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光線照射進來,床上早已沒有了許凡的身影。


    原來,這個時候的林茹要去田裏幹活,再過一會兒就會回來。


    而許凡雖然身患絕症,但也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最起碼做個飯是沒問題的。


    因此,可以看見灶房裏麵有一個小小的身影靜靜的坐在爐子前麵,右手有一搭沒一搭往裏麵添著柴火。


    灶膛內火焰搖曳不定,映照在少年堅毅的臉龐上麵,忽明忽暗。


    不久,鍋裏麵便傳出了米粥的馨香,還有汩汩的沸騰聲。


    許凡停止了繼續往進去添柴火,灶膛內的殘火足夠使得米粥保溫。


    他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嘴裏吐出一口濁氣,輕聲自語道:“娘也該回來了。”


    於是,他隨手拿起一本書,就坐在那兒看著。


    半個時辰過去了,許凡抬頭向著門口看了一眼,林茹沒有回來。


    一個時辰過去了,林茹仍舊沒有回來。


    許凡放下手中的書,輕輕咳嗽了幾聲,身體狀態還不是太糟糕。


    因為許凡身體的緣故,林茹一般情況下都會準時回來。過去了一個時辰,米粥都放涼了,仍舊不見她的身影,肯定是出什麽事情了。


    許凡按下心中的焦急,重新蓋上鍋蓋,便走了出去。


    門外玩耍的張敏看見不輕易出門的許凡,高興道:“凡哥哥,你是出來陪我玩的嘛?”


    許凡笑了一下,問道:“小敏,你見我娘回來了嗎?”


    小胖妞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說道:“我沒見過茹姨啊,就連我阿娘也沒見。”


    聽到小張敏的話,許凡提著的心稍微放了一下。


    藥山鎮雖然藥草很多,可藥草畢竟不能吃飽肚子。這裏的主業還是田地,家中所有的人都會起個大早去田裏,回來也到了月亮升起。


    畢竟民以食為天,真的是披星戴月。


    既然張大嬸也沒有回來,那麽肯定是出了什麽事情。


    許凡還太小,而且身體孱弱,田地裏的事情,他還真就幫不上什麽忙。


    這時候,正好張屠戶走了出來,看見門口的許凡,他驚咦了一聲,心道:這孩子因為被小夥伴疏遠產生了心結,一般不會出來,今天這是怎麽了。


    於是,他笑了一下,開口問道:“小凡,是出什麽事了嗎?”


    許凡看到張屠戶,心裏溫暖,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這句話是從書裏麵看到的,後半句是真是假還有待考究,前半句絕對是正確的。


    “張伯伯,我娘每天辰時都會回來吃飯,可今天巳時了還未見人。我心下著急,所以就出來看看。”


    張屠戶看著許凡焦急的樣子,用他那粗糙而又寬闊的手掌摸了摸許凡的頭,慢慢說道:“原來這麽回事兒啊。”


    許凡雖然從小患有絕症,可這孩子絕對是孝順的。也因為身體的原因,比起鎮上其他孩子都更加懂事。


    若不是他隨時都會沒命,張屠戶甚至想和林茹結成親家。他是看著許凡長大的,自然對他是百般滿意。


    而且自家丫頭在鎮子上,唯獨就喜歡和許凡玩在一起。


    所以天注定當不成親家,那麽隻能當成親人一般地照顧。林茹一個人再堅強,也終究是一介女流之輩。


    既然成了鄰居,那麽該幫襯的還是得多幫襯。


    屠夫的心思就這麽簡單!


    接著張屠戶說道:“小凡,聽說鄰州發生了洪災,很多莊稼都被淹沒了。於是從前幾天開始,鎮上多了許多逃難路過的人。本來鎮上的人本著能幫就幫的原則,盡可能地幫助那些難民。可後來難民越來越多,很多人甚至跑到田裏偷搶。於是大家經過商量,所有人都去了田裏看著莊稼去了,否則的話,還沒長熟被糟蹋了我們也就成了災民了。”


    聽到這裏,許凡心中了然。


    張屠戶家中牲畜較多,所以隻留下兩畝多田地,其他幾畝田都給了林茹去種,平時張大嬸也會去幫忙。


    幫助災民沒什麽,可災民太多了就會成為災難。那些餓瘋了的人,隻要有吃的,能夠吃飽肚子,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跟他們,是沒有道理可講。


    知道了事情原委之後,許凡也就不那麽著急了,因為張屠戶說了一句張大嬸去的時候帶上了餅子和水。


    既然如此,許凡便給張屠戶道了再見後就折身準備回家。


    張敏在身後叫道:“凡哥哥,先別回家,我們去小樹林玩捉迷藏呀,好不好?”


    聽到小胖妞的話,許凡心中很是意動。畢竟還是孩子,玩耍是藏不住的天性。


    他拉著小張敏的手,說道:“走,鼻涕妞,這次我一定讓你找不到。”


    張敏不滿的嘟囔著:“凡哥哥淨取笑人家,才不要理你。”


    嘴上雖然這樣說著,可邁著小短腿卻是顯得很是雀躍,明顯心情不錯。


    藥山鎮方圓幾裏地,許凡他們家和張敏家在最東麵,再往前走幾十米便是一片小樹林,小樹林在藥山腳下,再向東便是藥山了。


    鎮上的人經常上山采藥,一部分家用一部分去集市上售賣。


    所以,不管是孩子還是大人,對這裏都極為熟悉。而山腳下的小樹林,便是孩子們的天堂。


    曾經,許凡和其他孩子在這裏度過了五六歲愉快的童年。隻是後來隨著許凡病情加重,那些小夥伴逐漸疏遠,基本上再沒有來過這裏。


    再一次回到這個地方,呼吸著清新的空氣,許凡感覺身上所有毛孔都張開了,說不出的舒暢。


    許凡閉著眼睛,嘴裏小聲地念著:“十、九……二,鼻涕妞你藏好了嗎,我就要念一了啊。”


    “好,一!”


    說完,許凡便睜開了眼睛。原來,在兩人來到小樹林之後,小胖妞便嚷嚷著要先躲藏,按照規矩許凡閉著眼睛念完十個數字之後,才能睜開雙眼進行尋找。


    實際上,也就幾個呼吸的工夫,一個五六歲的小丫頭能夠藏到哪裏。更何況,小樹林被許凡他們玩了個遍,閉著眼睛都能走出來。


    很快,許凡就看到了一棵大樹下麵露出了一角花衣裳。


    許凡暗自好笑,小丫頭是真憨,每次都藏在同一個地方。


    他躡手躡腳地慢慢向前,悄無聲息地走到了樹背後,果不其然,小丫頭正蹲在那兒,雙手緊握,閉著眼睛,嘴裏念念有詞:天靈靈,地靈靈,神仙不如我聰明;天靈靈,地靈靈,凡哥哥找不到我就行。看不到看不到看不到……


    許凡心底大笑,小丫頭別看胖墩墩的,可也蠢萌蠢萌的,可愛極了。


    小張敏躲了半天,念叨了半天,也聽不見許凡來找自己,心下高興,莫非這次真的能夠贏一次?


    嗯,不過不能讓凡哥哥找不到,那就不好玩了,我還是換個地方,換個能夠讓凡哥哥看到得地方吧。


    小丫頭如是想。


    想做就做,於是張敏睜開了眼睛,卻發現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似笑非笑的臉龐,不是自己的凡哥哥又是何人?


    張敏又氣又惱,吸溜一下鼻涕,然後用她那胖乎乎的小手錘了幾下許凡,不滿道:“凡哥哥討厭死了,討厭死了。”


    許凡哈哈大笑,前幾日心底的陰霾一掃而光。


    就在這時,許凡聽到張敏驚呼了一聲,她聲音顫抖,仿佛帶上了哭腔,說道:“凡哥哥,那邊,那邊好像有個人。”


    許凡也是吃了一驚,順著張敏手指的方向,他看了過去。


    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樹下,斜倚著一個少年,距離他們所在的地方也就五十步左右。


    想到之前張屠戶所說,最近有很多災民路過,許凡第一時間就將那個少年和災民、聯係到了一起。


    走進了一看,的確是一個人。看樣貌比許凡稍大一些,但看起來比許凡更加糟糕。


    許凡雖然罹患絕症,臉色蠟黃頭發枯幹,可看起來還是有生氣的。


    眼前這個少年就有些慘了,用皮包骨頭來形容最為貼。頭發雜亂無章,上麵還有幾根雜草編織,臉上髒兮兮地充滿了泥垢。


    而他的手指指甲裏麵也充滿了汙泥,若不是隱約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活著,許凡和張敏大抵會覺得出門碰上了一個死人。


    至少,兩人從小到大,是沒有見過死人的。


    誠然,鎮上一些耄耋老人百歲歸天後,因為一些規矩,除了自家孩子,其他小孩是不能出現在葬禮喪事上的。


    許凡和林茹母子倆相依為命,而張敏還沒出生張屠戶的爹娘就相繼離世了。


    看著眼前這個少年,許凡不作他想,對張敏說道:“小敏,你前麵走去給我開門,我背著他回家。”


    在說正事的時候,許凡都會叫張敏的名字。其他時候,都是稱呼她為鼻涕妞、小胖妞的。


    當然,張敏從來沒有注意到過這個細節。


    畢竟年齡還小,書上也說:人之初,性本善。所以不管是許凡,還是張敏都沒有其他想法,腦海中隻留下了一個詞:救人要緊。


    於是,張敏在前麵跑著,許凡俯下身子將那個乞丐一般的少年背了起來。


    也幸虧那少年餓得皮包骨頭了,否則就憑他比許凡還要高出一點的身高,加上許凡本身體質就很差,怎麽可能將他背到家中。


    僅僅半裏地,許凡愣是停留了十幾次,基本上每走幾步,許凡就咳嗽幾下,停留一會兒。


    就這樣,許凡忍受著巨大的痛楚,終於將這個撿回來的小乞丐背到了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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