    一團蠕動的陰影,出現在後院的小屋中,獨眼老者負手而立,待到吉爾沃身形展露,方才自顧自的走到一邊,點燃了昏黃的油燈。


    "有傷藥嗎?"吉爾沃聲音虛弱,他感覺自己至少斷了兩三根肋骨,甚至可能戳到了肺泡。


    隨手拋給他一個小瓶,澤尼斯不解的問道,"以你的實力,生擒羅根綽綽有餘,不至於如此狼狽吧?"


    "被法師偷襲了,大概三到四環,隨身帶著一隻魔寵,"吉爾沃恨恨的說道,"你不是說,碼頭區的幫派中,根本沒有魔法師的存在嗎?"


    "四環法師,足以在白城區找一個體麵的工作了,至於去混黑幫嗎?"澤尼斯哼了一聲,"而且,你也不應該來我這裏,直接回去向大人稟報就是。"


    "不成,我得把''懸光'';找回來。"吉爾沃咬牙切齒的說道。


    "你把''懸光'';給弄丟了?"澤尼斯難以置信的望向他,"到底怎麽回事?莫非羅根隱藏了實力?"


    "我說過了,有法師偷襲我,"吉爾沃強調道,"這幾天,我就在你這裏養傷,你幫我搜集一下,羅根或者陌生魔法師的消息。"


    "大人可還等著你的回報呢。"澤尼斯提醒道。


    "我知道,我這就去。"吉爾沃從懷中摸出一麵方鏡,步履蹣跚的向內室走去。


    ******


    天剛剛蒙蒙亮,貝芙麗還沒起床,就聽到一陣隱約的敲門聲。


    有些緊張的披上外袍,從門縫中瞄了幾眼,發現是阿萊格裏的時候,她的心放回了肚子裏,迅速打開院門。


    "伊戈先生,你這是怎麽了?"這時,聽到動靜的拉娜婭也打著哈欠走出房間,看見阿萊格裏灰頭土臉的模樣,她不禁好奇的問道。


    "沒事。"阿萊格裏擺了擺手,那間地下室的另一個出口,是一處隱蔽的狗洞。辛巴如魚得水,他卻得手腳並用。


    "快洗洗。"貝芙麗去給他接了一木盆清水,順便拿了條幹毛巾過來。


    將手和臉洗幹淨,拍去身上的泥土,阿萊格裏想了想,指著大狗道,"這幾天我有點事,你們幫我照顧一下它。"


    "沒問題...巴莫,跟我來。"拉娜婭幹脆的答應下來,照顧老師曾經的魔寵,對她來說是很熟悉也很樂意的事情。


    大狗搖晃著尾巴隨少女離開,留下的貝芙麗端著木盆,有些擔憂的望向他,"你不會惹上什麽麻煩了吧?"


    "放心吧。"阿萊格裏挽了挽衣袖,隱約之間,似乎能看到灰光一閃。


    離開貝芙麗姐妹居住的地方之後,他繼續向棚戶區的西邊行去。


    在幾個無人的牆角,阿萊格裏依照羅根的指點,留下了幾行不起眼的暗號,通知鐵拳幫的成員莫要輕舉妄動。雖然短時間內,對方應該也會以養傷為主,不太可能再次出手。


    等到這件事情辦完,太陽已經升起。搭眼一瞧,阿萊格裏突然想起,斜對麵就是澤尼斯帶自己來過的鐵匠鋪。他稍一思忖,還是不動聲色的走了過去,就像自己的目的,本來就是來取刀一般。


    老鐵匠烏特爾正趴在門口的櫃台旁,嘴裏噙著一根舊煙鬥。認出他是澤尼斯的學生,老頭哼了一聲,隨口問道,"這麽早就來了?"


    "是的,我來取刀。"阿萊格裏禮貌的回答,雖然自己剛剛繳獲了"懸光",但隻能暗中使用,明麵上還得靠這柄鋼刀撐場麵。


    "拿走吧,刀錢你老師已經付過了,"烏特爾回手一指,又補充道,"如果不喜歡這個刀鞘,可以自己再去配。"


    "這就挺好的。"阿萊格裏走到貨架前,刀鞘是普通的牛皮,沒有任何裝飾,顯得普普通通。他握住刀柄,緩緩抽出刀刃,一股寒意撲麵而來。


    刃長三尺有餘,弧度很淺,由於反複的鍛打,刃麵上分布著一道道如波浪般的紋路。


    "羅根大哥沒說錯,他的技術還真不賴。"阿萊格裏暗自想道,再次向烏特爾道謝之後,他持刀離開鐵匠鋪,走進了初升的陽光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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