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吵鬧的聲音,不太真切。


    “先生!你醒醒啊!”


    耳畔傳來呼聲,鄭懸舟頭腦一片漿糊、伴隨隱痛,吃力的睜開眼睛。


    鼻腔中,兩股熱流淌出,是殷紅刺目的血。


    對麵嗓音嘶啞的女人,遞上手帕。


    “先生,你在流血,快擦擦吧!”


    鄭懸舟將手帕團成一團、堵在鼻子邊。


    ——我在哪?


    他抬起頭,一座巍峨聳立、恢宏壯觀的巨大陵墓,陡然浮現於眼前,讓他眼睛瞪大、身子搖晃。


    恍惚間,又變成一片小草房子,勾勒出安靜祥和的村莊。


    他身前擺著算命攤位,鋪著天幹地支圖,還放著算簽、銅錢等應用之物。


    左手邊插著土黃色的幡,上寫“卜卦算命測生死,曉斷陰陽觀吉凶”


    對麵坐著一個中年婦人,臉色枯黃,身材消瘦。


    婦人臉上爬滿震驚、擔憂和關切。


    經曆過無數網文洗禮的鄭懸舟,在短暫愕然後,很快意識到自己究竟經曆了什麽……


    穿越!


    ——我穿越到了一個不明朝代的古代世界。從眼前情景判斷,我是一個算命先生,俗稱:“江湖騙子”。


    鄭懸舟冷靜下來,堵住鼻子,仔細理清一團漿糊的腦袋。


    腦海中湧現零星的記憶碎片,不成條理。


    他看向對麵的婦人,有些蛋疼。


    “先生,你好些了嗎?”


    鄭懸舟點頭,試了試鼻血沒再流,就將堵住鼻子的殷紅手帕拿下來攥入手心,揣摩著處境,他問道。


    “你想算什麽事情?”


    “嗯……”中年婦人愣了楞,狐疑的看看他,然後認真說,“奴家是想算一下,夫君傳家的玉扳指去了哪裏。”


    ——算玉扳指的位置?這我哪會?


    鄭懸舟心念電轉,根據小說裏算命先生的作派,掐起手指。


    將三枚銅錢丟出,落在桌案上,擺出了不同的方位和正反麵。


    口中念念有詞,神神叨叨……


    正當他準備胡扯時,眼前浮現出奇怪的畫麵:


    一隻白貓跳上木桌,腦袋頂開未上鎖的鎖扣,叼出一枚玉扳指,然後飛快跳下桌子跑開。


    木盒蓋上,鎖扣恢複原位。


    野林間,白貓環顧左右,一口將扳指吞下,一個象征“玄龍”的字符短暫閃爍後,血光瞬間吞沒一切。


    畫麵消失不見。


    鄭懸舟一臉茫然,隻能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說道:“我算到是被貓狗一類叼走了,回家找找吧。”


    “貓狗叼走了?可是先生,那玉扳指是存放在裏間的盒子裏,何況奴家並未養貓狗……”


    “你沒有養,街裏街坊的總歸有人在養,我的‘卦象’隻能看到這些,天機不可泄露。”鄭懸舟扯起江湖騙子常用說辭。


    婦人隻能點點頭,從旁邊的籃子裏麵拿出幾顆雞蛋,又拿了兩枚銅錢,放到桌上。


    “謝過先生,這幾枚雞蛋不成敬意,還望先生一定收下。”


    鄭懸舟沉默點頭,不再看起身離開的婦人,捂住太陽穴,消化著頭腦湧現的記憶碎片。


    如今是大齊開平十五年,八月。


    這裏是大齊帝都“梧陽城”,西郊的鎮靈山山腳下。


    鎮靈山,是大齊曆代君王落葬的皇陵所在,重重禁軍把守。


    正回憶間,被他無意識攥緊的殷紅手帕中,一滴鮮血擠出,滴落在沙土地麵上。


    刹那間,血紅悄無聲息的蔓延開去。


    整個地麵隨之震顫。


    鄭懸舟身子歪斜之間、並沒有看到,他背後高聳入雲的鎮靈山陷入詭異的波動,這座延續大齊一千二百年曆史的皇陵,猶如被抽剝了靈魂。


    下一刻,一股恐怖的力量,硬生生湧入鄭懸舟的腦海。


    腦海中,方才閃爍了一下的千年陵墓,再度出現。


    無比恢弘壯闊,卻通體透露著令人膽寒的氣息。


    ——這是大齊皇陵?


    從建築上一些諸如“玄龍”“羽鳥”這些大齊信奉的古獸浮雕,結合腦中零散記憶,鄭懸舟有了判斷,無聲自語道:


    “據民間流傳的訊息,大齊的皇陵永遠透露著神秘詭異,可到底神秘詭異在哪裏,又沒人說得清楚。而且……傳聞中,隻有擁有大齊皇族血脈的人,才有資格進入其中。可為什麽這座皇陵,會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裏?”


    鑒於眼前的奇景,鄭懸舟決定先消化掉頭腦中的記憶碎片更要緊。


    很快,他理清了整體記憶……


    大齊是一個存在種種荒誕、詭異事件的封建王朝,時常能夠聽聞有人死於詭物與未知。


    但所有未解之事,皆被朝廷冠之以“異聞邪說”禁止流傳,而在原主人的印象中,也並沒有超脫現實力量的人類出現。


    有著仙俠世界“妖魔鬼怪”的背景,卻並無“除魔衛道”的“修行者”?鄭懸舟並不相信,這隻能說明,朝廷出於某種未知的原因在有意掩蓋真相。


    記憶中,他還是叫鄭懸舟。


    他鄭家祖上本是出身名門,不過他的父親因一次衝撞聖駕,被貶為庶民,且全家上下乃至後代、必須世世代代為大齊皇室修建皇陵,充當民夫。


    鎮靈山腳下成片的“民夫村”,就是因此而存在。


    “‘我’的父母與祖輩,葬身在三年前的一次皇陵修繕事故中……嘖嘖,騙小孩子的吧?他們的死,八成是為了守住皇陵的某些秘密而被陪葬的?又或者是因為那些難辨真假的‘詭異’?”


    “我還有一個弟弟‘鄭亦煊’和一個妹妹‘鄭安安’,他們都在民夫村,隨時待命。簡而言之,一旦未來我們參與到某些關於建造皇陵的隱秘中,也極有可能如同當日的父輩、祖輩一樣,被拉去陪葬啊……”


    消化掉所有的記憶碎片後,鄭懸舟仍有不解。


    “可……我為什麽會擺攤算命?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記憶碎片不全,並沒有與之相關的記憶。


    正思慮間,腦海中的巨大陵墓突然發生變化。


    方才他隻能以旁觀的視角,看到皇陵的全貌。


    而此刻,他卻真正進入了皇陵之中,能夠看到兩側幽深漆黑的壁畫與浮雕、能夠看到一盞盞幽邃的燈火點亮、引申向皇陵深處。


    他的意識,隨之被拉扯進一片黑暗中。


    突然——


    一道白慘慘的焰火炸開,點亮了整個空間。


    他看到一片巨大的空間,裏麵擺放著無數的典籍,像一座“圖書館”,但他卻看不到那些書本的任何內容,仿佛那隻是一些普通的無字書而已。


    ——大齊千年皇陵中隱藏的秘密是一座“圖書館”?是一眼看不到邊的典籍?


    鄭懸舟展開思考。


    黑洞洞的“圖書館”中,隻有一本泛黃的古書閃著亮光。


    他一個念頭打開那本書……和在算命攤前看到“貓叼走玉扳指”的情況一樣,他看到了另外的畫麵!


    雷雨夜,電閃雷鳴、大雨傾盆。


    在電光照耀下,勉強看清一戶小院,是記憶中他們兄妹三人的住處!


    一道看不清模樣的影子,狀若人形、又不像人形,以極其恐怖的速度從另一側的屋頂“墜入”院中。


    畫麵一轉。


    主屋裏,擺著幾個木桶正在接漏進屋裏的雨水,兄妹三個有說有笑的喝著粥、吃著白水煮野菜。


    鄭懸舟一臉蛋疼、覺得飯菜太過清淡。


    年僅九歲的弟弟鄭亦煊抱著一碗魚湯,時不時地夾一塊軟爛的魚肉給大哥大姐;十三歲的妹妹鄭安安則是笑眯眯的做著未來規劃,一家子其樂融融。


    就在這時,一道黑漆的身影憑空降臨,站立在鄭安安的背後,屋子裏的三個人卻置若罔聞!


    歡聲笑語瞬間凝固凍結,血光飛濺。


    一隻完全不像是活人的幹枯手掌,提著鄭安安的頭發,將一顆圓滾滾的腦袋提了起來。


    啪嗒、啪嗒——


    鄭懸舟和鄭亦煊的腦袋同時掉落,滾倒在地的臉上還凝固著“蛋疼”“魚湯真好喝”的表情。


    血光噴湧中,畫麵消失,鄭懸舟精神一聳。


    ——我、還有弟弟妹妹,即將麵臨一場死亡災難?那道影子是什麽東西?看起來絕非人類!


    果然,這個世界存在詭物,那就一定有與之抗衡的人類修行者,否則人類早就滅亡了。看來……人類修行者選擇了隱在暗處,或者大概是為朝廷直係效命。


    鄭懸舟心中做著猜測。


    他的注意力還回顧在方才的記憶之中,無意識的在“圖書館”中穿梭而過,被遠處白慘慘的燈火拉扯……


    反應過來時,他已進入到另一個略顯狹小的圓形“墓室”。


    四周分布有九道封死的石門,不知道通往何處。


    白慘慘的焰火周圍,擺著九個看起來平樸無奇的蒲團,與九道封死的門板隱隱對應。


    ——九個座位?難道有人在皇陵的這個圓形墓室裏私下聚會?另外……我腦海中見到的皇陵,到底隻是皇陵的投影、還是我在無意識中被帶入到真正的皇陵中?我又能否參與進這個頗顯神秘的“私下聚會”中?


    砰——


    未待多加思考,一聲悶響,有關大齊皇陵的一切景象煙消雲散!


    算命攤位前的鄭懸舟如遭巨力,直接被拉回了現實。


    身穿禁軍鐵甲的甲衛手持製式長刀,敲了敲算命桌,指著他的鼻子。


    銀光錚錚的刀鋒、凜冽的寒意,距離他的鼻尖隻有一拳的距離!


    “鄭懸舟,我在問你此地可有異變發生,你沒聽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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