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遼想將張千印推開,但是見他被凍成這副樣子,心中不忍,於是想要起身點燃火焰。


    張千印察覺到動靜,緩緩睜開眼睛。


    承遼隻見他的眼中布滿血絲,嘴唇已經幹裂起皮,滿臉髒汙,良久,承遼出言道,“前方最後一點路程我自己走吧,你一個人上路應當沒有危險。”


    張千印這時眉頭微皺,緩緩起身,接著張千印發出了極小的聲音,“此番回雍州,我也是去投奔舅舅,其他的我還沒有做好決定。”


    承遼聞言沒有說話,起身將張千印的衣服還給他。


    衣服上布滿雪花,張千印將雪一一拍掉,看向承遼問道,“不如,我也去拜入上清吧?”


    承遼聞言微微一愣,想到張千印即將離去,承遼心底是有一絲不舍的,他回答道,“你的事情,你自己做決定,我沒有意見,隻希望你不要為做過的事情後悔。”


    “那是自然。”張千印說著轉身看向縹緲山,麵露擔憂,“隻是你我都已經是藍氣修為了,不知道上清宗還會不會收下咱們。”


    “還有這種說法?”承遼出言問道,接著起身往樹林外走去。


    樹林中樹木高深,所有雪下得很小,一出樹林變成了漫天的大雪。


    張千印這時跟了出來,二人站在山坡上遙望著雪中的縹緲山,由於距離太遠,風雪很大,縹緲山已經看不真切了。


    “我們走吧。”承遼開口道。


    休息了一晚,二人體力恢複了很多,但由於餓著肚子,所以兩個人走得不快。


    一直到天黑,二人終於看見了燈火。


    這時已經走到了一處村鎮裏,這個村鎮大都是茅草房,不過飯館雜貨鋪等卻是應有盡有。


    承遼站在主幹道上往盡頭張望了一下,想到身上還有著幾貫錢,便走到一處麵館中,要了兩碗麵條。


    張千印見狀大喜過望,笑道,“幸好你還有點錢,不然我就要把家傳玉佩給當了。”


    承遼聞言心中疑惑,先前張千印買馬的時候手上還是有錢,當即問道,“你的錢呢?”


    張千印聞言撇嘴道,“還不是因為你那個小奴隸,我怕他路上挨餓,把錢都給他了。”


    “你啊……”承遼話到嘴邊陡然停止,他想到了自己和張千印的關係,說熟也認識沒多久,說不熟也朝夕逃命了多日,但終歸不是很了解張千印,這句話弄得好像跟他熟識了多年一樣。


    張千印卻不以為意,接著道,“那小奴隸,也是忠心得很,見我回頭,硬生生跟了我兩裏地,可是他又沒有修為,來了隻會徒增麻煩。”


    “你沒對他動手吧?”承遼笑問道。


    張千印聞言連連擺手,“沒有,你看我像欺負弱小的人嗎?”


    承遼不置可否,這時麵條已經端了上來,二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吃完之後,承遼想要解手,詢問了店小二以後來到了後院的茅廁。


    就在承遼準備回去的時候,他聽見了兩個人在廚房的閑談。


    承遼之所以聽到他們說話,是因為其中一人提到了上清宗縹緲山。


    “上清宗的大選已經持續了七天了,你說怎麽還沒有結束啊?”


    “是啊,往年三天就結束了。”


    “不過,如此也好,這樣咱們的生意也能好過得多。”


    聽到這裏,承遼緩緩走近,豎耳傾聽。


    “要不明天我們也去碰碰運氣吧。”另一人說道。


    “罷了,十年前我也去過,他們說我有爹娘在世,不收。”


    “這樣好啊,我反正無親無故,說不定真的能成。”


    “想去就去吧,隻要你不怕掌櫃的剝了你的皮。”


    聽到這裏,承遼心中已然有數了,他當即轉身離開。


    這處村莊就在縹緲山的山腳下,此刻看來正是縹緲山挑選的弟子的時候,來的時機不錯。


    不過,按照王墨雲的吩咐,原本來縹緲山是直接找淩虛子就可以直接入上清宗的。


    可惜,按江湖傳聞,淩虛子已經死了,那王墨雲要求送到的東西,承遼就不敢亂交了。


    但江湖傳聞不見得就是真的,若是淩虛子死了,那就憑緣分入上清宗,後麵再見機行事。若是淩虛子沒死,自然是最好,這樣可以直接完成王墨雲的囑托。


    想到這裏,承遼心中已經下定決心,明天一早,上縹緲山求道。


    黑夜無比寒冷,承遼想到第二天入上清宗可能還要銀兩,便選了價格便宜的客棧,和張千印同住一間屋子。


    好在屋子寬闊,有兩張床,二人一人一張。


    經曆了幾天的日夜兼程,此刻兩個人早已疲憊不堪,二人躺在床上,麵朝屋頂,皆放鬆下來。


    “明天就要去縹緲山,今夜不會出什麽問題吧?”承遼自言自語道。


    “別擔心了,你總是這樣,心裏永遠要猜測這麽多事情。”張千印緩緩開口。


    “說得也是,這裏是上清宗的地盤,想必他們不敢追到這裏來。”承遼說完鬆了口氣,接著想到張千印也要入上清宗,心中不解,“我始終不明白,你為何要來上清宗?”


    張千印聞言開口嗯了一聲,沉思片刻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覺得這裏有能夠吸引我的東西。”


    “實話說與你,如果我們兩個都沒有入上清宗,外麵那些人到時候肯定會埋伏在山腳下,我們想逃都很困難。”承遼開口道。


    “我不怕。”張千印說著起身看向承遼,“你怕嗎?”


    “我怕,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呢。”承遼最先想到的就是妻子宗潔雅,此刻她生死未卜,承遼心中有些擔心。


    “你是怕還沒娶媳婦就沒命了吧?”張千印打趣道。


    承遼平靜地哼了一聲,開口道,“我已經成親了,她想必還在某處等我去救她。”


    張千印聞言並不意外,按承遼的年紀是該成親了,不過他沒有安慰承遼,而是給承遼澆了盆冷水,“你們是流放中分開的吧,盡管現實很殘忍,我還是要告訴你,男人和女人分開的原因。”


    承遼一聽立馬來了精神,“你也知道這件事?”


    “曾聽父親說過,流放路途遠,中間環境極其惡劣,就算奴隸全死了皇帝也不怪罪,所以這些差守大部分都會將女子和孩子賣掉。而押送男人的官差則會繼續押往目的地,為的是押送任務的完成,因為想要回都城,他們必須取到一郡太守的通關文書。”張千印解釋道。


    “賣掉,他們不怕朝廷知道?”承遼不解。


    “自然不是在劉宋境內賣,這些女人和小孩會拉到北魏去賣,劉宋可管不著。”


    承遼聞言心中一凜,北魏,那可是胡人建立的國家,漢人去到那裏想必是九死一生了。


    張千印見狀安慰道,“不過你也別太擔心了,胡人現在也講究文人治國,可不像以前那般殘暴了,而且我聽說北魏的漢人還不少呢。”


    承遼聞言心中苦笑,不管北魏如何對待漢人,現在的自己也無法救出宗潔雅。


    想到這裏,修煉變強的心又開始折磨起承遼,承遼想了想,當即盤膝修煉起來。


    張千印見狀倒頭躺下,無奈道,“你還是先早點歇息吧,等到了縹緲山再好好修煉不遲。”


    承遼此時已經進入了修煉的狀態,依舊按照王墨雲的上徑經法去吐氣吸納,在承遼感受到丹田無法再汲取天地靈氣的時候,心中再次出現了瓶頸的感覺。


    這種感覺,承遼能夠感受到,但他卻很是茫然。


    承遼無法對這種狀態去做下一步改變,說到底,是讀不懂更高的修煉口訣。


    無奈之下,承遼睜開了眼睛。此刻是深夜,張千印此時已經睡著了,外麵風雪交加,打的窗紙撲撲作響。


    承遼此時放鬆地躺了下去,由於大自然的風雪之聲,承遼感到悅耳動聽,沒過多久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承遼幾乎和張千印同時醒來,改千印去買來了熱水。


    二人洗了臉洗了頭,再穿上那兩件衣服,人顯得不再那麽邋遢。


    由於擔心去上清宗穿道袍會顯得不敬,承遼便沒有再穿那件道袍,而是穿著王墨雲之前準備的衣服。


    好在那件道袍輕薄,脫了也不會寒冷太多。


    整理完儀容,二人走出客棧,往縹緲山上走去。


    走出村莊,道路很多,問了村民才知道走那條不起眼的路才是去上清宗的。


    一直走到中午時分,二人才爬到半山腰。


    這時,迎麵走下來許多人,這些人多穿布衣,布衣不防凍,所以裹了一層又一層。


    他們手中多有提著包袱的人,承遼想了想,當是自遠處來縹緲山求道的,隻不過已然落選,所以行走之時低頭失落不加掩飾。


    這時,有一人自承遼身旁走過,承遼攔住了他,問道,“這位兄弟,敢問上清宗可還在招收子弟?”


    此人約莫三十歲,他聞言頭都沒有抬,擺手說道,“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莫擋路。”


    張千印見狀呸了一聲,怒道,“活該入不了上清宗,都他奶奶的什麽狗樣。”


    那人隻是心情低落,卻不耳聾,聽言看向張千印怒道,“你有種再說一遍,我可是……”


    話到嘴邊被男子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因為他們看到了張千印拳頭上攜帶的藍色真氣。


    當即一哄而散,罵罵咧咧地跑走了。


    承遼笑道,“看來上清宗果然有本事,這些人幸好一個都沒有收。”


    張千印訕訕一笑,跟著承遼繼續前行。


    直到烈陽當頭,二人終於看見了大量他人群,這些人圍堵在這裏,也不前進,人數粗略估計當有數百。


    二人擠到前麵才看見,此處有兩個道童攔著,道童身後是綿綿的石階,石階直聳高入,當有上百步。


    此刻左邊的道童緩緩開口道,“有親眷者,不收,老弱病殘者,不收。”


    此話一出,有人多有不滿,卻不好咒怨,隻能在一旁試圖以理服人。


    那道童無奈道,“曆來規矩如此,此次是掌教招收親傳弟子,所以苛刻了些。你們若願意等,下一個甲子年可再來縹緲山爭取。”


    右邊的道童接著道,“符合條件者到這裏交一貫錢即可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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