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維覺得又要聽這老頭滔滔不絕一上午的時候,救星來了,門子通報,燕王殿下午後來看望相公。


    燕王乃官家長子,雖未明旨意昭告天下,但到了宰執尚書這個層麵,知道他早已被秘密立為太子。


    所以他即使像趙官家一樣,隨便到眾臣家裏也不打招呼,別人拿他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好在燕王沒老爹這個毛病。總是會給人提前準備的時間。


    而到了午後暖日融融,李綱麵對著麵容神似其父的少年親貴,就有點欲言又止了,半天不知道怎麽搭話,完全沒有當年孩視趙官家,怒斥西遼使臣的宰相氣魄。


    他如此,李家的兄弟和子侄更不敢搭話。誰都知道,這是大哥(父親大人)想起來了自己政治生涯中最大的汙點——他為平章軍國重事之時留守東南。結果因為搞不定財政和軍隊,引發叛亂,驚嚇了當時趙宋皇家的獨苗兒,致小兒死亡。


    這事兒和李綱私交不錯的許景衡說的明白。雖然小兒夭折是常有的事情,趙宋皇家更不用說。但你李綱身為第一重臣,等於替趙官家在管著東南之地和東南之人。加上當年的情況,本身就該奉皇嗣為半主,結果你自己惹出來的禍亂,直接導致國本的夭折。趙官家要是不處置他,隻怕他自己也活不下去。


    事實的確如此。在得知潘妃宮裏傳出噩耗後,李綱整個人的氣都泄了。在那之前,他就隱隱感覺到趙官家雖然英明神武,但也不是那麽需要他了,現在正好送上這麽一個天大的把柄。李綱當時覺得自己死了都不是很冤枉。


    但他那時反而不能直接自殺。李綱雖有很多毛病,但卻算得上有擔當,隻是寫了謝罪奏疏,準備以囚犯的待遇到東京受審。


    好在趙官家雖然有點兒他老子的輕佻,但卻比太上道君皇帝厚道太多。不像他如此受辱,隻讓他帶罪去旁邊的太平州(今當塗)發揮餘熱。


    其後數年,綱剛待遇一直不錯,但每當呂頤浩和他起衝突的時候,誰說起皇嗣問題來他都得啞然無語。


    這種狀況其實也得感謝燕王。直到他和穆王依次出生,李綱才覺得他不用整日擔憂了——皇長子之死,他雖然有罪,但是更嚴重的問題是,在那之後,趙官家一直上前線拚命,他本身作為趙宗的獨苗,要是再夭折了,大宋就真的萬劫不複了,任你李綱如何氣節,也難逃千古奸臣之名。


    而瓦罐不離井口破,大將難免陣前亡。任趙官家如何英明神武,誰又能保證他不在戰場上挨了冷箭呢?堯山那一次,雖說是紹宋立國之本,按照官家的生死,也就差那麽一線呀。李維(時任華州知州)後來和他回憶說,官家雖有射箭麵對完顏婁室的勇氣,但到底是偏了,還是曲端,關鍵時刻一箭射中完顏婁室的肩膀,讓他無法瞄準。但此人也當真是悍勇,一旦提槍縱橫,萬夫不當。


    據說禦前班直是怎麽也攔不住他。還是韓世忠瞅準時機,甩開大部隊,重箭射其馬,才讓他倒地,最後,李世輔又補了一箭,終是讓那個後來的山神把他砍了。


    李綱隻能歎息,官家對韓世忠的赤誠。給曲端改過自新的機會,才讓大宋有了武將爭射雕,將士複漢家的佳話。


    隨後就是白馬紹興那一檔子事,綱剛雖然覺得關家做的有些過分,但到底也沒有真說些什麽,不知不覺之間,他就和官家形成了一種默契。那就是官家允許他李剛作為道學中堅保持一定的政治影響力,而他也不會在非特定問題上給官家難堪。


    至於中間的樞紐,自然就是他在朝中任侍禦史的三弟李經和老朋友禦史中丞李光。


    然後就是這位燕王的出生了。李綱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睛,善意的看著眼前的青年。他麵容端正,一身青甸子色常服,二十出頭的年紀,和王妃剛剛有了一位郡主,還沒有後來嫡庶爭執夫妻失和,為西南改土歸流耗費20多年時光。少年親王麵上是有些板正,卻還是有些任性飛揚。他看李綱遲遲不開口,道:“李公相,父皇還在巴蜀。希望您等他回來,君臣見一麵再走。這是他寫給您的信。我一並給帶來了。”


    是的,趙玖終於開啟了自己的巴蜀之行。已經退休的趙開專門陪同,現任首相張浚離不開特命家中子侄全力招待。


    當然,他們也純粹是想多了,就趙官家再造華夏的功績。就算蜀地人民再消息閉塞,也是爭相看聖顏的。再加上人家這次去是安定人心的,隻要地方官不作妖,根本就是當年武林大會的翻版。


    隻是,這不是趕上李綱遭遇熊孩子夏侯駒被嚇得心髒不舒服,提前回了京城嗎?


    趙玖知道消息時,人都已經看到綿竹城了,再往回趕也不太可能,畢竟李綱也沒到當初呂好問那種油盡燈枯的時候。


    可想想他李伯紀也是60出頭的人了,這一別,君臣有生之年也不一定還能再見上麵,於是希望他再等一等。


    李綱不說話,李秀之隻得見縫插針,道:“爹爹,燕王說的有道理。福建老家您多年不住,母親去後也少人打理,收拾出來也需要時間。”


    這純粹是胡說八道了,李綱何等政治曆史地位,當年在天德軍差點兒把自己撞死,都引發了全國讀書人的請戰熱潮。邵武一地恨不得把他當成個菩薩來供著。別說李家還有子侄在當地,就是沒有,那也得提前打掃好,等相公回來養老啊。


    李綱終於橫了一眼兒子道,“人人說你懂得體察上意。但也不該在國家親王和你老子我麵前耍心眼兒。”


    不得不說,建炎朝第一位相公的威力還是很大的,何況作為老子,天生壓製兒子,不是每個人都能像趙官家一樣倒反天罡的。李秀之當即就閉嘴了。


    燕王也有些尷尬,卻聽李綱道:“殿下可知,臣這一生雖號為建炎名臣,但其實和官家相處的時間並不是很多。”


    燕王一怔,隨即有幾分無語,這事兒他當然知道,朝野上下誰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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