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種可能,鄭懸舟的眉頭就不由皺起……


    應該不會這麽巧吧?


    思考間,代表著「暴徒」的宿命橋光點閃爍了一下。


    「來了……」


    他用意念操控長明令,將長明令的力量借用給「暴徒」。


    緊接著……他發現,他的眼前居然浮現出了畫麵。


    他居然可以通過長明令,看到「暴徒」的視角。


    大順天永三十二年。


    千年雪閣。


    童遮居住的院落。


    他閉眼、睜眼之間,隻覺無形的力量已然覆蓋在身上。


    這種感官極為玄妙。


    但童遮可以肯定,這絕非錯覺。


    「‘宗帥"閣下果然無所不能……」


    在心中默默誦念了幾十幾百遍對「宗帥」閣下的敬佩,他深吸一口氣,靜等送飯的人來。


    不多時,一位身著雪閣素白長袍的仆役,便端著飯盤走了進來。


    見到童遮,禮貌的招呼一下,將飯菜在桌上擺好、靜靜站在一旁等候,似乎是在等童遮吃完。


    童遮不由一愣。


    在他的記憶中,仆役每次都是送完飯菜就走……這次怎麽留下來了?


    「你這是……」


    仆役卻駕輕就熟的道:「長老正在等你。」


    「那我們這就走吧!」童遮放下筷子。


    「不急,你可以先用過早膳。」仆役做了個「請」的手勢。


    在這種非常詭異的氣氛之下……童遮飛快的解決掉早飯,便跟著仆役一同走出院子。


    朝著雪閣深處而去。


    原本,他能夠活動的區域非常小。


    但跟隨在仆役身後,圍繞在小院周圍的雲霧便會自然消散。


    困住他的迷陣、也隨之失去作用。


    童遮臉上強作鎮定,但其實心裏在打鼓……


    越是跟在仆役身後走,他就越感覺熟悉。


    這條路他似乎不是第一次走了,可最要命的是他壓根想不起來到底什麽時候走過!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雲霧豁然開朗。


    一座偉岸的樓閣,顯現在一片蒼茫的雪色之中。


    這座樓閣依山而建,以紫竹搭建。


    其外形與這方山體走勢、自然氣息脈絡隱隱相合,似乎將天道真意都包含與其內。


    童遮不由有些愣怔。


    站在閣樓以前,他都感受到自身體內的氣息都隨之起伏波動。


    而當他轉醒過來時,帶路的仆役消失不見。


    眼前的閣樓則朝著他緩緩打開一扇大門。


    童遮腳步懸空猶豫一瞬,便快步走入。


    當他兩隻腳全部跨過門檻、完全進入到樓閣內時,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湧現而出。


    赫然是前幾天的記憶!


    原來,他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個閣樓!


    自從進入千年雪閣開始,他每天都會進入這座閣樓一次。


    流程都和剛剛發生的一模一樣。


    而在閣樓中,他會見到當初拉攏他入閣的那位長老。


    長老會問他一個問題:「若是給你機會,你可願修行詭道?」


    最開始的幾次,童遮都認為長老這是在考驗他的道心,是要讓他堅定正邪有別、堅定自身的正道理念。


    所以他回答的也當機立斷:


    「不願。」


    「‘惡"之一途雖被世人評價為‘亦正亦邪"的路徑,但身為正道修士,我也當遵守正


    道理念。」


    「正邪之道、一字之差卻謬之千裏,我此生必與詭道勢不兩立!」


    但……結果就是,長老聽到他的這個答案,就不置可否的笑笑,示意他可以回院子去了。


    走出閣樓後,他的此間記憶就又會消失。


    回到院子的他,記憶又會自動腦補成自己在小院裏閑了一天。


    隨著經驗的日漸加深、以及多年混跡江湖的頭腦……昨天來到這裏時,童遮就開始意識到不對勁了。


    如果,長老隻是單純考驗他的道心的話,不可能他一開口就沒了下文,而且還重複這麽多遍。


    於是,就有一個離譜的推論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他覺得,他可能是上了艘賊船!


    千年雪閣也許並非是外界傳聞的那樣,是個正經的、名門正派的隱世宗門,這……很可能是一個詭道宗門!


    宗門上下修行的都是詭道!


    每天之所以要問他這樣的問題,就是在試探他:「是否接受詭修?是否要與我們同道」?


    所以,昨天的他,在想明白這點以後,向長老問出這個問題:「長老,你到底是想讓我接受詭修的存在,認同詭修的理念;還是想讓我堅定正道觀念?」


    長老露出一個非人非詭的瘮人笑容:「這,就要看你如何選擇了。」


    童遮感覺渾身發冷,但還是試探性的問道:「如若我選擇後者呢?」


    「那你將永遠無法離開雪閣。」


    「為什麽?」


    「隻要你離開這座閣樓,你就會忘掉這裏發生的一切,你將永遠沉浸在自己以為的記憶與世界之中,老死在這裏,再無寸進。」


    「可,可你們為什麽要這樣做?」


    長老這次的聲音變得再沒有半點「人」的音調,根本分不出到底是個什麽物種發出的聲音,極為蒼老、刺耳:


    「因為這裏是……融道宗。」


    童遮從未聽說過「融道宗」。


    但直覺堅定了他的判斷,這絕對是個詭修宗門!


    昨天的童遮並不打算妥協,甚至還想要爆發,想要一把抓住長老。


    但緊接著……長老就消失無蹤了。


    而他也被一股難以反抗的力量推出了閣樓,失去了記憶,宛如行屍走肉般什麽都不懂的再次回去閣樓。


    這就是前麵幾天的所有記憶,失而複得……


    今天,他再次走進閣樓,長老還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坐在他的對麵泡茶斟茶,十分雅致。


    就好像是「算準了能夠拿下童遮」的模樣,胸有成竹。


    長老的態度,讓童遮的心裏暗暗鬆了口氣……


    他剛就在想,既然雪閣的人能夠肆意篡改他的記憶,那會不會從他的記憶中讀出問題、甚至讀出十修會以及‘宗帥"閣下的隱秘?


    但看到現在長老這個泰然自若的樣子,他就明白了。


    長老和「宗帥」閣下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長老隻把他當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可以隨意拿捏的江湖大盜,並沒覺得他背後有什麽靠山。


    這恰恰說明了,「宗帥」閣下的手段,他們根本看不破。甚至無法讀取他腦海中有關十修會的任何記憶。


    這次借力,果然是借對了!


    「宗帥」閣下果然……此處略去一大篇心理追捧。


    他安了安神,一屁股坐在長老對麵。


    十分不客氣的拿起一杯茶,慢悠悠的喝著。


    長老掃他一眼,有些小意外、但沒有特別意外:「想通了?」


    在長老看來,童遮這明顯是知道其自身無法


    與宗門相抗衡,決定妥協。


    識時務者為俊傑嘛!


    「我想通你…」童遮一句罵人的話還沒出口,眼神突然一跳。


    口風馬上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立即連連點頭。


    「嗯,我想通了,不論如何,我一個江湖修士都隻能算是散兵遊勇,無依無靠。就仿佛無根浮萍,注定難成大器。」


    「我真的很需要加入貴宗,讓我背後能有一個強有力的靠山!」


    變臉都沒有這麽快的。


    而偏偏,他「隨機硬辯」的還很熟練,臉上一點都不尷尬……


    不過他這麽快轉口,當然不是妥協了。


    他親眼見過極多的詭修惡行。


    詭修生性弑殺、殘暴、以各種陰毒的手段作為修煉的方式,還把自己搞得不人不鬼的。


    他對此十分厭惡。


    別看他也行盜竊之事,但偷的基本都是不義之財,哪怕是快要餓死時,他也沒對弱勢群體下過手。


    從沒有傷及過無辜。


    即便化成灰,他也不打算向一個詭修門派投誠。


    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就在他想死杠到底時,心底突然傳來「宗帥」閣下的聲音。


    很簡單,隻有三個字:「答應他。」


    秉持著對「宗帥」閣下的絕對忠誠與絕度信任,他自然而然轉換口吻。


    心底甚至還在狂喜……原來「宗帥」閣下可以看到我的情況、還留了一絲意識我的身邊?


    這波穩了啊!


    他一開始還以為「宗帥」閣下借了力便讓他自生自滅了……


    雖然不知道「宗帥」閣下究竟要做什麽,但他還是決定相信。


    「很好。」長老眯縫著眼睛,上下打量著童遮。


    「我再和你確定一次,若是給你一個機會,你可願修行詭道?」


    童遮一本正經,重重點頭:「我願意!」


    「當真?」


    「當真!」


    「好!」


    嗚——


    長老的嗓子裏傳來陰風怒號的詭異音調。


    哢嚓哢嚓——


    密集如麻的骨骼音爆響,他的脖頸一節節長高,七竅中冒出道道黑煙。


    緊接著,一道黑煙就湧入到童遮的口鼻中。


    童遮毫無感覺。


    因為就在黑煙試圖侵入他身體時,長明令的力量化解了黑煙。


    「宗帥」閣下的聲音,再度從心底傳來。


    「他在問心,拷問靈魂。」


    童遮恍然。


    所謂拷問靈魂,是「言」途中境修士的一種能力。


    童遮既然確認願意加入詭道宗門,那麽對方就可以趁著間隙直接拷問他的靈魂,並順利在他的靈魂中種入新的思想。


    簡單來說就是:洗腦。


    一舉將童遮發展成詭道宗門的忠實擁躉。


    不過……長明令輕而易舉的化解了這種能力,並騙過了這位長老。


    童遮十分配合的施展演技。


    行走江湖者,最善行騙。


    他額頭上青筋暴起,臉色漲成了豬肝紫。


    身軀像一條靈活的大蛆般扭動。


    令聞之者動容、視之者不忍直視……


    撲騰在地麵瘋狂的掙紮著。


    表現出極致的痛苦。


    就仿佛真的有人把多餘的念頭、烙印在他的靈魂中一般。.


    長老淡淡看去,滿意點頭。


    脖子又縮回了原本的模樣,繼續淡定斟茶飲茶。


    等待著洗腦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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