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漁陽郡平穀縣。


    去歲鮮卑單於檀石槐大舉入寇漁陽郡,平穀縣卻得以幸免。


    隻因其地處偏僻、且不在南下泉州的行軍路線中。


    當時鮮卑人一心為了漁陽的鹽鐵,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漁陽城和產鐵的泉州了,對於平平無奇又偏離方向的平穀縣則毫無關注。


    可去歲的好運並沒有延續下來,一支鮮卑人騎軍突然入寇,破了傂奚縣後就直奔這裏而來。


    被綁於縣衙中的平穀縣令、縣丞此時才明白,此次鮮卑人徑直前來,原來是早就聯係好了內應。


    張群急匆匆走入縣衙,看了看兩位曾經的上司,又對著坐在堂中的丘力居頷首示意,接著便拔出佩劍將二人刺死。


    不僅是縣令、縣丞,接下來平穀城中所有的官吏與士族全都被屠殺,隻有那些目不識丁的庶民得以存活。


    當然,他們活著並不會比死了更輕鬆,胡人這次一反常態,準備將他們之中的青壯和孩童作為戰利品,全數帶走……


    很快,平穀縣城便化為一座空城,隻剩下一些衣衫襤褸的老人守著破舊空擋的宅子獨自垂淚。


    張群和丘力居之所以這麽做,目的其實很複雜。


    搶劫錢糧財貨、擄掠勞力倒是次要的,掩蓋平穀城是在張群這個城門屯長內應的配合下被攻破的事實是其一。


    張群除了是平穀縣縣卒的一個屯長之外,還是漁陽騎都尉張純的從子,所以為了張純接下來的計劃,他是絕對不能暴露的。


    主動開門獻城之後,他和手下的親信就換上了鮮卑人的衣物,與破城的胡人一同行進了。


    滅殺平穀縣弋門氏、公孫氏、徐氏三大家族是其二。


    這三個家族不但掌控了平穀縣多數田產、店肆、人丁,更重要的是他們互相聯姻、相互扶持,是近年來漁陽郡較為敵視鮮於氏的士族力量之一。


    滅了三家之後,鮮於氏便會暗中派人前來奪取他們的勢力範圍。


    即便弋門氏、公孫氏的主枝也許會來爭奪,可他們在去歲的鮮卑洗劫中實力受損嚴重,要想和實力強大的鮮於氏爭搶確實不易。


    ————


    丘力居看著張群賣力的前後張羅,心中依舊有些不安。


    若是他知道自己在另一時空擁有的強大權勢,定會大罵檀石槐不已。


    因為另一時空中強大的烏桓人部落,已經在檀石槐的持續打擊和掠奪之下,分散成無數的小部落,實力大為削弱。


    而自己這個烏桓大人也是名不副實。


    近年來丘力居帶著部眾在遼西邊塞附近艱難求生,從未想過入寇漢土,就連交好張純也僅是為了自保。


    原因很簡單,他實際掌控的軍力太過渺小了,目前這支四千人的騎軍,其中近三千騎就是自己族中全部的青壯了,還有一千餘騎是張純派來的起兵假扮的……


    當然,並不是假扮烏桓人,所有人這次都假扮成了鮮卑人。


    麾下這點實力,自保都難,更別說招惹別人了。


    誰知張純卻派人找到了他,要求他配合出兵入寇漢地,和自己演一出好戲!


    通過自己安排的內應,丘力居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平穀城,然後便迅速的攜帶戰利品退卻。


    等到他們退出邊塞,張純再率兵來追,屆時丘力居隻須佯裝大敗即可。


    這樣一來丘力居可以得到大量的財貨、人丁,而張純不但清理了內部的敵手,還能獲得大量戰功。


    這便是張純的計劃。


    之後,張純還承諾幫助丘力居整合分散的烏桓各部。


    這麽完美的計劃,丘力居起初卻不敢答應,他被鮮卑人打怕了,若是這樣貿然冒充鮮卑人劫掠漢地,若是被檀石槐盯上了可怎麽辦。


    但隨即而來的便是張純的威脅,如果他不配合,張純便會真的聯係鮮卑人,將他的部落地址交出,讓他領導下的烏桓人再次成為鮮卑人壯大的餌料。


    無奈之下,丘力居隻得同意出兵,戰事目前看來也還算順利。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可丘力居心中就是隱隱不安,連他自己也不知到底為何事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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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揚州會稽郡東冶縣。


    與昌賊交戰的謝衡等人,剛取得優勢將昌賊擊退,正欲趁勝追擊,卻聽見中軍之處的鳴金之聲,無奈之下隻得率軍罷戰而返,結果眾將回來全都大驚失色。


    帶領他們一路得勝而來的實際統帥,會稽士族之首的虞氏家主虞澤突然離奇消失了!


    而哨探又稟報,後方有大量的越人正向他們緩緩逼來。


    謝衡震驚之下還來不及責怪虞澤的臨陣脫逃,就急令斥候查探側翼情況,準備另擇方向撤離。


    可回報的斥候卻帶回讓眾人如墜冰窖的消息,他們已被上萬越人團團圍困!


    謝衡頓時有些腦缺氧,若是自己現在身在東冶城中,依仗麾下僅存的三千餘步卒,倒也不懼越人人數眾多,可先前虞澤為了引誘昌賊,不但讓兵卒伏於荒嶺之中,甚至就連營寨都沒立下……


    而聽到越人突然出現,這可恨的虞澤竟二話不說就離開郡兵私自逃走,簡直是無恥至極!


    謝衡可不是個將才,隻是因為粗略讀過些兵書,又是會稽四大姓謝氏嫡支,才得以做到這都尉之職。


    現在自知麵臨絕境,他早就沒了平日分寸,看到部下都投來焦急的詢問目光,謝衡戰戰兢兢的說道:


    “既如此,不如早……”


    “都尉,不可!此時尚不至無路可走,我等可延昌賊退卻之方向行進,待過了前方山穀再行轉至北向,必能逃出越人包圍,下官願為先鋒殺出血路!”


    謝衡還沒說出降字就被先鋒周軍候打斷,他隨後提出建議。


    謝衡聽了仿佛瞬間有了救命稻草,暫時吞下投降乞活的念頭,命令全軍立即按周軍候所言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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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謝衡帶著郡兵慌不擇路之時,虞澤與二十餘親信已經驚險的逃出了越人的包圍。


    有了近一個時辰的提前量,加之果斷的選擇北逃,他們終於是趕在了蠻夷合圍的兵卒之前。


    看到身後出現的大批衣著暴露的越人反向而去,眾人都大舒口氣。


    隻有虞澤心中依舊有些不安。


    對於拋棄謝衡等人,虞澤並沒有什麽包袱,隻要自己能活者回到族中,到時怎麽說還不是靠自己的嘴嗎……


    他真正擔憂的是越人詭異的行為,這些不通教化的蠻子竟然懂得坐山觀虎鬥,眼看著郡兵和昌賊鬥得兩敗俱傷之時才突然出現。


    而且一出現就是要緊之處,將郡兵的退路全數堵死!


    這極其不合常理……


    虞澤從中嗅到了濃濃的陰謀味道,但他又猜不出到底是何人在背後布局。


    “所有人速速脫下衣甲、扔掉兵器,再隨我北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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