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等待,木船終於抵達海岸,船上燈火通明,與之前的鬼船狀況完全不一樣,更像是人開來的。


    但看著血水從甲板上滲出,以及沙灘周邊的迷霧,就曉得此口岸並不是給商船停泊的。


    李赫帶著黎漓穩步登船,周圍燈火變得暗澹起來,空氣的溫度也逐漸降低,像是踏入一座冷庫中。


    前行沒幾步,從幽暗處滾來一顆圓溜溜的東西,恰好停在腳下。


    低頭一看,正是一顆斷裂的腦袋,死不瞑目,驚恐地望著登船的人。


    “啪嘰!”


    像是被踩爛的西瓜一樣,腦袋爆裂開來。


    這東西嚇嚇普通人或許可以,對兩位七品道士,就有些關公門前耍大刀。


    光從開胃菜來講,或許有點精致,但也僅此而已。


    兩人繼續向前,在即將拐過陰影角落時,遭到襲擊。


    李赫的肩膀上爬了一具屍體,堪堪露出一隻慘白的手,腐爛不堪,散發出惡臭。


    黎漓站在他的身後,卻看不到那具屍體,隻能勉強看見肩膀上的屍手,她沒有動彈,這點小事情還難不倒島主。


    李赫倒也沒有戲弄的心,對待噩兆,他從來隻有唯一念頭,就是毫不留情的鎮壓。


    他伸出紙手,拽住慘白屍手,發動壓製的效果,再狠狠一拽,身上趴著屍體的感覺瞬間消失。但拉下來的,不過是一隻斷裂的手掌,五根指頭都有損傷,且有冰寒覆蓋,像是被凍僵了一樣。


    “九品噩兆,寒屍爪。”


    圖錄在接觸噩兆時,有足夠等階壓製,又不是什麽神秘來曆的東西,幾乎能夠瞬間判定。


    但就在李赫要將其收入圖錄時,整個屍手化成一股膿血,灑在甲板上,消失不見。


    見此情形,李赫倒是沒有過於驚訝。


    他知曉鬼船對噩兆是有限製的,但這種限製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保護。之前他鎮壓紅線蟲以及靈位,也是在對方踏上紙島後才成功的。


    現在他想試試在鬼船上行否,果然有限製。


    不過今日的鬼船貿易,似乎與之前的有所不同,他在彌漫的噩兆之息裏,察覺到一些人類的氣息。


    是被侵蝕的人類商船嗎?最近時間裏,他自然也聽說了在倉風海界流傳的傳聞,其實在碎星島時,木道人遭受攻擊,以及之後逃離時用紙張覆蓋船隻,他就幾乎確定了噩兆的特點。


    但能夠覆蓋整個海界,還影響到如此多的船隻,可想而知噩兆的恐怖。


    李赫取得的是六品釣手,附著在紙島口岸的也是以此為基礎的港口,故而鬼船載來的‘客人’,也不會太過離譜,以紙島及他的實力,還能撐得住。


    “繼續走,裏麵有人,你注意一下。”


    黎漓正想要放出靈位,散播香火之霧,被李赫勸阻了。這樣做固然能快速地探清商船,但也很容易把殘留的人殺掉。


    畢竟這個月滄風海界風起雲湧,各路牛鬼蛇神紛紛現身,李赫也不想觸黴頭,躲了一陣子,隻是派出一些普通人去周邊打聽消息,準備等風波過去再說。


    因此遇到被鬼船襲擊的人,他想留個活口,問詢一下。


    黎漓朝前走了幾步,又踩到一灘血跡,黏湖湖的,她幹脆脫了鞋子,赤腳行走,白嫩的小腳如無暇美玉,上麵勾勒出幾道密咒,讓她無視鋪滿地板的血液。


    “看這個情況,鬼船入侵的比較深,恐怕留不下活人。”


    血都漫到外圍,如果是普通人的話,的確難以存活。若是道士,此刻應該發生一定的爭鬥,他們該有察覺才對。


    李赫也隻是猜測,畢竟在鬼船上,他的感知也受到一定壓製。


    他踩著黎漓的腳印,兩人一同向船中走去,宛若幽靈一樣,即使深入黑暗,也沒再受到襲擊。


    跨過前側的甲板,終於抵達鬼船交易的場所,熟悉的血池,漫天灰霧,以及站在血池旁的噩兆。


    往常稀少甚至難得一見的噩兆,在鬼船處簡直像是不要錢一樣。


    寒屍爪,九品噩兆。


    鋼麵,八品噩兆。漂浮在空中的陰森鋼鐵麵具,無論套在誰的頭上,都無法取下,直到整張臉被徹底消融,隻剩下白骨,才能解脫。


    雙刑架,八品噩兆。一副躺倒的十字架,上麵綁著染上幹涸血跡的繩子,若是有生靈靠近,就會被綁上去。繩索越勒越緊,哀嚎與痛苦將深入骨髓,直到生靈徹底死亡。


    最後一件比較特殊,名為殺生果,即使以圖錄的權柄,也隻能獲得一個名字,無法參透其效用。


    此時血池內正湧出一枚木凋,上麵有一詭異的小人在表麵遊動,發出“桀桀”的恐怖聲音。


    四噩兆都在搶奪此寶,紛紛付出一定的代價。


    寒屍爪丟下四根指頭,鋼麵下巴處被硬生生掰下去一塊,雙刑架的繩子被割裂開,其上血液漸漸消散。


    然而最慘烈的,是那枚古怪的果子,被吞噬掉一大半,連搶奪的資格都失去了,跌落在甲板上,滾到船側。


    不得不說,這次的爭奪更加凶險,幾乎將完整的噩兆給拆分掉,然而它們還沒有得到所謂的寶物。


    李赫探前一個身位,伸出紙化的手,有心想要試試血池的深淺。但及至途中,終究還是收了回來。


    他發現自己不屬於這場交易,引來血池的異常反應,並非是排斥,而是某種吸引。他身上仿佛有著什麽東西讓血池十分渴望,想要將他拉進去。


    李赫首次產生忌憚的情緒,他之前或許六品釣手,已經被萬洋垂釣的沉船打上了烙印,故而被追至紙島,利用一場交易暫時解決問題。


    他感受到池子內洶湧澎湃的道力,其中危險性大到他隻是伸出手就內心微微顫動。


    看來鬼船內的交易不能碰,起碼暫時是無法碰觸。


    就在兩人將注意力集中在血池時,在陰暗角落爬出一個人,渾身鮮血,雙腿也斷掉,破布留下巨洞。神色極其痛苦,卻咬著牙堅持。


    爬了兩下,手掌看看摸到殘留的殺生果,像是捧著一塊發燙的鐵石,青筋暴起,皮肉開裂。


    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竟然毫不猶豫地將殺生果填入口中,用手掌掰住上下頜,拚命咀嚼,妄圖吞噬噩兆。


    然而殺生果乃是噩兆,其形態不過是障眼法,咬碎果肉後,流出的濃液彷若濃酸,將他的下巴、喉嚨,甚至胸脯,一一洞穿,終於忍不住發出悲慘叫聲。


    “啊!”


    像是受傷的野獸一樣,絕望地悲鳴。


    這一下對噩兆們倒是沒影響,但讓李赫與黎漓注意到他。


    李赫瞥了一眼,大為吃驚。


    若是尋常之人,就算是八品道士,直接吞噬噩兆,下場絕對慘不忍睹。


    此人雖說也和好掛鉤不上,但緊緊通過嘴巴撕咬,竟然能夠吞吃掉殺生果。以他的呼吸法細看,殺生果的噩兆之息正在飛速減弱,而眼前這凡人的噩息正急劇飆升,簡直離譜。


    就算李赫經曆如此多的生死磨難,眼前的場景卻也從未見過。


    殺生果有些古怪,連圖錄都未能直接鑒定,其實力似乎又弱小的很,被這樣吞噬下去,更是顯得詭異。


    不過畢竟是噩兆,凡人這般吞噬,遭受的反噬超出其肉體的承受能力,恐怕幾息之後,他就會被溶解成一灘碎骨。


    李赫揮了揮手,黎漓瞬間明白島主的心意。


    身後立起靈位,香火之息飄蕩,蔓延到此人身周,用歡喜之道刺激他的肉體,並將他攝了過來。


    血池氣泡翻滾,到了爭奪最關鍵的時刻。


    既然無法參與交易,兩人也就不再留戀,緩緩離去。


    此次登船最大的收獲,竟然是救下吞吃噩兆的凡人,真是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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